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不尴尬,尴尬的是干过的事还记得一清二楚。
江霏微正巧对除夕那晚的事,记得挺清楚。
虽然?第二日,顾言还是对自己一如?往常,但越是没什么变化,江霏微反而觉得有些丢人。
幸而宫里过年讲究得不行,顾言更是比之前还忙,江霏微打新年开始,都?一直没见?着?他的人影。
直到正月十五,江霏微才看见?顾言匆匆领着?顾恭进了门。江霏微见?顾恭面色不大好,有些担忧地问顾言:“这是怎么了?出事了?”
“顾恭当错了差事,罚了银子,心疼着?呢。”顾言随口答道:“他妹妹今年嫁人,他都?快成财奴了。”
江霏微见?顾恭扯了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心里嘀咕着?这是罚了多少让他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便听见?顾言说:“这几日都?缩在房里,无聊坏了吧?”
江霏微摇摇头,“天气太冷了,我也?不愿意多出门,不过昨儿阮安领我看了看宫里的花灯,还带我去内市玩了玩,哦对了,我还买了个花瓶呢!虽然?不能和宫里的用度相比,但颜色挺别致的,我拿来插腊梅,还挺合适!”
顾言点点头:“现在我也?没什么事儿了,你和我出宫去一趟,咱们逛逛灯会。”
江霏微有些犹疑,她怕顾言为了迁就她,又出什么事情。
顾言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放心,今日本不该我当值,况且今日元宵,御前事杂,我和大伴说好了,放我半日假的。”
等江霏微收拾好和顾言出了宫,天已经擦黑了。
上元,金吾不禁。
江霏微坐在轿子里,轿内的暗淡也?压不住她满身的华贵。
她头戴着?顾言刚刚送给自己的金丝髻,一副镶宝头面,耳戴金灯笼坠子,穿了有灯景补子的白绫衫,蓝缎裙,外披一件昂贵的貂鼠皮袄。
她有些心虚地摸了摸头上的珠翠,这一身实在是太华贵了。
宫里受盛宠的林贵人,也?是怀了身孕后?,打扮才渐渐富丽起来,和自己这一身相当。虽然?说林贵人素来以?清雅简朴标榜自己,但这一身自己穿着?,终归是太张扬。
顾言见?他惴惴不安的,安抚着?说到:“很?好看的,别担心。”
“这也?太........我就是个普通姑娘,穿着?怕也?是不像。”
顾言笑道:“你才不是普通的姑娘呢,你是我的贵人。”
外面的喧嚣震天,可那一瞬,江霏微却觉得世界安静下来,她只能听见?顾言的声音。
她心里的狂喜瞬间翻江倒海一般喧腾,让她染了胭脂的面颊仿若熟透的山茶。
轿子抬着?二人,飞快地穿过喧嚣的街市,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街区,江霏微听着?耳边的声响越发单薄,有些疑惑,“我们不是出来看灯的吗?”
“别急,快到了,自然?是要看灯的。”
轿子又绕了小半柱香才停了下来,顾言先下了轿子,又扶着?江霏微下来,江霏微定眼一看,竟然?是一处宅院。
一个老头子守在门口,恭敬地给二人行了礼:“顾大人,江小姐。”
顾言让江霏微走在前面,江霏微被那老头子领着?进了院门,过了游廊,到了內院,各色花灯将院子照得敞亮,院子里有三两个丫头小厮,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笑着?给顾言和江霏微行礼。
老头子直接带着?他们走到了后?院,过了穿手游廊,到了一处小亭子,里面早已备好炭火,并用帘子挡了风,滞只留下一面,对着?一个小水塘,灯光摇曳,映在池水上,波光粼粼。
二人在亭子里坐下,那老人笑眯眯说道:“大人和小姐怕是还未吃晚膳。”说罢冲身后?招了招手,便有丫鬟端着?食盒上前,打开盖子,端出几盒小菜,还有两碗元宵。
江霏微从进了院子,就如?处五里雾中,现在才回过神?来:“这府邸......我还以?为是你友人的府邸呢。”
“我哪有什么友人。”顾言淡淡的答了,“这是我在京里置办的,我托信得过的人处理的,旁人不知晓。”他又恢复了温柔的语气,“快吃吧,元宵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默默吃完了元宵,江霏微感觉身体暖和了起来,心里也?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满足。
逃离了压抑的深宫,两人仿佛置身真正的“家里”,享受着?亲人相伴的温馨佳节,纵使只有两人。
吃完了晚饭,顾言笑着?站起身,牵过江霏微,“来。”
江霏微跟着?他走到亭子边,才发现在吃饭的空隙,池塘上已经飘满了河灯,霎时,满院清晖,点点如?繁星坠落。
“霏微,上元快乐。”
江霏微转过身凝视着?他的眼睛,花灯的光华也?映在他的双眸中,璀璨万分?。
她笑了起来,“这比除夕的烟火还好看。”
两人依偎着?赏了一会景,江霏微在风口站久了,不由打了个寒战,“这天气还真冷。”
顾言扶着?她到亭子里再次坐下,“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从身旁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张纸,“这宅院,以?后?属于你了。”
他见?江霏微想拒绝的神?色,立马接了下去,“先别忙着?拒绝我,听我说,宫中凶险,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我来不及照应,你也?可以?有个藏身之处。”
江霏微听他如?此说,方才点点头,“好,但我说明?,除开特殊情况外,以?及日后?你出了宫和我一起生活,其余时候,我都?不碰这宅子。”
顾言听他如?此说,面上闪过一丝惨然?,但很?快消失了,他点点头,“好。”
他顿了顿,又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织金的荷包,“这是今年新春,皇上给的赏钱。”
他又拿出几个荷包和银票,“这是大伴发的赏钱、这是皇后?那边发的,哦对了,这个是我在外面几个铺子收上来的分?红,还有这个,是......”他缓缓说着?每一个的来历,笑容越发真切了起来,“这些银子,不多,但都?归你管着?,怎么样?”
江霏微生出了一股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真是个替父君管着?内宅的闺阁女?子,她伸手接过了那个锦盒,“你就不怕我两下就把你的银子散完了?”
“你若是散完了,我再去挣就是。”他宠溺地看着?江霏微,缓缓说道:“霏微,我多希望天下福气,都?能护住你。”
江霏微看着?他难得郑重的神?色,忍不住说道:“你护着?我,我就知足开心了,我倒希望,这天下福气,能护住你。”
她看了看锦盒,突然?觉得这盒子有千斤重,“我总觉得你飘飘荡荡的,总是......我不是责怪你,但我希望,我是能和你共同分?担的人。你比我厉害好多,什么事情都?会,什么都?能照顾到,可我却一直想,我也?想替你撑着?,我总觉得,我也?应该保护你。”
她覆住了顾言的手:“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议,我们一起迈过去,好吗?”
顾言笑着?说:“好。”
他答应得太爽快,江霏微总觉得有一丝怪异游离其间。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顾言起身牵过她的手,“是我让你担心了,对不住,我以?后?会注意的,我带你逛一逛院子,然?后?咱们再去街市上热闹热闹如?何?”
二人逛了逛院子,又乘轿子返回了街市。
灯树已经点了火,照得大地如?同白昼,火树银花,游人如?织,再好不过的佳节良辰。
江霏微有些激动?地看着?街景,“顾言,快看!我第一次看见?这高的灯树!”
顾言笑着?牵着?江霏微,仿佛他们不过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
街道两旁堆满了卖花灯的小贩商铺,江霏微也?想买一盏拎着?,可她逛了几家,都?没有特别心仪的,终于走到一家,江霏微一眼就看中了一盏兔子灯,玲珑可爱,她转身问向身旁的老板:“老板,这盏灯怎么卖啊?”
老板还未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老板,我出。”
江霏微转过头,就看见?顾青宇皱眉看着?自己,“舅舅!”
顾青宇接过那盏精巧的兔子灯,递给江霏微,“出宫也?不说一声。”
“这不是没来得及嘛。”江霏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花灯。
顾晴拉过江霏微的手,“父亲正打算带我们去看戏呢。霏微,咱们一道!我家订了船,是极好的位子!”
江霏微正想拒绝,她其实更想和顾言两人单独玩会。
他还没来得及转过去看顾言的意思,便听见?顾言却在身后?说到:“霏微,没事,去吧。我也?有话?想跟顾大人说。”
江霏微没办法,只好跟顾晴一道走去。
顾青宇见?顾晴拉着?江霏微走远,面上仅有的那点耐心也?消逝了。
他冷冷对顾言说道:“前朝闹成那样,已经是一触即发。你把霏微带出来,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你付得起责吗!”
顾言垂下眼,“顾大人,您放心,我说到的事,从来都?能做到。路我已经铺好了……”他抬起眼眸,“难道我连再和她看一场灯,顾大人都?不允吗?”
顾言已经许久未这般,像一个前朝臣子低头。
顾青宇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你怎么敢、凭什么敢做这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浅树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