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肥硕的妇人满嘴骂骂咧咧,将勉强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一把扇倒在地。
小姑娘挣扎着伸出手,拉住了妇人的裙摆,从喉咙发出微弱的气音,“求您……”
还没等她说完,妇人就一脚揣开她,“嫁给顾公公可是你的福气!真是给脸不要脸!”
屋外,几个好事的婆子凑在窗户前,小声说着闲话——
“张夫人真是好手段,先是将那丫头卖给了许老头,如今顾公公招亲,又将她卖给太监。”
“是啊,若是顾公公真要了,许老头敢说什么?”
“可怜她娘还躺在屋里呢。”
“呸,不就是个狐狸精,清高有什么用?女儿是不是被……”
几人正嚼舌根,里屋的妇人却慌慌张张跑出来,“哎!这小□□好像气上不来了!快帮我看看!”
几个婆子凑热闹挤进屋子里,却发现小姑娘正靠在墙头喘气,那妇人以为自己被耍了,气得上去揪住她枯草一般的头发,“还会骗人了!”
“咳…你放开,我嫁。”
稚气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清冷,连妇人都不禁愣了一下,松开了手,“怎么,想通了?也是,跟夫人对着干能有什么好处?”
那妇人见她小口喘着气,也不理会,挥挥袖子复命去了。
空荡的破屋只留下张霏微一人,整理着脑子里繁杂的记忆。
她穿越了。
她穿到了一本名叫《独宠好命皇后》的古言文里。
从上个月开始,手机就老给她推荐这本书,还会强制弹窗。
她本是打发时间看看,可刚读完,自己就晕了过去。
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是她的前世。此世她的寿数会提前结束,而这个小说就是补偿,让她在前世能预知一些内容。
这本小说的女主角叫江芸兰,是忠勤侯府的二房嫡女。虽不是二房亲生,却深受太后喜爱,还被封了安乐公主。
她姿色天然、占尽风流,偏偏被三皇子相中,想娶她做皇妃。
太后不愿,朝臣反对,两人却相爱相守,最终三皇子在夺嫡中胜利,登基为帝,第一件事就是迎娶了江芸兰为皇后,一世一双人。
而在江芸兰一路打怪的故事里,有一位炮灰女配,是忠勤侯府长房嫡女,江霏微。
就是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原身。
原主的母亲本与小侯爷相敬如宾。可先帝昏庸、宠幸阉党,侯夫人在离京避难时被山贼劫走,被黎城县的县令张迪救下。
没想到张迪贪恋其美貌,侯夫人自然不从,张迪求而不得,久了也就腻了。因怕她跑走惹祸,竟将侯夫人毒哑了嗓子、打断了双手,囚于县令府十余年。
侯夫人被掳时已有身孕。大房嫡女江霏微,竟在县令府做婢女,又被张迪的夫人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老头子做妾。宫里的太监要娶亲,又想把她卖第二次。
反正按照书里所写,那太监根本没瞧上原主,赏了些银子就放回去了。现在自己先应下,还少挨些打。
至于穿越这事,江霏微倒是很快接受了。反正自己前世无父无母,能活下来,在哪儿都一样。
她按照记忆,一瘸一拐走到了一处四面透风的破屋。
轻推开门,屋里弥漫着难闻的气息。透过微光,只见床上躺着一位骨瘦如柴的妇人,呼吸微薄。
这正是曾经的侯府夫人。江霏微走到床前跪下,“母亲,我回来了。”
“啊,啊……”侯夫人气息微弱,只发出写支离破碎的气音,她想抚摸江霏微的脸,可受伤的手抬不起来。
江霏微轻轻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母亲,我没事,我不会嫁给那个太监,你放心。”
侯夫人回光返照般生出了力气,她再次下定决心,颤抖地挪动手,想将一个玉佩交给江霏微。
她见江霏微接过,对着她做了一个口型,江霏微看明白了,是京城的意思。
曾经侯夫人也曾将玉佩给原主,但原主却从不放在心上,只觉得母亲疯了。
“母亲,我明白,我一定会去京城找到父亲。”江霏微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
侯夫人见她终于收下,眼睛中藏不住的欢喜。自己手不能书,口不能言,只有这玉佩自己一直保住了,可以证明霏微的身份。她只希望霏微能逃离这里,千万别被那狠心的夫妇生吞活剥了!
江霏微握着母亲的手,心思却飘远了。
小说里,江霏微没嫁给太监,却依旧被丢给了许老头,又被许老头卖给了一个商人。这些丑事本被江侯爷隐瞒下,却被江芸兰的爱慕者挖出来,江霏微最终因羞耻,一条白绫了解了性命。
江霏微看着昏暗的房间,又看了看榻上面容枯槁的母亲,不由有些绝望。自己怎么又能逃脱了这婚事,又安全把母亲带走呢?
等入了夜,张迪的夫人许氏带着人马到了这破败的院子,她身边的婆子进屋探了探,嫌恶叫骂着,“夫人来这地方,真是晦气。”
许氏不以为意,只要那贱人过得不舒心,她就放心了。
她又看向江霏微,这小贱人和她娘一样,一双杏眼珍珠似的。可再怎么貌美动人,还不是落到自己手里?
本来只是将她许给母家的老鳏夫,可惜她命不好,顾公公被黎城县闹事的百姓砸破了脑袋,指名要个女孩冲喜。
自己作为县令夫人,也要担起为民分忧的重责不是?
她一挑眉,幸灾乐祸地说道:“还不快给她收拾收拾,送到顾公公下榻的地方去?”
听闻顾公公心狠手辣、阴晴不定,而且太监最爱折磨人了。她倒是要看看,江霏微能在他手下活几天!
她见江霏微不说话,疑惑她为什么突然老实了,又不放心补充道:“你娘可是在我这,若是你胆敢反抗,我就让她挫骨扬灰!”
书里她就是这么威胁原主的。江霏微没有说话,任由几个婢女随意用凉水冲洗了下身子,换了新衣,又被塞进了颠簸的小轿,连夜送到了顾公公的住所。
到了门口,县令府的管事对着跟前的太监作了个揖,“张公公,顾公公可醒了?”
张峰神色凝重,摇摇头,“还没。”
“嗨,这不是给顾公公找来了吗?等过两日,顾公公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至于那群闹事的刁民,咱们老爷已经全抓了,到时候任凭公公发落!”
“砸了咱们干爹的头,就是砸了皇上的脸。这群人等干爹醒了,自会亲自处理。”张峰看向喜矫,“轿内坐着的,哪家姑娘?”
“是咱们府上二姑娘。”
张峰玩味一笑,“哦?黄册上怎么没她的名字?”
管事连忙点头哈腰,“咱回去补上!补上!”
张峰挥挥手,“鑫儿,把东西给他,人带进去。”
张鑫将江霏微安置在了别院后,又寻到张峰,“哥,那小丫头发了烧,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死活不论。”
而江霏微被安置到小房间后,又饿又累,她本想歇息会,却听见墙角有人在说话,便悄悄走上前——
“杀千刀的刁民,咱们还没讨着贡呢,他们倒叫唤上了,妈的,定是顾瑾在背后使坏。”
“那他的手也太长了些,这么远的地方了还能给咱们添堵。”
“哎,你说,张公公的办法真有用?主子昏迷了十几日了,哪里是娶个娘们就能解决的?”
“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公公最信这些!”
“说不定冲喜有用呢?我们乡里以前也有这样冲冲就好了的。”
“不过我刚才看那丫头片子病病歪歪的,怕是县令胡乱找了个人凑数吧……”
江霏微蹲地腿麻,不小心碰翻了旁边的木椅,外面的人一听见动静,鱼贯而入,“嘿,这小丫头还听墙角呢!”
一个太监一把抓过想躲闪的霏微,“长得还挺好看......”
远处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主子醒了!”
厢房。
“干爹!您总算醒了!我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
床榻上的人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张峰见他神色平淡,小心说道:“看来那高僧的办法真有用……找了个适龄的姑娘给您冲冲喜,竟真的逢凶化吉了。”
顾言只是懒懒靠在软塌上,听着张峰解释,张峰被他盯着,心里愈发揣测不到他的想法,只好小心翼翼问道:“干爹,您......?”
沉默差点把张峰压垮之时,清雅的声音从榻上传来,“传。”
张峰松了口气,“是。我去给干爹传大夫来看看。”
“谁叫你传大夫了?”
江霏微小心打量着面前的屋子,虽然只是临时落脚之处,却被修整一新,名贵的古画瓷瓶错落摆放,仿若京中权贵之居所。
领着他的小太监低着头退到一旁,江霏微轻轻抬头,看清了烛光下的人。
坐上人面色如玉,更衬着朱唇有几分惹人遐思的红;一双凤眼惫懒眯着,正眼瞧时,那清冷面容上沾染的几分风流多情,足让人愣神。若不是周围人紧张得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还以为是哪位不知愁的贵公子。
他脚边趴伏着一只四肢修长的大猫,皮毛上有着好看的黑斑,像小豹子似的。见霏微进屋,有些好奇的跑动到她脚边,小心嗅着。
她正跪下请安,就听见座上之人开口,声音带着太监才有的细长,“你不是张峰给我找的夫人吗,既然如此,何须再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