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逸容仅存的耐心,被她这句话总算消磨殆尽。
他倒吸一口凉气,声响很浅。
看了她半晌,迎上她呆滞的目光,他抬高了眼睑,“看来这场病,还有副作用,竟然能将你半个脑子也带走了。”
闻言,安夏良久沉默。
心里骂嚷嚷的话,到了嘴边差点没兜住,她索性转过了身,拉高被子,将自己团团盖住,声音从被子中传来,“你出去吧,我头痛,想休息会。”
而门外。
听到里头的人,脚步声渐渐向门口逼近,封韧单耳贴在门上,面色阴晴不定。
他身后,封团团扒拉着他的衣服,“哥哥,里面都说了什么啊,让我也听听嘛。”
“闭嘴。”
封韧瞬间站直,可恨这个门,隔音效果这么好,他什么也没听到。
封逸容拉开房门,便看到门口一左一右矗立的两小只,不禁揉了揉酸疼的眉心,告诉他二人,“进去吧。”
封团团一个闪身,从封逸容的西装裤边麻利地溜过,直奔调理室安夏的方向。
封逸容低头,看向脚边这个面色不甚和善的大儿子。
眼神示意,“有什么想问的,说。”
封韧斜靠在门边,心思百转千回,他务必要知道老妈忽然晕倒的真相,“我听管家说,刚刚舅舅来过了?”
“嗯。”
“所以?”
“是你想的那样。
果然!
这些坏人,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他皱着眉头,抬头看向这个和他面容相似的男人,“舅舅不是早已经和妈妈不和了吗,他为什么会上门来?”
“这件事,你应该去问你那位舅舅。”
说着,封逸容便略过了他,径直向走廊的方向走去,走了三步远,身后,封韧轻轻攥起拳头,而后又放下,他追了上去,言语是那样的激烈,喊,“老爸。”
封逸容停住脚步,没转身,只回了半个头,“什么事?”
“老爸,”封韧一步一步向他走近,他害怕去问,但又迫切想知道个结论,“你上次……上次在地下酒库,对老妈说的那件事。”
那件事。
封逸容明显怔住,眉宇闪现一丝诧异,“你都听到了?”
对,他不仅听到了,他还很害怕,没日没夜的担心,这才是他为什么始终待在封宅,不肯离开安夏身边一步的原因。
即便他的心智再成熟,即便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但面对这件事,他不过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他也有害怕的时候,遂以他抬起头,向来冷漠的脸上,有的全是往日不曾有的痛苦与纠结,小小的他,询问着他的爸爸,“老爸,这件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明明这些天,妈妈改变了很多,她甚至开始接纳他和封团团。
回旋的余地?
封逸容思索着这句话。
但封韧,执意要问出个结果,“爸爸,你真的要和妈妈离婚吗?”
那晚在酒库,他亲耳听到这句话,爸爸对妈妈说,如果她再这样下去,他就和她离婚,甚至还说,离婚协议书让助理马上去草拟。
离婚?
啧。
真是个荒唐的词。
兴许一开始,他就不该答应那女人的请求,如果不答应,想必就不会有今天,也不会让两个孩子如此担惊受怕,活的不像个正常的孩子。
“封韧,”封逸容能回答他的,只有这句,“再过几天,就是你和封团团的生日,到底是长大了一岁,做哥哥的,也该坚强点。”
说罢,他便转头离去。
整条安静的长廊上,只留下封韧小小一只身影,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素来果伐狠决的小人,是这么的孤寂落寞。
仿佛落在肩头的,不是顶端洒下的昏黄灯光,而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重担长河。
他彻底,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