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结果的时间十分煎熬，但刚才评委们的反应已经给了莉莉娅以心理准备，所以真正上台等待结果的宣判也就没有那么煎熬。
“大概是没有好名次了。”
刚才的失落已经消散了一些，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而且无法挽回，那再怎么难过也是没有意义的，还不如放平心态，至少让自己好过一些。
“没关系。”尤拉平淡道，“以后还会有比赛的。”
是金子总会发光，从鲁宾斯坦先生成为他的伯乐之日起，他就坚信这点，所以这次的失利他还不是很放在心上。
毕竟是新生音乐，在一群坚持走古典音乐道路的老艺术家们面前，暂时还存疑也合情合理。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选手们并排站在一起。
“莉拉。”
熟悉的声音引得莉莉娅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老熟人。是伊戈尔！
之前拒绝了伊戈尔四手联弹的邀请，现在在最终的决胜台上作为另外一位选手的同伴，莉莉娅或多或少有些尴尬，还好伊戈尔识趣地没有提那天她拒绝邀请的事。
“戈里亚。”莉莉娅也叫了他的名字，作为打招呼时礼貌的回应。
伊戈尔的视线扫过莉莉娅另一旁的尤拉，声音冷漠，语气轻蔑，“他也来参加比赛。”
上次的舞会让伊戈尔看到了尤拉的水平，他一向倾慕技艺精湛的钢琴家，就算他再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尤拉的水平在同龄人之间也算顶尖的了。尽管这样，这些和他讨厌尤拉也没有丝毫矛盾。
也不知道莉莉娅是怎么想的，大把的优秀年轻贵族都不得她的青睐，她偏偏和这样一个普通人关系那么近，天天开心得把他们这些老朋友都忘完了。或许她还觉得自己和那个叫尤拉的小伙子只是普通的朋友吧，真是又傻又可爱。
“戈里亚，你别总是这样。”
莉莉娅不觉得自己能改掉伊戈尔对尤拉的偏见，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了的，伊戈尔受万千人追捧巴结着长大，他有典型的贵族的傲慢之气，也有周围人潜移默化对他形成的对平民阶层有偏见的影响，尽管如此，但莉莉娅知道，他本质不坏，只是让莉莉娅有些为难的是，她还没有找到可以协调两个互不能共存的朋友，避免口角矛盾的办法。
莉莉娅这样说了，伊戈尔才闭上了嘴。
比赛结果的宣布是从普通到优秀，直到最后才公布拔得头筹的选手。原本莉莉娅以为至少在倒数的参与奖里就能听到他们俩的名字，可是时间过去了，台上没有拿到奖的人越来越少，尤拉的获奖结果都还没有被宣布。
莉莉娅的心就如同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评委席上所有人的神态都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不满意”几个字，可是现在所剩的奖越来越少了，眼看只有前三名没有宣布，莉莉娅连呼吸都变浅了，生怕错过宣布的任何一句话。
这不可能吧！这是梦吗？还剩前三名，也就是说……尤拉的名次至少是前三？如果是真的，那也还不赖。
莉莉娅斜瞄了一眼尤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摊死水。
收回目光，莉莉娅心里有些迷惑。他怎么这么平静？无悲无喜，就好像不知道这个比赛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一样。
莉莉娅还想多看一眼尤拉的神情，就被伊戈尔的话打断了。
“莉拉，你今天看我的表演了吗？”主持人还在宣布，伊戈尔的声音也不敢放得太大，又怕莉莉娅听不见，只能稍微向她那里又靠了靠，低头凑近了莉莉娅的耳边，才开了口。
靠近的那瞬间，伊戈尔总觉得如芒在背，像是有刀试图刺穿他，但当他抬头又始终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来源。
不像是错觉。
但伊戈尔现在也无心寻找这股弑人气息的发源地了，他想先听听莉莉娅的回答。
莉莉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轻咬唇不语。要知道伊戈尔是在尤拉之后表演的，刚才因为评委们冷漠的眼神，莉莉娅心里愧疚都来不及，又哪儿还有心思去看伊戈尔的表演。
看莉莉娅的表情，伊戈尔就已经知道了答案。莉莉娅单纯直率，喜怒皆形于色，现在“没有”两个字几乎是刻在她的脸上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错过了一位优秀钢琴家精彩绝伦的表演。”
他语气里虽然满是遗憾，但也没有半分生气，像是莉莉娅的回答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伊戈尔的话倒是逗得莉莉娅想笑。
果然，能做她朋友的大概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吧！就像伊戈尔这样的，明明是一个贵族中的权贵人物，但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一点架子，没有矫揉造作的贵族作派，莉莉娅心里欣慰，之前的伊戈尔终于回来了！不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时的伊戈尔幼稚起来都是可爱的。
主持人在宣布第三名的结果，伊戈尔小声对莉莉娅，“我觉得我会是第一名。”
伊戈尔本身水平就不低，在今天尤拉的新作没有得评委们赞赏的情况下，他是第一名也不无可能。
只是现在第三名都已经宣布了，还剩第一和第二，而尤拉和伊戈尔都还没有被宣布拿到任何奖，那么情况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最终结果至少是前二，只是看尤拉和伊戈尔谁是第一罢了。
莉莉娅隐忍着内心的激动，听着主持人慢悠悠地宣布。
“如果我是第一，你可别后悔拒绝了我的邀请。”伊戈尔还在一边给莉莉娅烘托紧张气氛。他一边说一边自信地看向主持人，不管怎么说，这场比赛的第一名他势在必得。
“才不会。”莉莉娅小声嘀咕，语气里透露着愉悦。
最后两组的角逐结果也被拉开帷幕，在主持人的恭喜声中，伊戈尔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他的这一场独奏获得了所有人一致的好评。
伊戈尔从主持人手里接过了奖杯，又朋友间开玩笑地向莉莉娅道，“它差点就属于我们俩了。”
只差一点，如果莉莉娅当初答应了他的邀请，那就会是另一个结局了。当时他就觉得莉莉娅是因为尤拉拒绝自己的，果不其然，他斜睨了尤拉一眼，对方表情冷酷，脸上没有即将获奖的兴奋。
伊戈尔觉得，他可能就是天生和尤拉不对盘，他怎么看尤拉怎么心里都是一肚子的气，连做些事都不像自己了。
莉莉娅现在也没空顾及伊戈尔的调侃，她心里在考虑一些其他事。
现在结果出来了，他们不是第一。
意料之中的事，倒也不奇怪。
现在莉莉娅觉得，就算不是第一也无所谓了，尤拉的才能总能被更多人发现，及时他在这次比赛中没有或许第一，他也一定能在未来的比赛里取得更加傲人的成绩，而这次的比赛则会成为尤拉正式开始钢琴家生涯的一个里程碑。
莉莉娅对尤拉未来的畅想都还没有结束，主持人宣布第二名的声音如同一个霹雳棒，一下打碎了她所有的想象。
“那么就恭喜我们第二名的选手德米特里·谢尔盖耶维奇·伊万诺夫。”
话音落下，一位身材颀长，腰背挺直的男人走上了前，从主持人手里接过了最后的奖杯。
主持人宣布颁奖结束，莉莉娅一时没反应过来，几乎愣在了原地。
没有，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奖都没有，这什么可能？！莉莉娅特意了解过，就算是再差至少也有一个参与奖，可是现在什么奖都不给尤拉，这是什么意思？
满腔的怒火攻心，在爆发的边缘徘徊，莉莉娅正欲开口，就听见旁边的伊戈尔先说话了。
“奖杯还没有颁发完为什么就结束了？”
他说得随性，但也能听出语气里的不满。
“伊戈尔·费奥多洛维奇，很遗憾，已经颁发完毕。”
眉间一凝，伊戈尔的表情严肃了许多，连声音里的温度都直接降到零下。
“我说没有。”他的声音如同冰冻，脸上还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麻烦您下去再确认一下。”
伊戈尔的地位注定了在整个圣彼得堡，除了沙皇，没人敢惹他。
他都这样说了，主持人只好顺杆而下，说再去核对一下有没有遗漏的奖，但颁奖的典礼到底还是结束了，就算有遗漏的也只能私下颁发了。
其余人先离开了舞台，主持人也去寻找早已离开的评委组进行遗漏核对，担心情况的莉莉娅忙不迭地随着主持人的步伐跟了上去，一时间，诺大的颁奖场地就只剩下两个人。
空气安静得有些不像话，最终还是尤拉先开了口。
“谢谢。”
他说得诚恳，没有因为伊戈尔曾经对他的不友好而抱有半分不情愿。
尤拉哪儿能不明白伊戈尔那样说是为了帮他，只是伊戈尔今天的举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伊戈尔对平民的蔑视是摆在台面上的，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伊戈尔看尤拉感激中又不乏疑惑的表情，笑得有些玩世不恭，“怎么？没有想到我会替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