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年,华国早已实现了实际性的全面小康,科学至上的社会,也有人迷信。
三十生辰已至,云竹归家,将家中小院收拾整齐,斟一杯清茶,十分好奇自己什么时候死掉。
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
“云大师在吗?”
门外是一个妆容精致的都市白领,穿着精致的职业装,怀里抱着一个面带紫色的三岁女童。
女童进气少出气多,女白领脸上的白色连妆容都遮不住,一双眼睛六神无主,只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
女白领旁边是一个拿着蒲扇的婶娘,正值六月天,若不是沾亲带故的,婶娘也舍不得离开家里的空调。
喊人的,正是这位婶娘,一边喊人一边安慰低声啜泣的女白领。
“阿婷啊,你别慌,云大师一定有法子的。”
女白领只不停的抹眼泪,时不时抖着手放到女童鼻下,生怕她就这么去了。
云竹的院门咯吱一声打开,女白领抬头,瞧见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慌张的看着一旁的婶娘。
“这就是云大师了,年前村里张老头家的小孙子被魇住了,多亏了云大师才救回来。”
并没有,只是腹胀罢了,哪那么多山精鬼怪?
云竹脸色不变,心中腹诽。
婶娘说着,“云大师,好巧您回来了,您快来瞧瞧我家这曾外孙女。”
女白领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小声哭着,也不管这人是老是嫩了。
“云大师,您帮我看看我女儿吧,呜......”
云竹将人请进去,先是把脉,眼神闪了闪,一旁的两人并没注意这丝变化。
女童手腕上有不少针孔,肩上也有被针扎的痕迹,是从医院回来的。
“医生怎么说?”
女白领哭得声音沙哑,说话断断续续的,婶娘也不怎么了解情况,急得不行,怒斥一声,让她赶紧说,这才说得连贯。
他们一家三口,半年前趁着假期,便到隔壁省的一个景区游玩,就住在一个民宿里,租了个院子。
回来前,孩子闹着要出去玩,她和老公忙着收拾行李,就没准。他们也没想到院子关着,孩子还能从狗洞里爬出去,等找不到人,这才发现不对劲。
找了大半宿,在深山里找到了,去看了医生,并没啥问题。
谁知道回家后,孩子就不停的哭,到医院医了半年,什么方法都试了,都没有用,反而是休克了几次。
实在是没法子了,女白领心里绝望,听说这边有个大师,就偷偷抱着孩子跑出来了。
一般来说,随着科学的进步,封建迷信之风渐弱,山精鬼怪生存空间也会减少,只有在深山和一些古宅,凶宅之类特殊的地方能见了。
上门来的人,少有撞邪的,多是一些疑难杂症,云竹倒是能医,但一般都是随便弄些符啊水啊的,然后让客户去医院。
一般找出病因,以如今的科学手段,可谓是药到病除。
说白了,云竹是个懒人,虽不害人,也是个招摇撞骗的假大师。
开门之前,本以为这孩子也是一些疑难杂症,上手一摸,云竹便发现了异样。
女童面带紫色,再晚些便不好了,云竹也顾不得了,当下屈指弹了女童印堂一指,一股黑气从鼻口冒出,云竹又一拍女童额头,顿时听见哇的一声,原是女童哭了。
袖子不着痕迹的拐了个弯,婶娘和女白领看不见的黑气还未逃出,便全数被收。
婶娘哎哟一声,也顾不得扇风了,赶紧让女白领跪谢。
女白领惊喜不已,一边哄孩子一边跪下来,云竹偏了偏身子,“且慢。”
伸手到孩子脸上,一边摸骨一边道,“生辰八字。”
女白领大气不敢出,生怕又听到什么噩耗。
婶娘赶紧从她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纸,上面用水性笔写着生辰八字,三年前出生,丁卯丁未庚寅丁亥。
“五火四木二土一金一水,全,回去改个名字,补点金水便可。”
女白领连连道谢,婶娘连问,“云大师,孩子这是咋了?”
“命里缺水,女命偏阳,阴阳失调。”
日柱逢空,时柱劫煞,故而为凶。这女童的样子,就是因此被山中精怪缠住了。后半截他没说,说了也没用。
看这女白领也不是多有钱的,云竹也就懒得说太多,左右也拿不到几个钱,何必徒添烦恼。
再说,他也是为了躲这一跪,跪来跪去的,折寿。
这三言两语的,好在听起来不算太差。
如今看孩子脸上的紫气已去,哭累了正半睡中,这是有真本事的大师,话里的份量自然不同。
女白领问,“云大师,您看要怎么办?”
“回去改个名,补金水即可。另外,孩子有些营养不良,还是找医生调理一番吧。”
这女童命格一般,好在年柱撑得住。
“大师,您给取个名吧。”
“方外之人,不沾因果。”云竹懒得理这些事,“时候不早,回去吧。”
“这……”女白领看向一旁的婶娘,婶娘使了个眼神,“大师,要不,您给画个平安符,或者给个法器,钱不是问题。”
“对对对。”
女白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封,云竹垂下的手动了下。
又是现金,还不如转账来得方便。
多年习惯,饶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云竹还是点头了,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黄符叠成的三角符。
女白领得了平安符,还想再磨些东西,云竹有些不耐烦,婶娘赶紧把人带走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孩子,云竹也不会过多计较。
小院里又只剩他一人,袖中飘出一股黑风,化作一只黑鼠样子,朝着云竹磕头,嘴里念叨着饶命,下次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
这黑鼠精就是那女童命悬一线的源头,此乃山中精怪,不走正道,那孩子本就阴阳失调,可比常人好下手。
这不,才半年时间,人都快没了。
黑鼠精不停的在说惭悔的话,什么鬼迷心窍,也是第一回做这种事,云竹一个字都没信。
云竹只一眼便看出,这黑鼠精心有不甘,又不敢反抗,油嘴滑舌,不过是想先离开。
若是放它出去,便是造孽。
放任黑鼠精在堂屋,云竹回了屋里,点上香,拿出一本经书,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嘴唇微动,无声默念经文。
却说外面的黑鼠精,本以为这次要脱一层皮,谁知这天师听它哭了几下就不管了。
听着里面木鱼敲击的声音,黑鼠精的一双小眼里转了几下。
原是一个信佛的,难怪如此心慈手软。
要说这世道也怪,这天师抓他的手法分明是道门手法,如今却在里面敲木鱼?
怪事,怪事。
但这也与它无关了,既然把它放了,那它便不客气了。
化作一股黑烟往窗外跑,黑鼠精陡然在窗边停下,面露挣扎。
这天师看着年纪轻轻,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道行高深得很,瞧着面目慈善,手段却果断狠辣,单单是抓它那一手,看似轻描淡写,却将它三十年修为直接打了。
这一手,可不像信佛的。
黑鼠精生怕有什么陷阱,又怕云竹念完经把他关了。
跑到门边偷偷看,房中摆着一个供桌,其上有一金佛像,佛像前有一个香炉,其上燃着三根香。
瞧供桌的样子,看着像是常用的。
那天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身前铺开一本经书,左手拨念珠,右手敲木鱼,口中无声念着什么,神态平和而慈祥。
慈祥……
黑鼠精打了个冷战,若它没被教训过,也就信了,可如今它总感觉这天师不像是信佛的。
再说,年纪轻轻,端着这么一副样子,黑鼠精怎么都不敢信。
在门外蹲了两个钟,云竹始终闭着眼睛念经,黑鼠精渐渐觉得自己多虑了。
这天师道法高深,佛法造诣也不浅啊。
也不知道这天师要念多久,听久了,它脑壳都疼了,以前混进寺庙里听那些秃头念经也不这样啊。
黑鼠精心中越发忌惮,更不想继续待下去了,真留下来,不管是被关起来还是天天听这天师念经,它都不愿。
不如搏一搏,这天师信佛,很大概率会心慈手软。
悄悄的飘到窗边,又回头看蒲团上的云竹,生怕他察觉到了。
念吧念吧,鼠爷爷我走了!
一缕黑烟飘出窗外,没有任何阻碍,黑鼠精大喜过望。
“哈哈哈哈,死小子,天高海阔,你鼠爷爷我自由了!”
“啊!”
云竹睁开眼,微微摇头,轻敲木鱼,“阿弥陀佛。”
嘴上念着阿弥陀佛,心里却在骂黑鼠精自作孽不可活,他敢放它一人在外面,便不怕他逃了,何必抱有侥幸心理?
若真有悔改之心,也不必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可怜那二百年道行。
手中经书翻过一页,云竹一边敲击木鱼,一边轻喃,“阿弥陀佛,佛祖,我已给了它机会。”
可不是我要杀它,是它不识好歹,自毁道行。
遂又在心中想道,这黑鼠精心有侥幸,只怕也有心理准备。如今身死,也算还了以往造下的罪孽了。
“佛心者大慈悲是,以无缘慈摄诸众生。”云竹敲击木鱼的频率不变,“我佛慈悲。”
这般罪孽深重之徒他竟然还给它一个机会,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黑鼠精执意送死,佛祖也无可奈何吧。
佛曰,众生平等,看来他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