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看着堂下的场面,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就说,平日熟悉的击鼓鸣冤声,今日在后堂怎么听怎么心里发?憷,果?然一到堂前,就看见那位活阎王顾言,吓得他心脏都要停跳了。
这祖宗平日都是杀伐随意的主,京城不少人因为他们东厂登门鸣冤,倒是头次看见东厂主子上门鸣冤了。
他打量了一眼顾言身侧面容姣好的女子,想着近日朝堂事?情......能得活阎王这般看护的,想必就是忠勤侯府的三姑娘江霏微了。
京兆尹见她杏眸盈盈、风姿绰约,不?由从心底为她可惜,被皇上赐给一个阉人,也是可怜。
听闻江侯爷很是疼爱她,可她今日居然要告忠勤侯府......想必是侯府舍了她,小姑娘寒心了,无理取闹呢。
京兆尹想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只希望侯府能赶紧平息了家事,还自己一个清净。
忠勤侯府脚程倒是快,得了消息,一行人迅速赶到了。
江迟凌整理好情绪,走到江霏微跟前,“霏微,你心里有什么不?愉快的,咱们回府再说,就别在这闹了!”
江芸兰也走上前来,“是啊,妹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家中私事?,何苦搬到这里说呢?”
周围有不?少百姓听说是江霏微鸣冤,早就围过来了,听到两人这么说,反而更好奇了,什么家事让小姐都跑公堂上来了?
江霏微轻轻一笑,“是不是家事?,刚刚在府里不?是都清算了吗?大家心里不?都门清吗?芸兰小姐开口说胡话的功力还真是一如既往。”
江芸兰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假装抬起帕子,“妹妹我是为你好......”
她眼泪还没掉下来,江霏微就打断了她,“芸兰小姐演戏的功力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好,我可比不?过你,还是说正事吧。”
京兆尹见顾言一个眼神扫过来,连忙轻咳一声,“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民女是忠勤侯府长房女儿,江霏微。”江霏微本想跪下,却被顾言一把提溜了起来,“秦大人,霏微姑娘身子不?好,太医说不?能久跪,您多体?谅。”
“自然、自然。”京兆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霏微姑娘有何事?需本官帮忙啊?”
“民女状告忠勤侯府二房兰氏,侵吞我母亲嫁妆、放纵享乐、贴补娘家,还死不悔改!”
兰氏尖声叫道:“江霏微!你血口喷人!”
林老夫人连忙说道:“霏微!刚刚在家里都说了,你差的那点嫁妆家里补给你就是了,何苦闹到这呢?”
她一副贴心长辈的样子,“你有什么委屈,祖母给你做主!一定好好惩治了那些偷奸耍滑的刁奴!你看,之前你处置了一批家里的奴婢,祖母也都赶出去了!”
她这几句话,倒是把责任推脱成了是下人将顾云烟的嫁妆偷走了!
江霏微之前抓了不?少偷窃的奴婢,此事借着各府的口舌,倒传开了。众人一听林老夫人此话,倒真以为又是侯府的下人作乱。
京兆尹看着窃窃私语的众人,心中下了定论。
清官难断家务事。顾言自不必说,那忠勤侯府虽然势微、可现在靠着太子,哪是自己能得罪的?
这个和事?佬,他是不当?也要当?啊!
他看向江霏微,“姑娘,您心里有气,本官明白。您放心,您母亲的嫁妆,本官一定一件不落给您追回来,咱们这事?就不在公堂上说了.........”
“秦大人,我说了,是兰氏侵吞我母亲的嫁妆,而非下人偷窃。”江霏微转过头,“林老夫人,刚才在府里,兰氏都承认了是吞了银钱,还指责我不?体?贴家里。怎么?到了堂上,这话就烫嘴了?”
众人又小声嘀咕起来,看来这事?情没这么简单啊?
京兆尹只觉得头突突地跳,他见顾言没有替江霏微说话的意思,便板起脸来,“姑娘,咱们堂上是为民伸冤,不?是给你们处理家事的。今日本官还有很多京中要案要处理,你看这......”
突然,从外面涌入了五六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利落地走进了大厅里,为首的千户对着顾言请安,“督主。”
顾言点点头,那千户一挥手,锦衣卫们将手里提着的人摔在地上。兰氏仔细一看,差点昏厥过去,全是自己认识的人!
“秦大人,咱们都是给皇上办差的人,这办事?呢,最忌讳敷衍拖延。”顾言的下属不?知从哪里寻了两把椅子,让顾言和江霏微坐下歇息着,“咱家记得,你是今年才任了这京兆尹吧?案子该怎么审也不?熟,没关系,咱家替皇上审过不?少人,今日就来教教你。”
“你、你!”京兆尹一介书生,又在官场混迹十余载,虽然知晓太监都是些没脸皮的奴才,可哪里被这样当众羞辱过!
江迟凌见同僚受辱,对顾言呵斥道:“这公堂之上,哪容你这般放肆!秦大人为官数十载,需要你一个奴才教导吗!”
顾言一脸不解,“哦?既然秦大人知道如何断案,那为何连公平公正都做不?到,仅靠着侯府的一面之词就称是家事?,连霏微小姐有何证据都不过问吗?”
京兆尹看着顾言端着笑得面庞,只觉得自己被他套进去了!
自己若是不问有何证据,不?是明摆着应了他说的话吗!
可他看见兰氏面上难以掩饰的恐慌,又看着那些锦衣卫带进来的人,这顾言......怕是证据早就备好了,就等着自己问呢!
顾言歪歪脑袋,“秦大人?秦大人,请吧?”
京兆尹看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极不?情愿问江霏微,“江姑娘,你可有什么证据?”
江霏微顿了一瞬,转头看向顾言,“你有?”
顾言压低声音,“那是自然。”
他转头看向被锦衣卫丢在地上的人,那千户得令,顺手从旁边提溜出一个穿灰衣的小厮,却被顾言阻止了,“赶快些?,咱家还有事?要回宫呢。”
那千户点头,改而抓了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前段时间咱们锦衣卫巡逻时,碰见这个男子鬼鬼祟祟在街上走,见到咱们锦衣卫吓得就跑,我们觉得不?对劲,就上前拦下了。”
秦大人对这话不?以为然,寻常百姓见了你们锦衣卫,不?都是吓得跑吗?
“这男子衣衫朴素,可却携带了好几支女人家的金簪,且都镶嵌宝石,价格不菲,明显不是他能负担的。可他却支吾着不?敢应答,咱就把他关进了狱中。不?过那几日忙着办皇差,没来得及查他。”
那千户转头,看向兰氏,“这位夫人,这人你应当?很熟悉吧?”
“我、我不?认识他!你们不要胡乱攀扯!”
“哦,这老头打小在兰府做工,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您不认识?”千户抓起那老头的头发向上提,让兰氏看清楚他的脸。
兰氏眼神躲闪,“兰府这么多奴仆!我哪里能个个都认识!”
她量这老头也不?敢乱说,他的家人都在兰府手里!自己怕什么!
那老头的面色彻底灰败下来,锦衣卫仿佛早就预料到如此,冷笑一声,“听见了?人家根本不在乎你的命。”
那老头挣扎一番,看着兰氏毫不在意的面庞,对着京兆尹重重磕头,“大人,老奴是兰府的家奴,兰氏怎么可能不认得我?”
“前几年兰家入不敷出,兰氏便经常接济一些?银钱;但都不是给现银,多为一些?金贵的簪钗首饰、古董字画。由兰氏身边的彩娟姑娘带出来给老奴,老奴再寻地方当掉......”
兰氏狠狠说道:“你既然是兰府的家奴,怎么可以陷害兰府到这般地步!你不?担心你的家人受到白眼吗!”
那锦衣卫呵呵一笑,“夫人,你也不?必这般威胁他。他的家人,咱已经保护起来了。”
林老夫人见兰氏跟个疯妇一般,使了个眼色让江远宏按住她。方转身笑着对京兆尹说道:“秦大人,如今情况已经明了了,等咱们一起把那叫彩娟的奴婢的抓回来,再细细盘问就是。我这身子骨老啦,实在折腾不起了。”
京兆尹连忙点头,“老夫人受累了,本官这就派人去查那个叫彩娟的。既然如此,那咱们今天就......”
顾言幽幽开口,声音在京兆尹耳中,却如毒蛇吐信,“秦大人,这为官可需要戒躁戒躁啊。说不定就能为你省不?少事?情呢。”
若不是在公堂上,那千户早就仰头大笑了,他走到一个穿灰衣的女子跟前,将她一直埋着的脑袋抓起来,“夫人,这人你可认得?”
兰氏再也坚持不?住了,“彩娟!你不?是回老家看望母亲了吗?”
彩娟看着兰氏狰狞的面庞,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回老家了!可半路就被锦衣卫拦下来,直接让她交待兰氏侵吞顾云烟嫁妆的事?情。
他们甚至探查到了她有一位正在科考的大哥,直接威胁她若是撒谎,她大哥的仕途也要受影响,但如果?她老实交代,不?仅会保她家人不受兰氏报复,还会给她银子,支援她哥哥考举......她也是没办法,只好都说了。
她咬咬牙,不?再看兰氏,对着京兆尹磕头认罪,“奴婢是兰氏的婢女。咱们大房夫人早逝,大老爷又未续弦。家中一干贵重物品,老夫人都渐渐交给夫人管着了。她为了补贴兰家,渐渐把大房夫人的嫁妆当?了不?少,还说什么反正侯爷没有子嗣,以后侯府都是二老爷的......”
“一派胡言!”江远宏气得想踹彩娟,却被锦衣卫一把拦住了,“二老爷,消消火,大家都知道你没这个心思,都是你那夫人动了歪脑筋吗,对不对?”
江远宏看着四周人窃窃私语,气得脸色铁青。
他狠狠看向顾言,“顾督公,怎么?这些?奴婢作恶,还要赖在我们二房!”
顾言双眉一蹙,“原来二老爷对夫人如此情真意切啊,到这一步都不放弃,咱家佩服。”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两个奴仆相互勾结,供词有何可可信!咱们下来寻到当铺老板问一问再说!”
顾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既然如此,就把当?铺老板提上来吧!”
锦衣卫点点头,又抓出一个胖子来,那胖子吓得屁滚尿流,对着秦大人磕头,“大人!这些?奴仆确实来我这当?了很多值钱物件,小店都有记录在案!绝对没有违律啊!”
江远宏想说什么,顾言挥挥手,“我明白,证据吗,来人啊,把当?铺账册和嫁妆礼单的对比呈给二老爷看看。”
一个锦衣卫笑嘻嘻走到江远宏面前,“二老爷先过目下这账册和礼单?若是还不?满意,咱也明白,这些?奴仆多精明啊,肯定没挑一家当铺销赃。来来来,另一家当铺老板也在。”
“二老爷,这位也是兰府的小厮,家贫,偷偷贪过一支金钗,可心虚啊,一直不敢当了,你看看这和嫁妆单子上的对得上不??”
“二老爷,还有这......”
“还有这个,夫人您看可眼熟啊......”
围观的百姓见事?情到这,看向侯府众人的眼神也不?屑起来,“连人家亲娘的嫁妆都贪,这侯府也太不是人了!”
“我看他们二房说不?定很高兴小姑娘进宫呢,这样就能名正言顺把嫁妆给占了......”
“不?是说江侯爷挺疼爱女儿吗?怎么一句话都不替她说,任由她被欺负啊?”
“哎,之前不?是说三姑娘惩治侯府的奴婢吗?我听说那些奴婢里有不?少就在二房呆过,这位三姑娘好不容易回府,结果?就是受罪啊......”
京兆尹默默看着那群锦衣卫围着江远宏和兰氏上蹿下跳,看着围观的百姓唾弃的眼神,彻底回过味来了。
这哪里是江霏微控诉侯府,分?明是顾言胜券在握,变着法让侯府丢人呢!
江迟凌见弟弟被围着说,本来一直木然的他也来了火,他疾步走到顾言跟前,“咱们忠勤侯府一向平和,今日被你搅成这样!你是和居心!”
他见顾言不?发?话,想起林老夫人之前的推论,脑子一热竟然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贪图霏微的嫁妆!”
作者有话要说:顾·查人一流·阴阳怪气·气死你·言
回京就暗搓搓把关于霏微的关联事件全查了,面子上说是了解合作对象的侄女,其实等着在霏微面前狠狠表现美滋滋~
谢谢gugu嘎嘎的地雷!周六的快乐礼物了~谢谢鼬的狐、~**~、“”、欢乐、木叶晚吟的营养液支持~
凉了几日本来有些灰心,知道大家都支持着我好开心!我会继续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