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D先生先将他们带到了一间放置着好几面镜子的房间，拉开深红的幕帘，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很多套剪裁精细的唐装，男女式样应有尽有。
“客人们。”他走过去向他们介绍：“本店还提供换装体验的服务，不知各位是否有兴趣？”
那当然是有兴趣的！
钉崎野蔷薇在第一眼看到挂满了整整一面墙的各色旗袍后，就完全迈不开腿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家宠物店会有这种完全搭不上边的服务，但看店主本人的打扮也不太像一个宠物店老板，所以她猜测这也许是对方的爱好。
管他呢，反正她换得很高兴。
更衣的隔间被拉开，钉崎野蔷薇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开叉到大腿的橙粉色旗袍，旗袍上绣着大片盛开的蔷薇，搭配一条白色的绒毛披肩，又将头发简单的挽起，插了一支金色的簪子，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又贵气。
“哇！这个打扮超级适合你啊钉崎！”虎杖悠仁毫不吝惜地大力夸赞。
钉崎野蔷薇一手叉腰一手掩唇，扬起眉梢女王式轻笑：“那是当然。”
显然也很满意自己的装扮。
伏黑惠随后出来，他选了一件蓝色的大襟短褂，看起来中规中矩，其实衣服的前襟和后背都用稍微深了一点的蓝色丝线绣着龙形的暗纹，在灯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
“喔，伏黑你也很帅嘛！”虎杖悠仁朝他竖起大拇指，同样超级捧场。
“啧。”伏黑惠抓了抓头发，撇开头去，“赶紧去换吧你。”
“去试试这套。”钉崎野蔷薇走到虎杖悠仁面前，把她千挑万选才终于选定的衣服递过去。
月牙白的立领丝绸内衫，领口处的盘扣做成了迷你中国结的样子，外面配一件绣满了“福”和“寿”小字暗纹的正红色短款小外套。
虎杖悠仁：“……”
就……还挺应景？
“少废话，快去换！”钉崎野蔷薇凶巴巴地表示不接受拒绝的意见，跟他强调：“今天你是‘寿星’吧？”
选这件衣服没毛病。
另一边，五条悟坏笑着靠近伏黑惠，完全不像一个长辈的样子，贴着他耳朵（假装）低声打趣道：“惠刚才是害羞了吗？真可爱~”
伏黑惠一瞬间变回死鱼眼，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扔进他的怀里，面无表情地催促：“五条老师也是，快去换好。”
五条悟哈哈笑着退开，拉着学生一起走到相邻的更衣间去。
虎杖悠仁解开钉崎给他选的那套衣服，发现里面竟然还配了一副衬衫夹，还好他平时有看亚连先生用过，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用。
更衣间里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凳，他脱掉鞋子，单脚踩在凳子上，弯腰将腿环绕着大腿根部扣紧，依次夹住丝绸内搭的下摆，顺便调整了一下运动护膝的位置，高弹的布料勒着他的手指，在松开的时候啪的拍在大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五条悟比虎杖悠仁更早一些走出更衣间，他出来的时候，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已经不在这里了。
房间中的灯光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昏暗了许多，桌子上的香炉已经燃了有一段时间，一缕缕上升的青烟变得绵密细长，在空中氤氲缠绕，久久都未消散。
五条悟身上穿着一件浅青色的对襟长衫，宽大的袖筒向上挽起，露出一截修长的腕骨。衣服上同样用银线绣着一簇簇暗纹，像是某种植物。
虎杖悠仁还没出来。
空气中浮动的暗香似乎在挑动着五条悟的某根神经，让他没由来地感觉有些烦躁，一如高专时期因为无下限术式不成熟导致用脑过度因而变得极不稳定的情绪。
是那个博山炉中的熏香。
他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抬手取下墨镜，因为色泽浅淡而时常显得有些冰冷的苍蓝之瞳中划过一抹暗光。
圈套？阴谋？还是……
虎杖悠仁的更衣间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忘了自己已经卸去了眼前的遮挡，六眼之下，薄薄一层木板根本无法阻碍他的视线。
五条悟：“……”
啊，看到了。
那个姿势……
悠仁真是的！
他（故作）害羞地捧着脸，却完全没有要移开目光的自觉，反而还看得颇有兴味，并且理直气壮：他这不是有意偷窥，而是因为悠仁不在视野中会让他变得不安，所以他需要确认一下对方是否安全。
行叭，你帅你有理。
虎杖悠仁走出更衣间的时候，正对上一脸娇羞（？）的五条悟，迈出的脚步不自觉地就停了下来，迟疑地叫他：“五条……老师？”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五条老师会是这么一个表情？？
而且还是对着他的更衣间？？？
他在脑中一顿激情输出，但莫名的警觉让他选择闭口不言，总觉得一旦问出来的话就会有什么立即碎掉。
“悠~仁~”
五条老师满含怨气的声音传到了耳朵中，虎杖悠仁又闻到了老师身上那股好闻的淡香，毕竟对方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到那双冰蓝的眸子在自己眼中无限地放大。
“怎么了？”他听到自己镇定地问道。
身体和灵魂像是分离了开来，他的身体在有条不紊地和五条老师对话，但他的灵魂却仿佛飘到了三万英尺的高度，在那片无限延伸的天空中沉沦。
五条悟半真半假地在抱怨：“悠仁都不夸夸我的吗？明明刚才都夸了野蔷薇和惠好看。”
“啊。”虎杖悠仁骤然回神，嘴巴比脑子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因为太好看了所以我都看呆了。”
这下怔愣的换做了五条悟，冷不丁受到这么一发直球暴击，就算是他也难得有了些许名为害羞的情绪。
悠仁。
真的好会。
二十八岁的大人完败了。
他默默地绕到学生的身后，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在房间中唯一一面等身镜前站定。
“老师？”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虎杖悠仁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没事没事~”五条悟说话的语气与平日里一般无二，他把双手搭在小孩的肩膀上，让他看镜子里的自己：“快，悠仁你——”
轻快的语调蓦地戛然而止。
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捂住了虎杖悠仁的眼睛，面色沉沉地看着镜子里映出的画面。
镜子里的人是他却又不是他，看起来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却有一头银白的长发，身上穿着不符合时代的长着和羽织，眼睛用白色的布条绑着，在眼窝处渗出两团暗红发黑的血渍，最诡异的是这个人的双手上还捧着一颗干瘪的心脏，却如同捧着最珍贵的宝物，脸上隐隐透露出近似自毁的疯狂。
五条悟眼中翻涌的思绪汇聚成浓郁的暗色，圈着怀中少年的手臂无意识地微微收紧。
虎杖悠仁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情绪的起伏，双手轻轻握住他几乎把自己整张脸都罩了起来的大手，试探着叫道：“五条老师？”
未成年略高的体温覆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五条悟垂眸注视着少年柔软的发顶，不动声色地将他带离那面镜子，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没事哦，我们赶快出去吧，惠和野蔷薇大概都要等地不耐烦了。”
虎杖悠仁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但见他明显不太想说的样子，于是也假装毫无所觉，配合地被转移了话题：“那老师先放开我啊，都看不到路了。”
“哈哈，没关系，老师会带着你走的。”虽然这么说着，但五条悟还是把手抽了回来，垂在身侧。
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在门外等着，见他们终于舍得出来了，立刻叉着腰大声抱怨：“好慢啊你们！”
伏黑惠站在一旁，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再过去一点是安静站在廊檐下的D先生，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的上半身几乎都隐在阴影中。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但看在五条悟的眼里，却似乎又多了些其他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