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她就知道顾斯钦在打着什么主意了。
因为她里头搭的旗袍和顾斯钦今天穿的这身军装是一个色,两个人站在一起,很难不让人多想。
现在衣服都已经穿在身上了,沐梨想了想,觉得把它重新脱下来的举动有点傻,但是又不甘心这么被顾斯钦摆一道,似笑非笑瞟他一眼:“少帅这是,想通过衣服展示些什么?”
顾斯钦站在她身边,手拿着军帽边沿戴到头上,他看着穿衣镜里的两个人,唇边有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用衣服我也能展示,只要你愿意配合。”
沐梨果断闭上嘴巴,这话题再接下去是个危险领域,她很清楚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但是她一时没想好,所以暂停在原地。
顾斯钦从镜子里看到她的反应,挑眉笑了:“这么怕?”
“才没有怕。”
沐梨说的是实话,她不过是不想在什么都不确定的时候给对方不合适的信号,可不是害怕。
但是顾斯钦似乎说的并不是这个,他把目光从镜子里收回,而后侧头瞥向身旁的女人:“我说的是,你这么怕和我在一起?”
听到这话,沐梨呼吸一顿,但是面上不显,静静的和他对视。
半晌,顾斯钦撇过头。他似乎并没有现在就逼她做出什么决定的打算,面上神色不变,语气很从容:“走吧,外头已经有车在等了。”
但是经过沐梨身边时,他倾身过来,像是在和沐梨说悄悄话,温热的气息伴着低沉的气音拂到沐梨耳边:“无论如何,你早晚是我的。”
沐梨抬起头,斜斜看着他,在清楚顾斯钦现在的态度后,她眼里的目光有些复杂,声音里甚至带了隐隐的笑意:“那就劳烦少帅等上一阵了。”
顾斯钦嗤笑一声,露出润泽干净的牙齿。他也许读懂了她的眼神,也许没读懂,因为他在说完那句话后,很快把目光移开,拿过一个重新烧好的小暖炉,放到沐梨手里:“这个没坏,给你留着了。”
沐梨接过来,母亲织的小花穂在她手边慢慢的晃荡。
沐梨平日里的穿着打扮是个十足简约的路子,虽然用的都是好料,却极少有装饰,她觉得累赘。会往她手炉上扮上这种花穂的,除了亲人,不做他想。
所以顾斯钦才把她那身衣服拿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却独独把她这个手炉留下了吧。
沐梨的心里泛起涟漪。
比起一个人说了什么,她更在意这个人做了什么,因为说话张口就来,几乎没有成本,但是做事是要同时耗费心思和精力的,毫无意外,人们会更珍惜自己花了更多成本的东西,相应的,能让他们付出这些的人,他们也往往会更在意些。
沐梨向来谦虚做人,但是在顾斯钦这,她难得不再自谦,而是有些笃定的想-这个男人,对自己是花了心思的。
有顾斯钦这尊大神在,事情往往进展得很顺利。
唯一的不足,是本明喆在沐梨一开口就拒绝了她。
“我知道你是谁,”那个眉间总笼罩着淡淡愁绪的青年忧郁的看着沐梨:“沐小姐,我拜读过您的文章,也听说过您的一些事迹,九安丸我也买了,效果很好,这次出来,我带了两盒。”
沐梨淡淡的说了句谢谢,看他的样子,在他的夸赞后面有大转折。
果然,转着很快就来了。本明喆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他直接切入主题:“但是,这个国家像您这样的医者太少了,大多数都是在欺世盗名,坑蒙拐骗,百姓分不清好坏,能不能治病全靠碰运气,那些人拉低了我们整体的名声,我们却对此毫无办法。认清现实吧沐小姐,光靠你这么寥寥几个人,是救不了所有人的。一个人长了瘤子,该怎么办?肯定是要先把坏瘤子切了,才能让情况变好。至于在切瘤子时会不会把旁边的好肉切下来,我觉得长瘤子的人没空去在意这个……”
“但是我在意,”沐梨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平静,仿佛她不是在和一个人争论,而只是普通的朋友谈天:“除了我,还有很多人在意,包括我们那些千辛万苦把这一门手艺传下来的老祖宗。这是我们的文化,是我们的根。的确,现在这根长了虫子,让它看上去比不上旁边新长的根漂亮,但是我们要做的是把这根治好,而不是直接把它拔了。”
本明喆摇头:“在我这里,把这坏瘤子铲除是我绝对要达成的目标,不止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那被庸医害死的双亲,他们不过是生了脚气,那庸医竟然直接把他们治得双腿腐烂而后身亡!”他深吸一口气,顿了顿,见沐梨还想说什么,摆摆手道:“沐小姐,我很清楚你的意思,但是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沐梨不再多话,她看得出,这个青年的眼里已经没有光,现在里头在燃烧的,只有沉沉的暗黑的仇恨。
这是一个一心要复仇的人,为之复仇的那两个人还死了,沐梨不觉得自己能凭着几句空洞的话或者做件什么事就能打动他。
她干脆利落的提出告别,和顾斯钦一起离开。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
离开了和本明喆见面的饭店,顾斯钦侧头朝沐梨低语。
沐梨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不觉得这人会用什么正常的方式去“帮她”,那个本明喆显然是个油盐不进的,那顾斯钦会用什么法子几乎是昭然若揭的事-让他消失。
沐梨轻轻摇头:“一个本明喆倒下去,千千万万个本明喆站起来。”
之前她就通过各个渠道了解,本明喆的主张并不是一家之言,在暗处甚至明处,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支持他,不然他那两篇文章也不会在全国范围内引起那么大的反响。
听到这话,顾斯钦轻笑:“有趣。”
沐梨的坏心情被他的笑冲散,现在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陪着,是件不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