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019.09.15

来了。

细碎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投下一缕极浅的丝线,照在古树沧桑躯干铺就的一地阴影上,忽暗忽明。

顾桓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木仓,回纪崆:“有点脑子都知道禁止携带木仓支弹/药——纪二少爷,我总不至于蠢到,知法犯法吧?”

他尾音悠长,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清晰送入数百米之外的纪崆耳中。

然后,纪崆停顿了数秒钟。

空气在这个瞬间仿佛跟着他的沉默一同?陷入长久的凝滞,久久没有动静,直到不知哪儿来的麻雀“扑棱”一声,扇着翅膀飞起,带走几片呼啦作响的树叶,顾桓和纪玦才听到纪崆标志性的声音,夹杂着比往常愈发狂妄的狠戾:“最好如此,否则,我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桓嗤笑着一挑眉,直接切断,没再理他。

不远处,飞走一片鸟群的树林重新恢复安静,完美融于背景板的游戏玩家们藏匿在各个角落,等待目标敌人的出现。

纪玦眼眸微眯,盯着远方微微晃动的一处丛林看了少许,随即拉起顾桓,和他一起朝左前行。

顾桓放缓步伐,一边注意着周遭动静,一边跟上纪玦,低声说:“以你对纪崆的了解,你?觉得他会藏在哪儿?”

“他会主动出来。”纪玦一只手轻轻牵起顾桓,在走到一处灌木丛生的低坡时,借着铁丝网的掩护,和顾桓弯腰蹲下。

果不其然,纪玦话音刚落,远处层叠密布的树荫一角,一道极快的激光红线倏忽闪过。

与此同?时,已被顾桓调至另一频道的对讲机传出声音:“小顾总,我们现在在小楼二层,三点钟方向发现目标物。”

顾桓“嗯”了一声:“困住他,耗完他的子/弹,留一条生命值。”他说完,和纪玦一起站起,疾步朝小楼走去。

同?一时刻,小楼斜前位置,高?震淣亦步亦趋地跟在葛捷锡后面,扛着把对他来说除了摆造型毫无用处的冲锋木仓,扭扭发酸的脖子,打了个哈欠:“阿捷,你?走慢点。”

葛捷锡心里惦念着纪玦,脚步未作丝毫停留,回头瞥见高?震淣一副弱不经风的小身板,知道他这是平时疏于锻炼,走了没多远就觉得累了,他想了想,将高?震淣肩上的冲锋木仓轻松提在另只手,减轻他的负担。

啊啊啊大黑炭怎么可以这么贴心!他是不是更喜欢我了!土拨鼠高?震淣笑弯了亮晶晶的大眼,身体轻盈地差点儿要飞上天,然而,下一秒,还没等他迈着雀跃的脚步跟上葛捷锡,已经被葛捷锡一把拽起,飞快躲到一棵大树后。

冤家路窄。

一直担心纪玦他们会被纪崆找麻烦的葛捷锡,没想到竟先于对方正面碰上纪崆和纪老八,那还等什么,葛捷锡一言未发,径直架好狙击木仓,头微微右侧,眯起一只眼,透过倍镜利索地瞄准远处,扣动扳机。

与此同?时,在“嗡嗡嗡”的持续震动提醒葛捷锡刚才一木仓命中纪老八头部以后,对方也发现了他们,立刻架起木仓支,朝他们这个方向疯狂扫射。

但是,却无一击中。

足有双人环抱一般粗壮的树干成了葛捷锡他们的天然掩体,也?把甚少近距离接触的俩人正大光明地困在了一个狭窄空间——葛捷锡心里只有工作,倒没意识到俩人身体一直紧紧挨着彼此,反观高?震淣,被man爆了的荷尔蒙全方位无死角包围,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睁着一双迷弟似的大眼,有意无意地往葛捷锡身边又挤了挤。

葛捷锡身体绷紧,所?有注意都在短暂停下动静的目标物,对高震淣的小动作一无所?知,他微眯起眼,在对方身影刚露出一丝破绽的时候,瞅准时机,从粗糙树皮旁露出一微不可察的细小木仓口,利落开木仓。

“嗡—嗡嗡—”击中对方头部的提醒再?次传来,而此时,距离游戏开始才过去五分钟。

连续受挫,纪崆和纪老八彻底怒了,抓起木仓,飞快往前跨过几个障碍物,寻找好掩体,又开始主动出击。

然而,此时连续干掉对方两条生命值的葛捷锡反而不再?动作,他收起木仓,悄无声息直起身,抬头寻找纪玦他们。

高?震淣也跟着冒了个头,但刚动了下脖子,就被葛捷锡一把按住,在感受到沉稳有力的手掌隔着头盔按住自己时,听到葛捷锡声音从头顶响起:“别乱动。”

我靠这该死的头盔!

第一次被摸头杀的高?震淣心里徜徉着没成型的粉红泡泡,哀怨地瘪了瘪嘴,把头盔悄悄往后撸了撸。

葛捷锡环视了一圈,没看到纪玦,重新弯下腰,靠回树后,注意到高震淣戴得歪歪扭扭的头盔时,语气沉了沉:“怎么不戴好?”

“太沉了,破坏我发型。”高?震淣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下,假意抱怨着,一边抬起手,装模作样地找盔带。

葛捷锡没说话,看高?震淣摸着插扣对了半天,也?没系好,严肃惯了的一张黑脸多了些许无奈的笑容,放下木仓,一只手扶正高?震淣的头,帮他调节好盔带长度。

我靠、靠、靠......高?震淣头一次被葛捷锡如此近距离地主动关心,大气不敢出,心底疯狂尖叫的土拨鼠逐渐降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自己太过热情吓跑了葛捷锡。

顾桓和纪玦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俩人深//情凝视的这一幕,他和纪玦准备上前的脚步倏地一顿,同?时看了眼对方,默契退后。

“我怎么觉得,我们是在提供公费恋/爱的机会?”顾桓小指调皮地勾着纪玦掌心,一双飞扬的浓眉微微弯起,和纪玦开玩笑。

纪玦反握住顾桓的手,在距离葛捷锡他们不远处驻足停下,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桓,低声说:“我们也会的。”

顾桓以为纪玦指的是俩人公司合作的事,没多想,笑着点点头,随即和纪玦一起借着障碍物的掩护,藏匿好身形。

不远处,结束一番刺.激甜.蜜的高?震淣看到顾桓他们,兴奋地挥起手,小幅度左右晃动着,彰显存在感。

纪玦眼眸微抬,对想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的葛捷锡轻轻一摇头,示意不用,然后架好狙击木仓,对还剩下两条生命值的纪崆又补了一刀。

整场游戏都被压着打的纪崆收到“残血”提醒,暴跳如雷,他本指望带来的保镖能起点作用,结果根本没等来不说,还因为命中率不高?把子/弹消耗了个七七八八,纪崆平时高高?在上惯了,哪儿受过这气?,直接夺下纪老八的木仓,开启疯狂突击模式。

他边打边往前移动,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已经暴露,很快就逼近了顾桓他们所在角落。

来得刚好。

纪玦无声退后,把最佳位置默契留给顾桓,顾桓懒洋洋地端起冲锋木仓,如欣赏掉入陷阱跳不出的猎物一般,时不时对纪崆补上一发子/弹,不打死,专程玩他。

纪崆被顾桓一通明目张胆的戏耍弄得愈发恼怒,直奔顾桓他们藏身的小楼外围,期间手上木仓支一直在试图反击回去,奈何始终瞄不准顾桓,反而不知不觉间被顾桓引导得消耗了大半子/弹。

纪老八提着把失去作用的空木仓,微跛着脚,一脸狠戾地疾步跟着纪崆。

十分钟后,被围困作战模式折磨得只余下一条生命值的纪崆和纪老八,彻底子弹全无,又不想认输,只好将木仓丢到一侧,改为单纯的武力肉搏。

正好合了顾桓他们心意。

早已得到顾桓指示的络腮胡带着兄弟们迅速下楼,从周围包抄上前,对上眼睛都喷火的纪崆和纪老八,压根儿没留情面,先揍为敬。

纪崆是个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常年厮混于温柔乡的他早被美色掏空了身体,只会一些花拳绣腿,就连身上的肌肉都是为了装逼打激素营造出的假象,在专业打手的围攻之下,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而他身边虽跟了个能打能挨揍的纪老八,却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同样被揍得节节败退。

一主一仆在络腮胡他们有意为之的围困中,被悄无声息分开,纪崆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暴怒,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落单的人就穷追不舍,距离纪老八的方向越来越远,而此时的纪老八,虽尚存有一丝理智,惦记着要保护纪崆,奈何被密不透风的拳头逼得头都无法抬起,紧接着,一记从耳畔袭来的劲风过后,他眼前一阵发黑,勉强晃着脑袋想要强撑,却终是踉跄了好几下,倒在了地上。

纪崆对此还一无所?知,等他终于发现身边无人可还击时,已置身于一栋安安静静的阁楼,他这会儿清醒过来,四肢跟散了架似的一动就疼,只好扶着楼梯站起,没想到,刚抬头,就看到了不紧不慢朝他走来的顾桓和纪玦。

纪崆脸色阴沉,咬着牙,一双狭长眼眸狠戾地盯着顾桓他们,一身衣服像是从泥地里打了滚,到处都是脏兮兮的脚印,唯独一张脸依旧干干净净的,教人还以为他根本没受伤。

“小顾总,你?他妈的没学会待客之道?!”纪崆刚骂了句脏话,被牵动的五脏六腑一阵剧痛,他只好闭上嘴,拿眼刀子狠狠剜着顾桓。

“这不是跟你?学的么?”顾桓脸上笑容不变,微微上挑的眉梢夹着三分无辜七分嘲讽,懒懒开口,“你?送我一匹带刺儿的马,我还你?一个带佐料的游戏,岂不刚好合适。”

纪崆瞳孔微缩,看到一直站在顾桓身旁的纪玦,明白了。

他侧过头,对上纪玦冰冷视线,狠毒地淬了口带血的唾液:“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话音未落,葛捷锡手里的枪/身“砰”的一声砸中了纪崆膝盖,他一个不稳,半条腿直接跪到了地上。

纪崆颜面尽失,额上青筋暴跳,撑着地面极快站起,回身就要去揍葛捷锡,不料,反被葛捷锡死死箍住手腕,一张脸因为用力挣脱不得,很快变成了猪肝色。

见从葛捷锡这里讨不到任何好处,带来的保镖也?不知都跑到了哪儿,纪崆终于意识到了何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怒气?冲冲挥手甩开葛捷锡,深呼吸,用狠戾的目光最后看了眼神色自若的顾桓他俩,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小顾总,你?送的这份礼物我收了,后会有期!”言罢大力转身,就要离开。

“这么着急走?”顾桓一扬眉,语气慵懒地提醒纪崆,“礼物还没送到手呐。”

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即将走过空旷长廊的纪崆,猛地一下收住了脚步——他的眼前,来时还大门敞开的阁楼,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合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给蠢布丁投雷的“昼颜似恶鬼”小可爱鸭,给文文浇水的“沈隽意我的崽”小盆友鸭,以及所有支持蠢布丁的小可爱们,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