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总的夜生活不也挺丰富的。”顾桓长腿微曲,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钢笔,见纪玦挂了电话,揶揄他。
俩人非常默契地没有提电话是谁打来的,仿佛对明晚上可能赴同场约这件事毫不知情,但被蒋立明这么一搅和,都没了戏谑对方的心思,说完这句话后,齐齐推开了门。
光//屁股的卡通小人奖杯也被俩人心照不宣地同时遗忘,孤零零地坐在窗台一角,成了仰望星空的一尊思考者。
顾桓和纪玦没再说话,一左一右地沿着相反方向离开,然后,顾桓往前走了没几步,身形一顿,还是忍不住停下脚——他没纪玦那么不要脸,干不出堂而皇之把奖杯丢洗手间这种事。
顾桓转过身,目光沿着雕栏玉砌的长廊落至尽头,发觉早已看不见纪玦身影时,重新拐了回去。
没成想,顾桓刚提溜着奖杯从洗手间走出,就见纪玦也出现在了门口。
顾桓脑子转得极快,把奖杯往纪玦怀里一放,佯装松口气:“巧了,正想给你送去。”
他说完,并未等来预料中的反唇相讥,诧异抬眸,触到了纪玦似笑非笑的眼神。
顾桓见状,眉梢轻轻一挑,单为纪玦一人设置的挑衅模式就欲再次开启,却在即将出口的刹那,整个人都被纪玦直接抵到了墙角。
纪玦一只手护在顾桓脑后,眼眸微垂,极其自然地取走顾桓插在口袋里的钢笔,随即一偏头,咬去笔帽,冲顾桓轻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先接一下。
顾桓手里还一直拿着奖杯,本来空闲的那只手也不知何时被纪玦攥住了手腕,他鬼使神差的,在读懂纪玦意思以后,不仅没有将奖杯放下,反而凑近了纪玦,咬着另一侧的笔帽接了过来。
笔帽不长,黑色的流畅线条浅浅没入纪玦永远偏淡的唇中,而另外一端,红与黑交织,在顾桓滟色的唇角似是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花,两瓣柔.软的唇就着窄而短的笔帽有短暂触碰,俩人皆是如过电流似的,酥.麻骤起。
相交转瞬即逝,余温却久久未消——纵然俩人装得波澜不惊的脸上一个比一个淡定。
顾桓往后一退,嘴里继续咬着笔帽,含混不清地说了句:“还不松手?”
纪玦没说话,只是攥着顾桓手腕的那只手紧了紧,帮他扶稳奖杯,然后把钢笔递给他。
紧接着,纪玦回过身,掌心覆在顾桓手背,拇指和食指用力,牵着顾桓的手,在奖杯上落下了俩人签名。
做完这一切,纪玦才取走顾桓叼着的笔帽,指腹在蹭过顾桓软如羽毛的嘴唇时,似乎极缓地停留了一刹。
叮——心脏有一瞬间不可控的微颤,顾桓忍不住抿了抿嘴,压下悸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倚回墙角。
他抬眸,瞥见纪玦一如既往的冰川脸,嗤笑:“奖杯都是你的了,还留什么签名。”
“给你留个念。”纪玦合上钢笔,重新插回顾桓口袋,说完,就又径直忽略顾桓要把奖杯塞给他的动作,抬脚往外走去。
顾桓噎了一瞬,冲纪玦离开的背影磨磨牙,低头看到桀骜不羁的两个签名,手指微动,沿着凌厉棱角摩.挲了几圈——唔,小商品质量这么好?擦都擦不掉。
算了,回去放床头,辟邪。
顾桓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提留着金光闪闪的新晋辟邪圣物回家。
晚上,顾桓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拿出钢笔准备列文章提纲,指尖触到笔帽时,倏地一顿。
漂亮的黑色笔帽夹在他拇指和食指之间,黑白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他平时办公惯用的姿势,然而,此刻的顾桓却莫名有些走神儿,在微凉的笔帽一端,寻到了纪玦留下的气息。
点点阴郁,清冷幽深,犹如飞鸟散尽后的茫茫雪原,空旷而苍凉。(注)
顾桓思绪放空,盯着笔帽的视线久久都没能移开,垂在一侧的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再次抚上自己嘴唇——那上面,似乎还沾惹有纪玦体温,沿着皮.肤深烙在他的五脏六腑,灼.烧得发烫。
艹,疯了吧,顾桓烦躁地一抓头发,索性收起这支钢笔,重又找出另外一个,这才感觉混沌的思路清晰多了。
但新钢笔用起来并不顺手,顾桓边整理思路,边无意识地在本上划了几下,等反应过来,发现纸上全是一堆凌乱的大写J时,愈发抓狂,刷刷撕掉这一页废纸,丢进垃圾桶。
久违的失控感迟迟不走,使得顾桓今晚上工作效率极低,他放弃了在本上列提纲,打开电脑,开始直接写稿。
终于写完以后,把文章发给小刘,夜色已经黑透了。
少顷,手机响起。
【专业催稿】:顾哥,收到!
【专业催稿】:你怎么还没睡啊?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们媒体人才007呢,没想到你也和我们差不多。
顾桓随手回了句“马上睡”,关了电脑,去洗澡。
夜色寂静,顾桓擦着头发,点开手机,发现朋友圈有一条新消息提醒——小刘动作迅速,已经把顾桓的文章整理好放公众号上,还转发到了朋友圈,顺便@了顾桓。
顾桓直接拖到最后点了个“在看”,就要退出,不想界面一滑,点到了“看一看“功能——最新一条的阅读链接下,显示他和Jesse都点了“在看”。
啧,这助理还挺有品味的嘛,顾桓心想。
但这突然冒出的想法就如同偶然划过夜空的流星,还没在顾桓脑海里溜达够一圈,就被他抛之脑后,顾桓找出一本漫画,懒洋洋地翻着,用来催眠。
只是,没过多久,那漫画上的花美男似乎自动换成了纪玦的脸,顾桓瞬间瞌睡全无,直起身,把漫画塞到桌脚下,当“垫脚石”,他重新靠回床头,默不作声地对着空气发了会儿呆,想了想,又拿出手机,给纪玦助理发了条微信。
【Jenny】:熬夜加班呐,好可怜[同情]。
【Jenny】:你们纪总明天有什么安排?
一分钟后。
【Jesse】:小顾总要约我们老板?好巧,我们老板除了晚上没时间,一整个白天都有空。
唔,顾桓眼底眉梢霎时多了几分笑意——看来明天晚上不会太寂寞。
顾桓确定了纪玦会去酒吧,自己都没发现他对本来毫无兴趣的聚会似乎多了些期待,没再回复,倒头睡去。
翌日,Icedark。
陷入沉睡的城市夜空,万籁俱静,但在这里,属于另一种人的丰富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灯光五彩斑斓,喝嗨了的男男女女们围着舞池中央肆意跳舞,而他们身后,聚光灯束汇集的舞台中央,一个身材姣好黑丝长发的女人正身子悬空,做着一个又一个的高难度动作,她的对侧,是和她同台竞技的另一个舞者,一个看上去比女人还要妖娆几分的阴柔男人,边跳边脱衣服。
叫好声口哨声鼓掌声,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红尘男女们,带入醉生梦死的另一时空。
顾桓进来后,被360°立体环绕的混合声响震得不由蹙了蹙眉,直到看见熟悉的吧台和楼梯位置,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儿——不得不承认,蒋立明其实是把做生意的好手,重新装修后的酒吧一改之前的保守姿态,走起了狂野风,再加上新开业的各种优惠活动,生意比之前还要好。
顾桓驾轻就熟地拐进VIP专用通道,一直到了四楼,才感觉震耳欲聋的声音小了些。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老地方,只不过和之前风格大相径庭,处处可见格外压抑的哥特式元素,十字架、乌鸦、枯枝与鲜血,顾桓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中世纪古老的欧洲建筑。
然后,一个一身黑袍头戴面具的男人飘到了他面前。
顾桓双手抱臂,冲青面獠牙的男人轻轻挑了下眉,熟稔道:“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装神弄鬼呐。”
“靠,顾哥,你这什么眼神,这么快就把我认出来了。”蒋立明见自己被拆穿,悻悻地撇了撇嘴,取下面具,一甩头发,“没意思,你好歹让我多装一会儿。”
顾桓:“就你那头自来卷,想认不出来都难。”
蒋立明挠了挠头:“是吗?我早上还特意拉直了呢,不过你怎么不想想,我有可能是蒋立亮呢。”
蒋立亮是蒋立明的同卵双胞哥哥,俩人长得堪比复制粘贴,就连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几个发小也经常把俩人搞错,好在兄弟俩这两年一个接手家里公司,一个开酒吧,路子走得完全不一样,凭借俩人出现的场合倒是能分得出谁是谁。
顾桓眼睛轻轻扫过蒋立明从未离身的羽毛项链,没多说,和他一起往前走:“不是说重新开业吗?怎么穿成了这样。”
“就是开业才玩把不一样的,今天是化装舞会,主题就是哥特式。”蒋立明收起平衡车,将面具丢到一旁,瞧见顾桓身上板板正正的衬衫西裤,啧啧,“就知道顾哥贵人多忘事,走,我给你准备了衣服。”
顾桓听他这样说,才记起昨天挂电话时蒋立明似乎提了一嘴,但当时的顾桓一多半注意力都在纪玦身上,倒没留意蒋立明具体说了什么——诶,纪玦?怎么还没见他?
迷宫般的长廊和包厢随处可见打扮出格的男男女女们,其中一多半都化了浓妆,一时间的确不好辨认谁是谁。
顾桓有些心不在焉,直等到和蒋立明进到顶层的私人包间,才自嘲地笑笑,自己疯了吧,管纪玦干嘛,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
灯光亮起,映出满屋子眼花缭乱的服装道具,蒋立明瞅瞅顾桓身高,又瞅瞅架子上的衣服,直接往最里面走,少顷,拎出一套迷彩制服。
“顾哥,这个最适合你。”蒋立明献宝似的递给顾桓,“我靠,你等会儿要穿这身衣服出去,不定又迷倒多少人呢。”
顾桓一蹙眉:“不是哥特式吗?哪里适合了。”
蒋立明笑嘻嘻地解释:“一会儿玩杀人游戏,这样穿多带感啊。”
“行吧。”顾桓对穿什么玩什么并不在意,无所谓地耸耸肩,去换衣服。
蒋立明把空间留给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随口说:“顾哥,那我先出去了啊,老地方等你。”
顾桓背对门口站着,正慢条斯理地解衣扣,听到这话,随意“嗯”了一声。
房间重又恢复安静,顾桓抽出皮带,把上衣和鞋子搁置一旁,随即,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吱呀”一声。
顾桓还以为是蒋立明回来了,没回头,随口说了句“你忘带什么了”,就又继续解衣服,两条长腿空荡荡地暴露在空气中,弯下腰,准备拿衣服。
一股清淡的熟悉味道从他背后丝缕传来,将顾桓细密包裹,一只手中还拿着他要找的裤子,轻轻揽住了他。
“你这么大胆,连门都不锁。”男人贴近顾桓耳边,温.热的呼吸似是要嵌入顾桓血液,语气听着很是暧.昧,音调却一如既往的冰凉,“不怕有人进来,对你见色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