62、人间总是不圆满

今日林星河如往日一般,起身梳洗后,好好的用了饭,这一日又在?睡觉。

今晨醒来,若非床边还?放着个凳子,她还?真当昨夜严钺的前来是一场梦。许是与严钺见了一面,她觉得今日一天精神大好,本?是还?要抄经写会?东西?,但是又感觉腰有些?酸酸的疼,也不敢托大,又躺了回去。

日暮西?下,有人在?后窗敲了两下,是熟悉的信号。在?江南时,徐元敬每次到了领俸禄的日子,便会?买好些?话本?回来,为了躲开徐嫂子的打骂,便先去林星河的小屋把书藏好,而后再回家?。因正门在?院内,他只能翻窗进取,每次翻窗前,都会?先敲两下窗户,一为避嫌,二也是怕林星河有不方便。片刻后,徐元敬翻窗进来。

林星河忍不住笑了起来:“今日不用当差吗?怎么有空来了?”

徐元敬每次看见林星河都是笑嘻嘻的,今日却没有笑,甚至有些?闷闷不乐:“我都来了好几次了,我娘也来了两回了,那?些?人便不让我们进了。今日外面人少了很多,我便从后门□□进来了。”

林星河双眼溢满了惊喜:“你能带我出?去吗?!”

徐元敬道:“我本?就是想要带你出?去的。”

华灯初上,严府这一条街灯光通明的,三步便是一个大红的贴上囍字的灯笼。这条街本?就是很宽,能让三两马车齐驱并驾,有很多严府的家?丁在?维持持续,怕围观的百姓冲撞了来往的贵人。

整条街都有严家?的人在?接待宾客,每个人都洋溢着欢欣的笑脸。一抬一抬嫁妆,鱼贯而过?,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听闻昨日大件的陪嫁已经提前搬来了,也搬了一日。这些?不过?是新娘贴身的陪嫁。华灯初上时,十六人抬大红的花轿,便停在?了正门外。十六抬的花轿,已是现在?如今大梁朝最?高规格的,大约也只有一品诰命夫人才能用。

林星河跑出?来是找孟大夫号脉的,不知怎么就被徐元敬拉到严府这一条街上来了。

徐元敬道:“这是皇上下旨赐的婚,听闻我们首领求了很久,说是皇上和?皇后是会?来主婚的。新夫人也是个姓林的,还?是个二嫁的女子,首领极重视这个女子。这婚事从江南回来就在?筹备了,钦天监还?特意祈天后,说是今日酉时初是最?好的时辰。这个女子也是命好,说是二嫁,但是前面也是个权贵,这会?入门便是一品诰命,也不知首领是不是眼瞎……”

林星河站在?这里,就觉得很傻。看这些?,听这些?有什么用,这些?是一早就是知道的事。可是她的眼睛便忍不住盯着那?门口大红的囍字灯笼,腿也动不了,就连徐元敬喋喋不休的话,每一句林星河都觉得自己没有听到,可是每一句话都入了心。

林星河没有回头,还?在?看对面,轻声道:“你怎么不喊姐夫了?”

这里围观的人,都是来等喜钱的百姓的,都在?这里拥挤着,很多人,耳边都是恭喜的话,时不时便有家?丁抬着一箩筐的铜钱过?来撒给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的都是恭喜的吉利话。这是许多人的祝福,大家?拿了钱,也是真的开心。

徐元敬护着林星河的身后,这才让她免于拥挤,小声道:“我若知道他从江南带你回京城里是放在?外宅,着急回来也是筹备婚事,不管怎样都不会?让你跟着来的。”

“我如今在?他的衙门里做事,衙门外的都叫严大人,我们为显自己是嫡系是要喊首领。比如赵栋、赵栖在?私下里喊首领为公子,面上还?是要叫大人。这京城里的水深的很,人人都有两幅面孔。”

这会?花轿到了门口,严钺疾步都里面走?出?了,那?一袭绣金红袍,头戴镶嵌着红宝石的赤金发冠,胸前还?有大红的绸缎花。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容光焕发,好看的不行,与昨夜的落拓简直判若两人。

林星河一眼不眨的凝视严钺:“嗯,早和?你说过?了,京城哪里是那?么容易待的地方。我们在?江南虽是日子普通,也生活的很好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男孩子年纪还?小,出?来闯一闯也不是坏事。如今你父亲也被安排在?奉天府里当差也是极好的,他本?就是老实可靠的人,会?被重用的。”

“虽没有了裙带关系,不过?你以后好好的跟着严钺办差的,定然会?有不错的前途的。毕竟,抛开一切不说,严钺自己就是前途无量的人,他将来能在?仕途上能给你的,比你想的多,你莫要因为琐事变节,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就是了。”

徐元敬顿时红了眼:“市面我早见过?了,我不想在?京城了,我们回江南去了。”

林星河又笑了一声:“江南的家?业都卖掉了,还?回什么江南。你这小小的羽林卫,在?京城里能见多少世面,能不被人欺负,大约也是因为背后还?有他这棵大树的缘故。何况,如今我人还?在?,严钺的衙门哪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徐元敬怒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难道你要一辈子不明不白的跟着他吗!他不配!他是个畜生!”

林星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是啊,他就是一条狗,说翻脸就翻脸。他也是个没有福气的人,所以,我们哪有一辈子那?么长?”

严钺小心翼翼的撩开了轿帘,牵着艳光四?射的新娘子缓步走?了出?来,两个人满身珠翠,红袍金线在?大门口的数盏的琉璃灯下越发的显得艳光四?射,当真是富贵逼人。

林星河轻声道:“你看看他多可怜呀。”

徐元敬不可思议的看向林星河道:“他怎么可怜了!他有哪里可怜!他位高权重能一手遮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一点都不可怜,你怎么不可怜可怜自己!”

林星河慢慢的红了眼,人还?是在?笑:“他可怜呀,我爱他,我有好好的爱他。他也爱我,可是他没有好好爱我,也没有好好的对我。若是没有了我,他想要的大约也没有了。”

徐元敬道:“星河姐!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他不爱你!他若爱你,就不会?那?么对你!你要早些?离开这个人!”

林星河本?是要分辨的,可回头看了红着眼,快要哭的徐元敬,立即笑道:“嗯,我本?就有自己的路要走?,因为他,我也曾以一己之力去改变了。你看我这一生知命乐天,乐善好施,待人极大方的,从不敢有嗔恨,可这不见得就就是我全?部的本?心。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苦,又怎么能没有半分的怨呢?”

徐元敬虽没有全?部听明白,可还?是道:“对,你那?么好,一定会?遇见更好的人。”

林星河颌首:“我们不一样的地方,比如我们的婚事,我们能相守那?么就,这些?大约就是我行善积德换来的。不过?,可能我行善的速度跟不上他作?恶的程度。书上说两个人一旦有了肌肤之亲,便要相互背负对方的因果?,之所以结局改不了,可能是严钺作?恶太多了。”

徐元敬道:“对,他是个作?恶多端的人,配不上你!”

林星河轻声道:“元敬,你要知道,若有阴阳相隔的话,死去的人是不可怜,活着的人才最?可怜。人世本?是修行的地方,是受苦的地方,我这一生无甚执念,也无嗔恨,也无怨气,不会?化作?厉鬼停留人世的,肯定会?去很好的地方。”

突然一把铜钱从天掉落,人声鼎沸,顿时哄抢了起来。徐元敬忙将林星河的周围的人都挡开了,可是也没有听出?林星河说什么。

徐元敬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相携进了大门,更里面这些?外围的人是看不到的,如徐元敬这般的职位,也是不可能拿得到严钺大婚的请柬的。

徐元敬道:“我们回家?,他如今成了亲,那?个外宅你也不要回去了。我娘知道他将你安置在?外宅的时候,难过?的不行,所以我们买房子的时候,我娘就买大了一些?,给你准备了屋子,说你想回家?的时候,总是要有一个家?。”

林星河顿时红了眼眶,忍了忍,才没有落泪,半晌后,才轻声道:“我还?是要回去的。”

徐元敬瞪着眼看林星河:“你还?回去做什么!自取其辱吗!”

林星河道:“你也不要送我回去,我自己回去。不要被他知道是你带我出?来的,他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若我不回去,他会?迁怒你们。”

徐元敬抬手粗鲁的擦拭了脸上的泪,眼里都是愤恨:“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不怕的,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不能看你跳火坑!”

林星河拿出?手帕递给了徐元敬,轻声细语的哄道:“元敬,你不要恨他。没有他,我也是这样的结局。他是个命苦的人,又可怜又没有福气,你看世道变了那?么多,许多人的结局都和?不一样了。我救下你的命,你们也救下了命,可是他还?是一条道走?到黑,还?是要娶命定的人。他没有你这样的福气的,你便不要恨他了。”

徐元敬怒道:“我不信这些?的!你不要给我说这些?!我看不起他,若是不喜欢你为何要追去江南,若是喜欢你为何要如此待你……”

林星河笑了笑:“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大约也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