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者不愿生,病者不得生,死?者无术生。
江屿翻开那本杂记,在其中翻找起有关“治百病,起死?回生”的相关记载来?。
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目光扫视着,最终聚焦于一处。
上面?记载了一份名为“冰舌草”的药引,可医危重,活白骨。
是北疆那边极为渺远的一个传说——数百年?前北疆神女诞生,生而衔有三株冰舌草。
第一株被她送给了病危的村民,那村民却不日?便惨死?荒原中,连个尸体?都没留下。
原来?是村民相信,吃了服用冰舌草人的身体?,也能达到八九不离十?的效果,便杀了这病危村民,瓜分了他的尸体?。
第二株被江湖大盗偷走。这盗贼在江湖上纵横十?余年?从未失手,却在得手不到五天的时间内,惨死?岸边。
与那村民情况完全相同。
本是救人性命的草药,如今却成了人们?自相残杀的利器。那神女便锻造了两把剑,一把至阴,一把至阳。
至阳的剑柄中藏有那株冰舌草,而这剑柄机关的解法?,却在这至阴的宝剑当中。
“双剑合,一剑重而猛,剑柄内含关扣,一剑轻而韧,剑柄内含机关破解之术。”
“关扣中含北疆冰舌草,有起死?回生之效。”
若是江屿只?是无意中看到这本杂记,会只?当它是一个无来?由的传说,并不会当真。
但这个传说,却出现在了若杨与北疆的书信中。
她是想表达什?么呢?
——吾心?甚悦之。
北疆、神女、重剑、软剑、吾心?甚悦……
江屿陡然睁大双眼?,突然跳到脑海中的猜想荒诞异常,却并不无道?理。
若杨那时是否已经拿到了冰舌草,才婉转在信中交代已经到手的事实,并表示吾心?甚悦呢。
这个想法?迅速占有他全部神智,进而一发?不可收拾。
若杨若是拿到了冰舌草,会将它放在何处?
而她身死?,是否又与此物相关联?
至阴之剑是把短剑,软而韧,重量轻,极适合近距离作战。
她一定会把两把剑分开存放,而最危险的地方,恰好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屿骤然抬头,桌案上,却正是他随身携带的那把软剑。
他几?乎是颤着起身,将陪伴自己十?七年?的软剑详细打量。
将剑柄在桌案上轻轻一磕,在那厚重的闷响当中,竟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清脆。
——里面?不完全是实心?。
仿佛困扰多年?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江屿呼吸都有些不稳,他仔细打量着剑柄细密的螺纹,却一无所获。
心?念一转,他竟是决定拆下剑柄末端,悬挂剑穗处的螺纹。
一声响动,螺丝应声掉落。
而顺着那狭小的缝隙向里看,竟真有一小块镂空,只?有半个小拇指尖大小,令持剑者完全感受不出差别。
江屿手持烛火,凑近那处缝隙,连烛油滴在手上也恍若未觉。
那里面?竟的确有字。
就在那处镂空的正中央,方方正正地刻着一个字——
挑。
挑?
这把剑中,应是有破解另一把剑鞘机关处的方法?。
而单字“挑”又是何意?
此时江屿已经慢慢冷静下来?,此事不可莽撞,亦不可打草惊蛇。
若是若杨之死?与它相关,那这把剑上的字也应该早就被人看了去。
重点还?是在另一把剑上,若两把剑不能合在一起看,便失去了全部意义。
另一把剑至阳,猛而重。
江屿神色怔愣,脑中不由得浮现起萧向翎随身佩戴的那把玄黑剑。
萧向翎生于北疆,若真是那把剑,倒也不是不无可能。
沉吟间,一丝轻微的声响突然从窗外传来?,在微弱的风声中显得有些突兀。
江屿神情一凛,骤然将卷册合上,同时将案件宗卷迅速归回原位。习惯性地将桌面?上的软剑隐在袖口中。
再向外看去时,竟有一人影正立于门外。
江屿靠在门口,屏住呼吸。门外那人却一直没有动静,既没有破门而入,也没有离开,更是没说一句话。
他直觉门外那人并无恶意。
伸手将门开了一道?小缝,便清晰地看清门外的黑影。
那人一身黑衣,脸被黑纱蒙住一半,而他的右手处,有一道?清晰而明显的刀疤。
江屿松了一口气,“是沈前辈,快请进。”
来?人姓沈名琛,是夏之行费劲千辛万苦才给江屿找来?的武学师父。为避人耳目,只?能深夜前来?,已经断断续续间隔了十?余年?。
只?是他来?的时间毫无规律,整个人神秘得来?无影去无踪。夏之行也仅知?道?他是江湖上神乎其技的剑客,并不知?他具体?的家世与来?历。
沈琛似是扫了一眼?江屿满地狼藉的寝宫,随后哑声道?,“出来?说吧。”
江屿提剑跟上。
“沈前辈有好一段时间没来?了,近日?可是琐事缠身?”江屿问道?。
沈琛没言语,也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拔剑切磋,只?是凝视着江屿,许久没吭声。
江屿也感受到对方的不对劲。
“我要离开一趟。”对方突然开口。
“江湖偌大,处处皆可为家。”江屿一愣,随即笑道?,“沈前辈本就喜欢云游四海,没有‘前去’,又何来?‘离开’?”
沈琛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回应,便只?能缓声道?,“但此行,乃是‘前去’,或是很久不能再见殿下。”
他说着掏出一个小黑盒子递给江屿,说道?,“此间含有异香,若是有情况紧急之时,可点燃此香,将信件束在传信鸟身上,便能联系到我。”
“但是只?够用一次。”
江屿一哂,随即向对方躬身行礼,接过了盒子,道?,“沈前辈若是有需要我出手相助的时候,尽管传信给我。”
他又笑着补充道?,“任何时候,任何次数。”
*
三日?后,将军府。
暮色四合,萧向翎刚例行练完每天的剑术,正欲更衣沐浴,即将解开衣扣的手指却骤然停住。
但那转瞬即逝的犹豫被他极好地掩盖过去。随即,他便像本就要提笔写字一般,坐在了桌案前。
——他听见了屋顶极其细微的窸窣声响。
突然有侍从来?报。
“萧将军,有人在府外请见。”
听见此言,萧向翎脑中首先浮现出那空旷官路上雪白的背影,看上去寂静而虚浮。但转瞬间又想到,依着江屿的身份和性子,来?找自己根本不会有侍从来?报。
“哪位?”他问道?。
“回将军,是苏洋。”
萧向翎抿了抿唇角,他对苏洋极有印象。
他曾经是江驰滨座下的门客,现在也在朝上有所掌权,几?日?前请求江驰滨与太子一同到北疆出征的大臣,就是他。
听说,此人在宫宴上还?曾对江屿出言不逊。
萧向翎面?色如常,“既然是客,便请进来?。”
不出片刻,苏洋满面?笑意地走了进来?。两人互相行礼后,他的目光便下意识朝屋子内扫了一圈。
“在下苏洋,曾经是江驰滨府上门客,深夜前来?打扰将军实在是……”
“何事?”萧向翎仅是淡声开口。
苏洋被怼得话口一顿,转瞬间便又开始笑道?,“将军莫要心?急,我今日?前来?,乃是与将军共商合作大事。”
萧向翎丝毫没感到意外,毕竟曾经江驰滨自己就来?找过他两次,如今江驰滨人在北疆,便只?能由门客代劳。
此在情理之中,只?因江驰滨相比于太子,差得最多的便是兵权。在绝对的兵权压制下,再聪颖狡诈的计谋都是徒劳。
也正因如此,江驰滨才一直对萧向翎这块大肥肉念念不忘。而如今他身在塞北,若是能得到萧向翎支持,便绝对是如虎添翼。
苏洋大概并不知?江驰滨已经在这碰过两次钉子,依旧和颜道?,“见将军是个直爽性子,我也就直入主题。而今北疆再起战乱,非萧将军不可解也。在下冒昧替二殿下求个人情,请萧将军多少能助上一臂之力。”
“苏大人言重了。”萧向翎皮笑肉不笑,“我自是愿意出力的,只?是在这金丝笼里待久了,着实忘了如何打仗了。”
苏洋似是猜到萧向翎会有此回复,便俯身靠近,压低声音笑道?,“二殿下礼贤下士,为人忠厚诚心?乃是满朝上下人尽皆知?。若是将军能助殿下一臂之力,二殿下可保将军荣华权贵,一样不少。”
“二殿下倒是自信得很。”
苏洋再次压低了声音,“不瞒将军说,二殿下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此去北疆,定能叫那假意仁厚的太子再也兴不起风浪。”
屋顶的窸窣声音再次响起,却短暂得令人以为是错觉。
苏洋猛地支起身体?,面?色煞白,“谁在上面?!”
萧向翎将手中茶盏放在一边,眸色渐暗,随即竟是想到什?么一般轻笑,道?,“苏大人不必忧心?,野猫罢了,最近多得很。”
细听许久,却再没了声响。
苏洋这才半信半疑地重新坐下身,抱歉地笑了笑,“原来?是野猫,不如指使下人们?杀掉算了,省着扰了将军清梦。”
萧向翎挑了挑眉,没回应。
檐顶的声音再次传来?,估计那野猫是溜走了。
“二殿下计划如何?”
“在混战当中,将太子……”苏洋瞳孔中迸射着凶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之后势必二殿下登基,殿下定不会忘记萧向翎的相救之恩,倒时候凡是将军想要的,皆尽数在掌中。”
“既然二殿下可以自己处理,又何必用得上我帮忙?”萧向翎笑得意味不明,“就这么简单?”
苏洋也笑起来?,“二殿下主要是想请将军在京城帮个小忙,处理掉一个人。”
他说“处理掉一个人”的语气,就像喝茶博弈一样轻松而自然。
“连太子殿下都能自己处理,还?有哪个人能算得上二殿下的心?腹大患?”萧向翎嗤笑。
苏洋没听出他这话中的讽刺味道?,只?是回答,“此人与萧将军素来?不合,却常有交集,将军下手方便得很。”
他俯身低过头来?,轻声吐了两个字。
听到的瞬间,萧向翎微微垂下了眸子,将眼?底的情绪尽数隐藏。
但若能看见,不难发?现他眼?底仿佛结了一层霜雪,冰冷而泛着强烈的杀意。
再抬头时,却依旧是笑着,只?是有意无意间目光扫过檐顶。
“江屿?”他重复道?。
看见对方点了头,萧向翎将心?底的“滚”压了下去,笑着回应,“自然可以,小事。”
*
月黑风高,而将军府上空似是有一小团黑影。
若不仔细看,当真像极了调皮跳上去的野猫。
那人骨架并不大,一身紧身黑袍,身体?蜷缩得恰到好处。
既能遮人耳目,又不会完全阻塞自己的行动能力。
檐顶的瓦片被他搬偏了一块,便有不到小巴掌大的空隙,府内的光线以及热气瞬间从那小孔出冒了出来?。
他眼?睛紧贴在那小孔之上,屏息注视着里面?的情景,同时能听见屋内传来?的微弱声响。
萧向翎本坐在案前,苏洋却在此时走了进来?。
由于距离甚远,不能将他们?谈话的内容全部听清,他只?能看见二人相对而坐,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而交谈间,一些零碎的词语飘进耳中,诸如——二殿下,太子,北疆,帮忙,处理。
房檐上的江屿目光淬寒,咬着牙攥紧了手掌。
檐顶无任何遮蔽物挡风,寒冷刺骨。为了便于隐蔽,他又穿了紧身单薄的衣袍,不一会身体?便冻得发?僵。
又过了片刻,里面?传来?自己的名字,江屿身子一抖,重新集中注意力听着里面?的对话。
耳朵似是适应了微弱的声响,江屿这回竟是完整地听见苏洋说了一句话:处理掉一个人。
江屿下意识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萧向翎的神色。
纵使知?道?他很大概率会拒绝,但身体?却仍然本能地绷紧,心?跳加快。
从小到大想处理掉他的人不计其数,但由于他能看清人心?的异能,并不会将他人机关算尽的陷阱过于看重。
但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害怕听到对方的答案。
“没问题。”里面?萧向翎的声音响起。
“……”
江屿身体?发?僵,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上的凉意,却都不及这句话给他带来?的强烈感受。
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若是非要形容,大概是些不甚明显的失望。
“小事。”
甚至连二人之后说了些什?么,江屿都没太听清楚。直到寒风再次吹得他打了一个寒颤,他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攥着双拳,而指甲已经深深嵌入皮肉里面?,形成一道?道?鲜红的指印。
再向下看,苏洋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而屋内霎时漆黑一片。
他用冻僵的手指轻声将瓦片归回原位,随即纵身从后方跳了下去。
江屿轻巧地落在地面?上,仿若无声。随即顺着一条偏僻的小路迅速前行,黑色的身影转瞬间消逝在无边的黑暗当中。
他没回自己府上,而是转而去了夏府。
平日?里江屿是夏府的常客,却从没有如此晚来?访的先例。江屿正犹豫要不要□□进入,却骤然看见里面?点起的烛火。
早已过了子时,夏之行应该早就休息了才对。
思索片刻,江屿还?是从墙上翻下,轻叩了叩门。
不处一会,便有家童来?开了门。
那家童头一次看见江屿一身黑衣的样子,依旧是平日?里清冷淡漠的眉眼?,却让人无端感受出一种冷冽感。
他直觉七殿下今日?心?情不太好。
但江屿开口却一如往日?,“劳烦通报夏大人一声,就说我……有要事。”
他说着抬头一瞥,夏之行背对着窗,似是在翻看着什?么东西。
很快,家童便又出来?将他引了进去。
江屿走进房内扫视一圈,只?见屋内陈设整齐,但桌案上却空无一物,而夏之行已经坐在床榻边沿,准备熄烛。
见他进来?,只?是微微侧头,意思是问有何要事。
“怎么了?”江屿敏锐地感受到夏之行神色不对。
夏之行眉眼?间透露着明显的倦意,只?是回问,“你原本想说什?么事?”
江屿便把刚刚发?生的事给夏之行说了一通,包括江驰滨想联合萧向翎针对太子的阴谋,却刻意避开后面?提到自己的部分。
果不其然,夏之行的反应不小,“都说了离他远点,你怎么还?行如此冒险之事!他们?若是针对太子,也定会牵连到你。”
江屿没否认,良久,终是有些疲惫地笑笑,说道?,“知?道?了,以后会离他远点。”
“那你大半夜不睡觉,去偷听别人做什?么?”夏之行又问。
江屿前去,主要是想验证冰舌草之事,想趁对方睡熟之时,看看剑中是否拥有杂事记载中的机关。
但他并没打算现在与夏之行坦白此事。
“因为今日?对江驰滨有异心?之事有所怀疑,又想着他若勾连,萧向翎必是首选。”他扯谎道?。
夏之行明显是对他的说辞尚有怀疑,眉头还?紧紧皱着。
“那夏大人又在忧心?何事?”
“与你说此事相关。”对方语气一顿。
“何事?”江屿心?中隐隐泛起不好的预感。
夏之行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是北疆传过来?的消息,不一定绝对准确。说是兵分两路前后夹击,而太子殿下率领的那一军半路遭到的埋伏,太子殿下……中箭。”
他看着江屿愈发?冰冷的神情,将那句“凶多吉少”吞回了肚子里。
江屿与太子关系亲密,是他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江屿自小身体?羸弱,又没有母妃,十?分不受宠,没什?么存在感不说,还?经常被其他皇子们?针对。
而其中江驰滨尤甚。
出人意料的是,太子的表现在众皇子中却十?分清奇,不仅不针对江屿,还?事事向着他。
若是哪里上供些珍宝美?食,总会派人送来?一些;若是知?道?江屿被谁针对,定会站出来?为他出头,甚至不惜得罪过一些在宫中格外有权势的人。
江屿在整个京城最亲近的,除了他和顾渊,就莫过于这位哥哥了。
“你先别急,万万不可冲动鲁莽行事。”夏之行劝道?,“这不是正经渠道?的军情通报,可能与真实情况偏差很大。”
他紧紧盯着江屿的神情,只?有他才知?道?,江屿人畜无害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个偏激的性子,也自然知?道?此事对他的影响将会有多大。
就算江屿现在直接去皇宫里,把剑抵在皇上脖子上,逼北疆的江驰滨救人。他夏之行都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像是江屿能做出来?的事。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江屿沉默着垂下目光。
眼?眸中没有愤怒、没有悲痛、也没有冲动——实则是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宛如死?水一般的眸子。
这种反应更让他心?悸。
江屿低头注视着地面?。只?看到一只?蚂蚁找不到方向一般爬来?爬去绕圈,最终平静地望着它爬到床榻下。
夏之行说出那则消息之时,一-股难以形状的无力与绝望感铺天盖地地涌来?,几?乎令他窒息,只?是他早已习惯将所有情绪不动声色地匿在睫毛之下。
但下一瞬,却有更疯狂的念头纷涌而入。
——找到冰舌草,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无意从民间杂记上看到的一个传说,也能被他如此认真地探索寻觅。
只?因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机会了。
刚刚萧向翎的一句“没问题”,夏之行的一句“太子中箭”,循环回荡在他的脑海中,却令他此时格外清醒,连目标也如此纯粹而明晰。
——找到冰舌草,救好太子,帮他踏上龙位。
不惜任何代价。
从未有过的邪念在心?底缓缓升起,让他心?底重重一-颤,但转瞬间又有种甘愿沉沦的堕落快-感。
这朝堂上是一滩烂泥水,人心?就是那泥。
任何的信任、真心?,在赤-裸裸的权力利益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无妨,夏大人不必担心?我。”江屿笑笑起身,神色如常,“我有分寸得很。时间不早了,就先不打扰夏大人休息了。”
看着江屿离开的背影,夏之行突然意识到,江屿似是突然长大了许多。
不动声色的外在,沉着冷静的言行,一意孤行的性子。
跟以前很不一样。
*
已经熄灭的烛火又倏地亮起,萧向翎起身,继续在桌案上写着字。
不出片刻,轻微的叩门声响起。
“看清是谁了吗?”萧向翎问向走进来?的人。
“回将军,只?粗略看清那人大概模样,小的并不敢确定……”
“说就是了。”萧向翎停下笔。
“那人一身黑衣,身材劲瘦,一晃而过间小的才在暗处瞄到他的脸。”那人似是有些惶恐道?,“看着像是……七殿下。”
萧向翎的笔倏地停住,那墨迹便在宣纸上慢慢扩散开,形成整张字上唯一的瑕疵。
他将笔尖缓缓抬起,凝视着那处黑色的浓重墨迹,开口道?,“知?道?了,下去吧,这段时间继续盯着,有情况随时报给我。”
那人便退下。
宣纸上赫然写着那句写了一半的诗的完整版。
——雪覆年?关,不见蓬荜增色;几?经迟暮,何问君之离途。
萧向翎对着那一小团墨迹看了许久,随即终是轻微叹了一口气,将那张纸放于烛火之上。
宣纸瞬间蜷缩、烧焦,顷刻间便被铺天盖地的火焰包裹缠绕,最后形成一缕灰烟。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