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两面宿傩刚刚说完，生在脸颊两侧的第二双眼睛突然上下转动，放肆地打量着对面咒术界的最强术师，传说中“六眼”的拥有者——
等等。
不对吧。
“哈啊！”像是发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他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充满恶意地盯着五条悟，想要看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咒术师，现在的你是什么‘东西’？”
然而五条悟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还能微笑着反唇相讥：“什么东西都不是的家伙还是闭嘴比较好哦。”
虽然那点浅薄的笑意根本未达眼底。
“原来这就是‘代价’。”两面宿傩翘着二郎腿，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说，那些家伙要是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会怎么做？是像对付小鬼一样也将你判处死刑，还是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让你继续为他们所用？”
“哈。”五条悟嗤笑了一声，手臂向后搭在椅背上，随意地敞开着两条大长腿，说话的语气和坐姿一样嚣张，“说得好像你不用付出代价一样，如果真的那么轻松，你也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待在悠仁的身体里。怎么，连定下束缚的力量都没有了吗？还是说——”
他伸出手指勾下鼻梁上的墨镜，苍蓝的瞳眸如同淬着一层坚冰，在六眼的注视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你反而被悠仁束缚住了？”
两面宿傩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冷厉，他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五条悟知道自己猜对了，无所谓地笑了笑，也懒得继续踩他痛脚，伸出中指把墨镜推上去遮住双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至于我的下场如何，那就与你无关了。”
不是他看不起谁，说实话，在他眼里，那些高层全都是随手就能捏死的烂橘子，哪个有本事处刑他？又有谁够胆子利用他？
“呵。”两面宿傩不予置评，反正他特意出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事情的，“你应该看到了，小鬼的灵魂还很不稳定，全靠本大爷的力量支撑着。”
五条悟沉声问道：“你要什么？”
两面宿傩毫不客气：“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你想要保存在高专中的手指？”五条悟立刻猜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两面宿傩轻哼一声，笃定地扯开嘴角：“是。”
“我知道了。”五条悟应地毫不拖泥带水。
本该是死敌的两人再一次因为同一个少年达成了共识。
该说的既然都已经说完了，两面宿傩也不想再继续看到对方那张令人讨厌的脸，便打算回到生得领域，在回去之前，他突然说道：“第二次，你已经让这小鬼在你面前死了两次，无能的咒术师。”
被嘲讽为无能，这大概也是五条悟破天荒的第一次遇到，但是他却反常地没有回击，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话中的意有所指。
他沉下脸眸色微深：“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他宿傩所说的“两次”并没有算上他自己在少年院中杀了悠仁的那一次。
“一千年前——”然而宿傩说到这里却故意停了下来，扬起嘴角恶劣地大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哈哈哈哈……”
冰冷的杀意在蓝眸中翻涌，却又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看够了六眼吃瘪的模样，两面宿傩终于止住笑意，闭上眼睛爽快地交出了身体的主动权，换本尊出来。
“五条老师？”
听到自己不惜一切代价从时空的洪流中夺回来的那个孩子的声音，五条悟在一瞬间将所有负面情绪收敛地干干净净，不流露分毫。
“怎么了，悠仁？”他放松身体靠在曾经的学生身上，仗着身高优势随意地将手臂压在人家毛绒绒的脑袋上。
虎杖悠仁怎么也没想明白五条老师和宿傩到底是做了什么，所以他们两个现在才会是这么一个毫无距离感的姿势，明明交换的时候宿傩还是一副要出去寻仇的模样啊……？
他挣扎着仰起头，正对上低头看着他的五条悟，那张长得极为出色的脸近在咫尺，原本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拿掉了，将那双摄人心魄的冰蓝色眼瞳完整地暴露了出来，里面满满当当，承载的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身影。
虎杖悠仁愣了愣，突然伸出手去遮住了他的眼睛，口中含糊地抱怨着：“老师，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爱意是藏不住的，更何况狡猾的大人根本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而是趁着小孩子还没开窍，肆无忌惮地侵入对方的安全领域。
五条悟顺势握住虎杖悠仁的手腕，被遮住的眼中泛起明显的笑意。
有着超过一米九优越身高的人手自然不会小到哪里去，而怀中的少年无论是手腕还是脚踝都有着与体脂率个位数的体格不太相符的纤细，所以能够被他很轻松地全部包裹起来。
“诶~~~悠仁讨厌吗？”明明该是成熟的大人，撒起娇来却一点都不害臊，而且还是对着一个理论上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高中生，但奇怪的是两个人却没有一个觉得有哪里不对，就好像早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听到他这么问，虎杖悠仁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怎么说呢，总感觉要被抓住了一样……”
五条悟轻轻勾起唇角，将他的手拿下来，重新露出那双令人无法招架的苍蓝之瞳，专注地看着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已经抓住了哦。”
不会让你逃掉的。
也不会再让你死去。
虎杖悠仁心中莫名地一颤，却怎么也移不开被牢牢吸引的目光。
啊，真的要被抓住了。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
*
鉴于对悠仁来说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为了不吓到他，五条悟最终还是选择在路口与他道别，而不是跟着他一起回去。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拐弯的墙角处，他才收回视线，从裤子口袋中拿出手机，熟练地翻到了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
电话接通后，对面传来一个听起来温柔中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磁性嗓音。
“杰。”五条悟单手插兜，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我找到悠仁了。”
[那个你一直在找的孩子？]
“嗯。”
[那……恭喜？]
“嗯哼。”五条悟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玩，浑身洋溢着掩不住的开心。
[悟你打算将那个孩子带回咒术高专吗？]
“不是哦。”五条悟语气轻松地说：“我决定让悠仁继续留在原来的学校。”
[但是那个孩子是两面宿傩的容器吧？留他在普通人的世界没问题吗？]
“完——全没问题！”五条悟如同在炫耀自己的宝贝一样，“悠仁可是很厉害的，已经能够完全压制住宿傩了，而且不是还有我在嘛。”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微微一暗，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涉谷的悲剧重演。
他的少年，本就应该充满朝气地生活在阳光之下。
[那可真是了不得的才能，不过若是被上层知道的话，你那个小朋友恐怕会有麻烦哦？]
“哈！”五条悟嚣张地笑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在不久的将来会引起整个咒术界剧烈震荡的话：“那些一只脚跨进棺材的老头子们在舒适圈里待得太久了，也是时候让他们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到底有多大了。”
这是变革的开始，是改变整个世界认知和格局最浓墨张彩的一笔。
也是千年来如同一潭死水般愈发腐朽的咒术界即将迎来惊涛骇浪冲击的信号。
似乎是预料到了即将出现的剧变，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你……打算将咒术界暴露在普通人面前吗？]
“杰。”五条悟举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不远处一只快要失去人形的恶灵就好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样应声消散，“这个世界已经不同了。”
他懒洋洋地说着因自己的过失造成的后果：“虽然是无意的，但世界之间的壁垒确实被打破了，现在几个世界已经完成了融合，普通人以后要面对的危险，可不仅仅只有诅咒了。”
[所以你打算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吗？那可是会引起难以预料的恐慌的。]
“那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当待宰的羔羊要好。”
他可没忘记上辈子涉谷事变之后沉沦的东京，这一次如果不提前采取措施，只会有过之而不无不及。
[为了不让自己心爱的学生成为异类，于是就把整个世界变成异类，不愧是你。]
五条悟不置可否。
对面继续说道。
[你会被当做众矢之的的哦，悟。]
五条悟笑得无所畏惧，就算已经是为人师表的28岁，骨子里也依旧是那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家伙：“你觉得我会怕吗？”
[哈哈，听起来似乎很有趣的样子，也加我一个吧。]
“哈？说什么蠢话呢，杰？”听到好友这么说，五条悟撇了撇嘴，理所当然地宣告：“你早就已经是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