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有些仓促,纵是过于着急,但结局终于总会来临,不完整,却已然结束。
战鼓擂响,墨寒、云芷的将士,在鼓声与细雨里,上演了最后的厮杀,一时间,战鼓声,马蹄声,呐喊声,厮杀声相互交织,渐渐变得高涨,又渐渐弱了下去,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之前已经交过手,宁心儿的武功还要比袁楚痕略高一些,所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次对决,败下阵去的应该还是袁楚痕。
可是,戴上水晶吊坠儿的袁楚痕,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攻势凌厉,且每一招都充满杀气,仿佛,那个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把面前的一个个入侵者变作一具具尸体。
那水晶吊坠儿是有魔力的,它禁锢了袁楚痕心底的仁慈和善良,把他变作了一个为成大业,可以不惜一切的人。
雨,仿佛比之前更急了一些,风也渐渐大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宁心儿,武功似乎此之前弱了好多,从一开始,便在与袁楚痕交手之中处于下风,而且,她似乎不想伤害他,每一招都没有用尽全力,甚至,每一招都故意打在离他身体之外五公分左右的距离。
这样继续下去,似乎结局已经明了,风愈来愈大,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停了下来,就好像,一瞬间一切都变得静止了,下落的雨丝也停在了空中,就好像被莫明的力量向上吸引着,停止了下坠。
风停止了呼吸,雨停止了下落,但人却没有,那一柄美丽冰冷的紫寒剑,一步步向宁心儿靠近,她竟然没有出手去挡,就任由那凌厉剑势,直直的向自己逼来,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最终穿过那蓝色的衣裳,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冰冷的宝剑就那样刺穿了她温暖的心房,被宝剑刺中的那一刻,她没有痛楚,没有忧伤,眼神里溢出的是一抹沉默的安然,好像那样的一刻,她便可以含笑闭上双眼。
她的身体脱离他的宝剑,开始缓缓下坠,十余尺的高度,却仿佛被无限拉长,就那样下坠,下坠,却怎么也到不了地面。
手中的宝剑刺穿了她的心脏的时候,他自己的心也会隐隐作痛,仿佛心脏每跳动一次,心便会痛一次,他不能停止心跳,便也不能停止心痛。
她终于还是没有落下地面,而他却从梦中醒了过来。
原来,那是一场梦,从他看到云芷送来的决战书的那一刻起,之后发生的便都是在梦境里。他的确接到了决战书,却不是云芷送来的,敌人派来送战书的人是芷兰,所以,那封决战书是曲月送来的,决战之地也并非劫心谷,而是天南城外三十里处的落梅峰,天南城是墨寒七大军事重镇中最南方的一座城池,也是七城之中军力最强的一座城。
曲月一路从凉城南下,一步步突破了防御最为坚固的南方七城,在天南城的最后一战中,双方各有一员大将战死,曲月的明夜死在乱箭之下,墨寒的孟良则是中了敌军陷阱,被敌军士兵的长枪插死。历经数月混战,曲月的铁骑已经游走了大半个墨寒,可是,那个时候,也已是死伤惨重,要想实现霸业,恐怕也有些艰难。
袁楚痕回国之后,墨寒重整旗鼓,士气激昂,可是除了古山易的左翼大军,其他各部兵马,根本不足以与曲月、云芷为敌,所以,混战数月,却依旧未能将入侵者赶出自己的国土。
从梦中惊醒的袁楚痕,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只水晶吊坠儿,银色丝线,菱形坠子,正是梦境里碧游交给自己的那只吊坠儿。
“戴上它吧。”袁楚痕猛地抬头,这才注意到,碧游就立在自己三步之外的地方,她还是如以前一样端庄,平静。“这是你必须要完成的使命,也是可以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碧游的话让袁楚痕觉得很奇怪,他一脸疑惑望着她,问道:“最后一件事情,什么意思?”
“戴上它,你便可以平定天下,那个时候,我也要回去了。”
“回去,回去哪里?”
“回去我原本的样子。”
“原本的样子。”碧游的话越来越让袁楚痕觉得不解,他翻身下床,走到她身前,直直的盯着她,“什么,什么原来的样子,难道,难道现在的你不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碧游没有随即回答,而是伸出娇嫩的手,在袁楚痕那有些苍白的脸上,轻柔地抚摸着,而后渐渐划过他的脸颊,肩膀,手臂,最后停到他那握着吊坠儿的手上。她拿过他手里的吊坠儿,脸上浮起一抹浅笑,问道:“我可以帮你把它戴上吗?”
那个时候,袁楚痕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是不能抗拒的点了点头。
她双手举起那只水晶吊坠儿,穿过他的头发,挂在他那白皙、美丽的颈上,而后点头微笑,轻声道了一句:“我该走了,希望以后我还可以见到你。”
“什么,走,走去哪里?”
袁楚痕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碧游的身影却渐渐模糊,渐渐细碎,最后化作一抹紫色烟雾,烟雾渐渐消失,又渐渐凝聚,最后化作两块儿手掌大小的玉璧,落在了袁楚痕的手上。
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碧游便是止杀密录,所以,被云芷夺走之后,密录才会离奇的消失,所以,她才会在三大部族混战的时候出现在袁楚痕身边,带着密录出现在他身边。
碧游化作止杀密录,于袁楚痕而言,便是一个朋友永远的离去了,可是,这个时候的他却并不觉得悲伤,仿佛,那于他来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久到他已经习以为常,久到他已经可以无所谓的相对。
落梅坡,当梅花盛开的时候,整个山坡上都开满了或红或白的梅花,那样的精致美得让人不忍打扰,甚至,多看一眼,便会觉得是对那种美丽的玷污。可是,九月,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而那里的梅花,也不像碧游说过的桃花那样,会选择自己喜欢的时候盛开。所以,当墨寒与曲月与落梅坡决战的时候,那里的精致一点儿都不美。
决战终于还是来了,曲月的主帅却并非柯子玉,而是一个身着粉色战甲,头戴粉色面具的将军,那种粉色,是梅花一样的粉色,轻淡,清新,让人见之心生疼爱,而那样的清新的装扮,却偏偏出现在这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想来有些可悲,也有些讽刺。
无论悲哀还是讽刺,紫色战甲的袁楚痕,终于还是和那粉色战衣的将军,不可回避的开始厮杀。
如梦境里的一样,带上水晶吊坠儿的袁楚痕,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每一招都充满了杀气,每一招都欲至对方与死地。而那粉色将军,却如同梦境里的宁心儿一样,每一招都故意避开袁楚痕的身体,好像根本不想伤害她。
最后的结局,也如梦境里的一样,空中的粉衣将军执剑后退,袁楚痕手中的紫寒剑却步步紧逼,就那样渐渐的向着那粉衣身体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她没有抵挡,任由那紫色剑刃刺进的心脏。
冰冷剑刃穿过柔软的心房,她没有痛楚,没有悲伤,也如梦境里的一样冲他微笑,而后身体脱离他的宝剑,开始下坠,缓缓下坠,只是,时间却没有入梦境里那般被无限的拉长,很快她的身体便摔在了地上。
在她的身体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脸上的面具也随之一起消失了,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一张熟悉,美丽的脸,是她,柯紫颜。
是的,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疼爱的师妹,而她却偏偏要选择死在师兄的剑下,那样平静,安然的闭上双眼。
看到死在自己剑下的竟是自己的师妹的时候,袁楚痕竟然没有一丝心痛的感觉,内心却是那样的平静,仿佛亲手杀死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师妹,而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敌人。
悲剧既然上演,不到粉身碎骨便不会停下。
五日后,九月的最后一天,劫心谷。
曲月兵败,墨寒与云芷也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对决。
绵绵秋雨淅沥沥的下着,冰冷的秋风浸润在秋雨里一起袭来,寒风冷雨,似乎是一组凄凉的意象。
风愈来愈大,雨愈来愈急,双方将士的厮杀也在寒风冷雨里愈发的灿烈,宁心儿与袁楚痕的对决也愈发的激烈。
同梦境里出现的一样,袁楚痕不再仁慈手软,招招欲至对方于死地;同梦境里的不一样,这个时候的宁心儿,并没有故意避开袁楚痕,而是如以前一样,招式凌厉,欲将对方斩于剑下。
如梦境里一样,风停止了呼吸,雨停止了下坠,可不同的是,被逼的后退的并非宁心儿,而是袁楚痕,他手中的紫寒宝剑被宁心儿打在了地上,而后,对方手里的蓝色宝剑便一步靠近了自己的心房,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他并非不想躲,只是对方剑势之快,他根本来不及躲开。
最终,蓝色剑刃穿过紫色战甲,也刺穿了他的心脏,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溢出,划过蓝色面具,滴落在他渐斤冰冷的脸上,而后,他的身体脱离宝剑,缓缓下坠,下坠,下坠……
时间仿佛又被无限拉长,只是结局却并非碧游说的那样,他带上了水晶吊坠,他杀死了自己最疼爱的人,可是,最终他没能平顶天下,而是死在了对他同样重要,同样在乎的那个人的剑下。
这是三世情劫里的第一世,不知开始,不见终结,但故事却要在此停下,就像残破的缺页,丢失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