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只见二人身后的角落处,竟是倒着一位年轻的姑娘,浑身上下被绳索捆着,神?志不清,不知死活。

萧向翎俯身探了探她的鼻息,轻声道,“还有?气。”

就在此时,车外再次传来说话的声响,二人便都噤了声音。

车内空间本就狭小,塞下一个姑娘和两个成年男子几乎是做不到的事?情。两人身体向内缩着,都快要?贴在了一起。

“话说那蛊虫也真是娇气,非得用女子的心头血来养着,对生辰八字还有?要?求。各处各地都寻了十多天,也不过才找到这一个。”

“那蛊虫难养得很,但也的确是了不得……”

江屿临走前的猜想成了真,夏之行举止反常绝大可能是中了什么?蛊。江淇刚刚上任,反常的旨令没有说服力,但若夏之?行在朝上据理力争,便立刻能使一群见风使舵的臣子们纷纷认同。

而论到下蛊之?人,放眼整个皇宫,便是江淇身边那个神?鬼莫测的道士可能性最大。

江屿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由于怕暴露行踪只敢发出气音,便只能说得极其缓慢。

一团团潮湿的热气打?在对方的耳侧,仿若一张拉长而无?止境的密网,笼住粮草内部的所?有?热气。

两人话说到一半,一旁躺着的姑娘却像是忽然醒过来一般,轻微动了动身体?,看见面前的两人吓了一大跳,被江屿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这位姑娘可知这二人身份,以及为何要?捉你?”他在确保她不会喊叫后松开手,低声问道。

“应该是……皇上的人。”她看向二人的目光有?些不信任,“我也不知道为何捉我,但听说是要……养什么?蛊虫。”

“是取心头血养蛊虫。”江屿纠正道。

听到这几个字,那姑娘眼中浮现出掩饰不住的惊恐,颤声道,“那……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自然不是。”江屿低头却笑,“但可以举手之?劳。”

过了几个时辰,车马走到城门口,却是倏地停下来,以极慢的速度前行着。

江屿将粮草拨开一道缝,低声道,“城门口的士兵们在挨个查人,怕是江淇知道在大路上将我堵了个空,便在城门口动手脚。”

“车上面是什么??”守城的卫兵问着。

“就是粮草。”驾车人笑着答。

话音未落,卫兵竟是按惯例用长矛往草堆里捅了两刀,霎时把驾车二人吓得魂都散了,眼看着士兵还要?刺第三刀,连忙上前阻止,顺便往人手中塞了些金银。

“这都是上好的粮草,刺坏就不好了,您多担待。”

那士兵见刺两刀都没什么?发现,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行过去。

而车内更是经历了一番劫难。

士兵的刀是从上向下捅,萧向翎在其中的位置最高,这一刀径直向他头部刺来。他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将身体向前倒去,却因位置拥挤狭小,径直压在了江屿身上。

江屿被撞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刚想说句话,第二刀又紧贴着萧向翎的后背刺过来,甚至挑破了一小层布料,再向下一毫就要?触到皮肉。

原本两人是坐着的姿势,如今便变成倒着叠在一起,江屿还得尽量将身体下沉,以免第三刀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而在沉寂片刻后,车终于再次向前走去。

*

“这一路上,一般遇到酒馆他们就会停下来休息片刻,我们可以趁他们下次去酒馆的时候逃出去。”那姑娘说着。

江屿没搭话,自从刚刚坐起身,他的脸色就有?些不正常的红,却因为车内极其阴暗的光线而看不出。

刚刚萧向翎紧紧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分明感受到什么?东西抵在他腿间,却因为情况紧急不得不咬牙忍着。直到对方终于从自己身上爬起来,那有些奇怪的感觉才逐渐消退。

“进城不远便有个酒馆。若在那停车我们便溜下去,不停下也没关系。”

他转头看向微皱着眉的江屿,还以为对方是一路颠簸有些不舒服。顾忌到有旁人在场,话到嘴边又将“胃还痛吗”收了回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放轻了声音问道,“可以吗?”

江屿嘴唇紧抿,看上去神情严肃,缓缓点了点头。

*

驾车二人果真在前路酒馆停下,进去潇洒快活。正跟店小二要?酒,却忽然看见两个官兵模样的人手持一张画像进来,让所有?人都来看看是否见过有?印象,提供路径信息的人悬赏百金。

他们便也一起凑过去看,只见那画上是一名青年男子,鼻挺唇薄俊秀至极,但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却丝毫不显轻薄,反而给人一种贵气与清冷的感觉。

而这张纸上除了人面画像与悬赏百金,竟是再也没有任何信息。

“没见过,这么?俊的人我见过一定不会忘。”众人七嘴八舌地说。

“他犯了什么?事?啊?”还有?人问。

“这点你们不需要?知道,若是见到及时上报就好了。”他也说得隐晦不清。

正巧此时二人的酒也已经装好,本着此地不宜多留的念头,他们留了金银便向门外走去。

“你感没感觉马车忽然轻了好多?”上车前行后,一人疑惑问道。

“好像是有点,再下去看看?”

“操!”看到车上的景象,他们不由得爆了粗口。

只见本是包围严实的粮草后方,竟是漏了个极大的缺口,而此时车内已经空无一人,一段绳子就光明正大地搭在马车边缘,仿佛对他们赤-裸裸的挑衅。

“她一个姑娘肯定没跑远,现在赶快追。要?是把人丢了,咱俩小命都别想要了!”

*

江屿二人意图进宫,无?法继续带着那位姑娘。正巧她说她在京城有亲信可以投靠,他们便在酒馆不远处分道扬镳。

江屿自是注意到忽然张贴到大街小巷的那些画像,便干脆在路边买了个斗笠,将前沿压低,微低着头走路。

他们绕开喧闹的街巷,打?算寻个人迹稀少的偏巷进宫。

然而就在他们经过偏巷的树林下时,忽然有一只鸟从树上疾冲而下,稳稳地落在江屿肩上。

它的腿上还捆着一小卷信纸,随着它的翅膀张合,一-股极为熟悉的异香传来。

江屿心下一-颤,这正是沈琛为他留下香料的味道,而如此看来,此信绝大概率是沈琛所?写。

他将信纸打?开,只见里面还卷着一条极小的香料,信纸上仅有?几个字——

望山角西南。

沈琛为他留下的香料都只能供一次使用,如今信纸中夹带了香料,明显是预料到江屿会再次同他联系。

“望山。”萧向翎皱眉,“此处如何?”

“很大的可能性是,太子的尸体在那。”江屿抬头,“他有?条件要?和我们谈。”

自从那晚过后,萧向翎多少对沈琛有?些敌意,语气也略微生硬些,“他有?什么?条件能谈。”

“当年的事?情毕竟未被证实,我也没听过他亲口的解释,况且他教我习剑多年,也算得上半个老师。”江屿劝道,“既然他特意传信给我,就必定是有事?要?谈。”

“那你要?去望山?”

“我不去。”江屿微挑了眉,“你回北疆顺路过望山,或是可以替我去看看。”

“那你呢,进宫之后你打?算如何?”

“江淇本来的打?算定是在路上把我解决掉,而一旦我进了城,他就必会有?所?顾忌,暂时不会有?明显的举动。现在最大的不确定性在于夏之行,顾渊好久没了音讯,也要?去探探情况……我不得不回去。”

“在大路没堵到你,江淇一定已经知道你看穿了他安插的眼线,杨广这枚棋子没法再用,他也会对你加强防备。”萧向翎转头说道,“你要?多加小心,有?任何事?传信给我。”

他忽然走上前来,低头轻吻江屿的眉心,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笑道,“若是需要?,我与北疆军马,随时听候殿下调遣。”

“你胆子不小。”江屿半开玩笑,“想带兵反了?”

“我本就无?意于整天带兵与北寇你退我进地周旋。”萧向翎轻笑,“纵使是‘提携玉龙为君死’,也要?看从的是哪个君。”

*

数十天没回府中,庭院中依旧与走时别无二致,看得出每天有人打扫。

江屿轻轻推开门,一眼便看见站在桌案前的顾渊。他正在擦拭去上面浮着的一层清灰,同时将笔墨归回原位。

“顾渊?”

“殿下!”顾渊猛地转过头来,眼中的惊诧之意溢于言表,他忙块跑过来江屿身上扫视两圈,见没受伤,也没枯瘦,这才微微放心了些。

江屿将对方的意外神?色看在眼里,回身将门关上,低声问道,“最近京城发生什么?要?紧事,为何不给我书信?”

“殿下,您走后府上四周都被江淇派人围起来了,书信根本传不出去。这段时间江淇加大力度向中央收兵权,甚至是还有?些明显不合理的新政,下圣旨宛若儿戏。”顾渊压低声音说道,“朝廷中很多大臣不满,上书觐见却几乎全被打?回,而夏大人最近也的确奇怪得很,对江淇的想法几乎是百依百顺。”

他深吸口气,继续说道,“这两天江淇忽然将府上围住,连我也不准进出,我还以为他对您也……”

“他的确是想要我的命。”江屿说着,声音却依旧显得随意,“所?以别掉以轻心。”

“江淇目前最多是趁我不在,做做表面文章,他还以为我回不来了。”

江屿在桌案前坐下,目光自然而然地搭在那短剑和方帕上,“如今见我毫发无损地回来,或是早就把府上围着的卫兵撤了,毕竟他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来针对我。”

“对了,正好我也有?事?找他。”江屿忽然站起身来,“备马,去江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