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美人挑灯花

走错房间了?

凌凤箫怎么在这里?

大小姐在等我?

这个事情比走错房间严重得多,因为林疏既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要等自己,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大小姐耐心有限,等的时间久了,脾气又要坏掉。

他犹豫了一下,问:“你找我?”

凌凤箫:“不然呢?”

林疏:“...什么事?”

凌凤箫拿银针拨了拨烛芯,火光一下子亮起来。

光芒下,美人盛装华服,轻挑灯花,即使是用林疏那贫瘠的审美来看,也是美不胜收。

但是,这场景的主角是大小姐,一切就另当别论。

他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招惹到凌凤箫,让这人深夜来兴师问罪。

他现在很干净,衣衫整齐,应当不会像鬼城那次一样让凌凤箫感到被脏了眼睛。

他也没有像越若鹤一样聒噪,扰了凌凤箫的耳朵。

难道是自己和越若鹤就“不和凌凤箫一起玩”此事达成一致的事情败露了?

但是凌凤箫本来也并不会和他们一起玩。

“我有事要问你。”林疏正胡思乱想着,凌凤箫指节叩了叩桌子,道。

林疏顺从道:“嗯。”

“你们村子......”凌凤箫道,“十年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原来并不是兴师问罪。

林疏如实回答:“实不相瞒......”

凌凤箫挑了挑眉,是认真听的模样。

“我是个傻子。”林疏脱口而出。

凌凤箫:“......”

林疏看着凌凤箫又按在了腰间刀鞘上的手指:“......”

他想吞掉自己的舌头。

也不知为什么,面对凌凤箫的时候,他总是比和其他人说话时要紧张一些,一个不慎,脑子就进了水。

凌凤箫按着刀鞘,抚着上面的纹路,阴恻恻道:“你把我当傻子?”

“不是,”林疏解释的态度非常诚恳,“我以前是个傻子。”

“你现在也不聪明,”凌凤箫冷冷道,“所以,你想说,你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林疏点头。

他真的不知道。

“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凌凤箫的声音毫无凌宝清那几个女孩子声音里的脆快甜美,而是恰恰相反,质地很清冷,带一点微微的沙哑,故意放慢的时候,让人很是提心吊胆。

只听他继续道:“会画小星斗阵,而且分毫不差的傻子,真是闻所未闻。”

大小姐,你发现了盲点。

林疏站在原地,疯狂思考怎么圆过去。

凌凤箫慢条斯理挑着灯花,道:“继续编。”

林疏道:“我虽然是个傻子,但有一天突然就好了。”

凌凤箫平淡道:“那也确实稀奇。”

林疏继续编:“看了些村里老人留下的书,因此会画小星斗阵。”

凌凤箫皮笑肉不笑:“你真是阵法天才。”

林疏编不下去了:“就是这样。”

凌凤箫放下挑灯的银针看着他,没说话,也不动。

而就当林疏觉得自己可以侥幸过关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右手忽然被凌凤箫抓住!

一道炽热的真气通过皮肤相触之处传进来,冲自己的经脉。

自己那经脉,大周天都运行不出,哪里是真气能流淌的地方?

凌凤箫此举是要试自己修为,但他的的确确没有任何修为,甚至连经脉都不通。

凌凤箫微蹙眉,收回真气。

“你这种资质,怎么混进来的学宫?”凌凤箫厉声道:“有何企图?”

大小姐,你又发现了盲点。

林疏僵硬道:“没有企图,梦先生觉得我悟性高。”

对不住,梦先生,只能拉你出来。

不然,难道还要说自己是被现代物理所害,被天雷劈来重新修仙的?

他也是要脸的。

凌凤箫将信将疑打量他几眼:“谅你这矮病秧子也做不成有害学宫的大事。”

林疏:“......”

病秧子就病秧子,还要加个矮字,这人嘴也太毒。

凌凤箫继续道:“宝清说你们村能在鬼城活下来,是因为一道剑气结界,结界是何人所留?”

“一位仙人......”

“我当然知道是仙人,”凌凤箫打断他道,“若再说半句废话,我拔了你的舌头喂狗。”

林疏也很绝望。

他面对别人的时候,说复杂的句子不太流利,虽然脑子里流畅,但只能一点一点往外说。

就好比之前,他想表达自己是一个十五岁之前是个傻子后来又恢复了的人,第一反应是说“我是个傻子”,而现在,要说“是一个偶然路过后来又离开的仙人”,他得先说“是个仙人”,然后再慢慢补充别的信息。

但是,凌凤箫这个样子,显然不听他慢慢补充,不仅不听,还要拔了他的舌头。

他道:“仙人路过村子,留了结界,就走了。”

他没提那位仙人把自己留在村落的事情,若说了,凌凤箫必定追问,而自己又确实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便不提了。

此时,他却注意到,凌凤箫的神情竟然放松了些:“所以说,当年闽州城叛乱被王朝镇压后,虽然官民尽被诛杀,修仙之人却不一定。”

林疏:“也许。”

“后来还有什么事情么?”

林疏:“没了。”

“那位仙人可有名姓?”

林疏:“不知。”

他正等着大小姐下一个问题,却见凌凤箫从座椅上起身,道:“你今日所言,若有一字为假......哼。”

说完这句,这人拂袖便走了。

走到门口,又站住了一下,淡淡道:“三日内记得找梦先生选课。”

林疏:“嗯。”

——这次是彻底的走了。

林疏非常不解凌凤箫的来意。

直到他收拾一番,在床上打坐,准备开始练习吐纳法,才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这位大小姐,不会还在找自己的未婚夫吧?

——这么凶的未婚妻,也不知道谁消受得起。

想到凌凤箫继要剥了自己的皮之后,又要拔自己的舌头去喂狗,他就对凌凤箫那位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未婚夫升起了十二万分的同情。

仁兄,你还是死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