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江淇不知听谁劝谏,即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封圣旨,要?召萧向翎回京。

因为北疆传来消息,说萧向翎在那招兵买马,大批囤积粮草,而百姓和军队更是一心拥护这位将军。

江淇刚即位,根本不放心把?这么?大的兵权交给一个完全不将朝廷放在眼里的人。

毕竟萧向翎私自离京前往北疆一事,还在众人心里大大记了一笔帐。

“七弟。”朝堂上,江淇在龙位上问着,“你之前也曾前往北疆,另外满朝文武中大抵你与萧将军关系最为亲密。七弟觉得,萧将军该不该回京呢?”

一旁的夏之行眉头紧皱。

而今萧向翎手握北疆兵权,众臣担心其有谋反之心,而此时若有他人与萧向翎共战一队,便极有可能在众人私下的议论中,被扣上“同谋”的帽子。

另一方面,大概是由于江屿容貌出众,而萧向翎一剑定疆北年少有为,二人关系又显得极为错综复杂,便总有些关于二人莫名其妙的禁忌流言,在宫中久传不息。

江屿无论如何也不能公然说出偏袒萧向翎的言论来。

而江淇正是依仗着这一点,才敢光明正大地问。

而在江屿回答“应该回京城”后,对方又定会以“你二人相交甚好”为借口,让江屿亲自写信叫萧向翎回来。

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二人的关系远没好到那种程度。这无非是一种变相的挑拨离间,借刀收权。

却不想江屿并未按照常理出牌。

“臣弟以为,大可安心留萧将军在北疆。”

他无视周围不认可的眼神,继续说道,“臣弟与萧将军并无私交,便也不知将军为人如何,只能凭借客观状况和过往战果判断。”

“北疆战乱十余年无人能彻底平反,但萧将军可以;前些时日北寇作乱无人能镇压,甚至有两位兄长因此丧生,但萧将军前去后,虽尚未彻底镇压,但却能呈僵持平衡之态。我?方不损失一兵一卒,招兵买马扩充军力,囤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又有何需要?陛下忧心呢?”

众人脸色时青时红,却又着实找不出理由反驳江屿,最后只能先暂时作罢。

*

“那之后你对此有何想法?”

果不其然,下朝后夏之行又来到他府上追问此事。

“能有什么?想法?”江屿无奈道,“我?又不能叫他回来。”

“但也不能就让他留在北疆,是狼改不了?吃素。他现在能消停几年,但几年之后,等到他兵马强盛起来,已经可以达到与朝廷抗衡的程度呢?”

“但我?怎么感觉夏大人一直的意思,并非是担心他与朝廷抗衡,而是担心他会一心针对我呢。”江屿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哪有事情瞒着你!”夏之行气得差点敲上江屿的头,“你就说你们结识这段时间,你给他使绊子使了多少次,他表面上装得好看,心里能记不得?别的不说,就你假扮身份把他送进牢里,差点丢了?性命那次,他能记不得!”

“……”

“他从头至尾说过会站你这边吗,江驰滨之前暗算你的时候,他向着你了?吗?跟谁无非就是那些利益关系,怎么就不是个祸患。”

江屿叹了口气,把?半个身子都陷在塌上,一只小臂遮住了?眼睛,良久才轻声道,“野狼自然养不熟,是个祸患,我?心里清楚。”

“但是在他有实际行动之前,去刻意针对他,我?还是不认同。”

“你怎么……”

“我?做不到。”

夏之行直直注视他许久,随即皱眉道,“江屿,你是不是对他……”

江屿瘫在床榻上没说话。

“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江屿突然轻声开口。

“若是有一天,我?们迫不得已兵戈相见,我?不会有丝毫手软。刺出去的剑,也不会刻意收一分力。”

*

又过了?十几日,冰雪素有消融之势,正值立春,众皇子被邀请到御花园中赏春花,一同应邀的还有夏之行等几个权臣。

春寒料峭,扑面而来的风还有些凛冽的寒意,御花园中却已经丝毫不逊色地艳艳开了?一片。

众人便坐在室外的亭子中观花饮酒。

“这可是上佳的桂花酿。”趁着侍女斟酒之时,江淇笑着开口,“这坛桂花酿可号称天下第一绝,你们一定要?尝尝。”

清酒缓慢斟入银杯当中,仅是小半杯,便有浓郁的酒香与花香扑面而来,的确是坛好酒。

但听到“桂花酿”的一瞬间,江屿持杯的手轻顿了?一下。

他向来不怎么饮酒,如今也只是借着春风,稍微抿上几口。

“味道如何?”

“自是甚好。”江屿笑答,仿若有春风在他苍白的眼角绽开,满园盛放都不及这一笑半分艳丽。

自是不好。江屿轻声放下杯盏,心里想着。

只因这也是桂花酿。

大概今后喝到的任何桂花酿,都要比曾经在将军府上喝的那一盏差点味道。

喝了?几口便觉索然无味。此酒性烈,顺着喉管一路灼烧向下,似是将心肺也烤得焦躁起来,令人坐立难安。

江屿跟众人打了?招呼,说要自己去花园里走走。

花园里的花大多五颜六色、招蜂引蝶,但江屿不知为何,就不喜这满枝娇嫩婀娜的花枝招展。

他似是忽然明白了若杨当年为何只喜欢梅花。

梅花清高?、傲寒,盛开在北疆。若是在京城也能盛放,在花丛中绝对是一道单薄又古韵的一道颜色。

现在的北疆,定还是冰冷的雪天……

似是酒性浓烈,江屿觉得头脑有些发昏,便侧身靠在树上。

脑子里忽然想起一句诗。

——雪覆年关,不见蓬荜增色;几经迟暮,何问君之离途。

什么?意思来着?

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似乎告诉他这句诗的人,最后也没具体说这句诗的含义。

他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殿下,七殿下。”一个小侍卫跑过来,见江屿靠在树上笑,面色神情又不似喜悦,吓了?一跳。

“嗯?”江屿敛了?笑意,侧头挑眉。

刚才不注意,便有几片花瓣落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衣上,配上这有几分迷离的眸子,最适宜入画。

“殿下,有给您的书信。”

“我?的?”江屿诧异看向对方手里。

是一个偏大的信封,里面装的明显不仅是信,中间鼓出来一小块,显得奇形怪状,不伦不类。

“是,驿童特意嘱咐,要?亲手送到殿下手中。”

江屿皱了皱眉,没伸手,“是谁送来的?”

“是……北疆萧将军送来的。”那侍卫悄悄看了?一眼江屿神情,见没发火,便试探着将手里物件递了?出去。

“多谢。”江屿接过来。

那信封轻飘飘的,比一张纸重不了?多少。

他下意识想凭借习惯将信纸横着撕扯开,但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信纸翻了个,沿着封口仔细拆起来。

里面装的物件呈现在眼前,江屿顿时愣在原地。

——是一封信纸,和一朵含苞待放的红梅。

那梅花断口整齐,像是用利剑削下来的。断口边缘有些干涸,但明显是刚摘下来不久,加上快马送来的。

他又打开信纸,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展信佳。

一信一花被江屿端详了许久,等他回去时,一坛酒都快要?见了?底。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众人的话题似是从春花,转移到一个名为春花的姑娘,再转到夏之行家里一年前就到了出嫁年龄,却迟迟未被指婚的貌美姑娘。

等江屿回来,话题便全盘转到江屿身上。

“我?听闻父皇之前曾把夏大人家的千金小姐指婚给七弟,最后为何不了?了?之?”有一人问道。

夏之行忙拱手道,“此事是我不好。只因小女心中早有属意之人,性子又偏激任性,老臣怕日后会忤逆触怒了?殿下,这才自作主张拒绝了?此事。”

江屿手里转着杯盏,看着夏之行的反应。

桌上众人,只有他与夏之行相处时间最久,别人看不出,但他却明显地感觉到,每当谈到此婚事之时,夏之行都表现得十分违和。

更何况,每当此时,江屿若看向他眼睛,便可在其中见到若杨的映像。

此事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七弟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江淇说着,“若是喜欢哪家的千金小姐,要?记得跟兄长说。”

江屿一笑,打趣道,“不瞒皇兄,的确有这样一位。”

“是哪位千金小姐?她相貌如何?可会琴棋书画?喜欢做什么??吃什么??”

夏之行颇为警告地给江屿一个眼神。

江屿继续插科打诨,“可惜这位姑娘同夏姑娘极为相似,也是心中有属意之人,并不愿与我?一同。”

对方干笑了?两声,“看来跟七弟有缘的姑娘,心中都另有其人啊。莫不如为兄帮你参谋一二?”

“此事不急。”江屿摆手道,“不用劳皇兄费心。”

江淇提起这话头,明显是心中有合适人选,而今被江屿一而再地反驳回来,脸色终是有些难看。

气氛有些僵持不下,便有一人笑了?两声缓缓气氛,随即又转了?个话题,“北疆军士果真是萧将军率领最为合适。听闻前几日北寇山路上两面夹击,意欲偷袭,却被萧将军先料了?个正着,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个话题实则并不适宜此时的场合,毕竟此山路极其适合伏击,此处也正是太子殒身的地方。

“战捷是战捷,但是北疆传回的军情中却提了一句萧将军受了?伤。”

“受伤?”一直沉默着的江屿忽然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评论评论,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