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殿下前世又是为何惨死?”
萧向翎沉默盯着?他,目光如炬,良久缓缓道,“你如何得知此事?”
“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但我能看见?每个人身上?缠乱的线。”沈琛说道,“因?果恩怨,都不?过是一?线之缘。”
他看着?萧向翎愈发古怪的神情,无奈笑道,“不?过并非看到就可?随便声?张,天机不?可?泄露。关于目瞳奇异者,有?红尘牵扯是大忌。”
“所以沈公子现在是要‘泄天机’与我听?”萧向翎挑眉。
“萧将军也不?必过于提防,我将此事告知于你们,也自是希望你们能给我带来我想要的东西。”他轻微摇头,朝对方会心一?笑,“你现在是为了?江屿,而我是为了?太子殿下。”
“如何?”沈琛问道。
他看到萧向翎身上?极端的矛盾,一?方面对前世江屿的死因?茫然又绝望,继而引发出愧疚与日复一?日的心理?折磨;另一?方面却又对其情根深种,始终适可?而止地试探着?。
对他来说,江屿死时的场景宛如一?块巨大的心结,心结膨胀滋生成为心魔,究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沈琛十?分确信,这是对萧向翎非常有?诱惑力的一?个条件。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沉思良久,竟然会拒绝。
“是否要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应该由江屿自己来决定,任何交换的信息都不?能作为我替他决定的筹码。”萧向翎直视对方,缓缓说道,“况且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更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自己告诉我,我只信他。”
“他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沈琛劝他,“从他口中,你永远也听不?到。”
“那就不?必听到。若是他不?想提,我也不?会追问。”
沈琛抬头看向对方,试图从那黝黑而深邃的眼?眸中读到哪怕一?丝退避躲闪的情绪,却发觉其中尽是坦然,仿佛见?底的湖水,渺远的河汉,反而衬得他自身浅薄而可?笑。
萧向翎是江屿的心上?人,而在旁人眼?中,他不?过是太子殿下的一?条忠犬,在太子本人眼?中或许也未必好出多少。
他将全身爪牙碾磨锋利如尖刀,数十?年如一?日只为那一?人鞍前马后。那人辉煌时,他隐退在见?不?得光的暗处;那人落魄时,却只有?自己愿意出手替其收硷残骸,依旧仿若珍宝一?般紧密护着?。
沈琛苦笑,无奈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忽有?一?只黑色的信鸽从远处飞来,在漫山的雪白中极为显眼?。萧向翎怔愣片刻,随即伸出手来,那信鸽便落在他手腕上?,他从上?面取下一?张信纸。
而紧随那信鸽身后,竟有?一?只雪白的鸟,径直落在了?沈琛肩上?。
萧向翎看完信上?的内容,显然有?些发愣,抬头皱眉看向沈琛。
“萧将军那封信是谁发来,所谓何事?”沈琛问道。
“北疆下属所发,说江屿回?宫后,说我与北疆暗中勾结,故意放进来一?队轻兵,而今皇上?让我把军符交与杨广,自己只带一?小波军队,以示忠心。”
萧向翎随即嗤笑道,“江淇跟他父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借口都用多少次了?,都不?想着?如何去改。”
沈琛讶异挑眉,“听萧将军如此说,你是咬定朝廷在找借口诈你,一?丝一?毫也没怀疑到江屿身上?来。”
萧向翎看他的眼?神愈发冰冷,他便抬眼?解释道,“江屿刚会走路不?久,我便教他剑术,与他相识已有?十?余年之久。江屿天性不?坏,聪颖敏锐,性子倔强,但却也极其擅长圆滑诡诈,勾心斗角。就算他嘴上?说得好听,也难免会或多或少地暗算旁人。”
“多谢沈公子提醒了?。”萧向翎一?边说着?,一?边当着?对方的面,把那张信纸撕成碎片。白色纸屑瞬间消融在雪中,消失不?见?。
“只是你与江屿十?余年的相识,却未必有?我这结识一?年的人更了?解他。我心中有?数,沈公子今后大可?不?必再提起此事。”他语调有?些许发冷,“那沈公子的信又是何人所寄,信中内容为何?”
沈琛瞥了?一?眼?手上?的小东西,似是感?觉事情有?些耐人寻味,“传信鸽的香料我只给过两个人,其中一?人不?太可?能,另一?人……便是江屿。可?是这信鸽上?,竟是一?封信纸也没有?。”
听到江屿二字的瞬间,萧向翎的神色便变得极为严肃,他的目光紧紧盯在对方手上?的信鸽喙处,竟是发现在那喙的侧方,有?一?丝已经?褪色的,微不?可?察的血迹。
*
那名刚刚被狠狠咬住的士兵右手缠上?了?白色的布条,一?只手用力掰着?江屿的下颌,另一?只手将药粉兑着?凉水强行给人灌了?下去。
“看来是掺在茶水中的药粉劲儿不?够大,还让你有?力气咬人,这回?看你还有?多少力气。”
他脸上?纵横的刀疤更显狰狞,狞笑道,“这药粉可?是老子们平日里去享受用的,仅是这么一?小撮,就能让人欲-仙-欲-死。”
他用手指尖比划了?一?下大小,笑容愈发猥琐,“看你这清高模样还能绷住多久?”
他转头看向刚刚留在洞中看守的那位男子,语气中透露些许按捺不?住的欲望,“魏兄,早就听闻七皇子容貌极为隽秀,只是自儿时起便一?直在西域,如今一?见?,的确名不?虚传。如今既然道长已经?放话下来,比如让弟兄几个……”
话还没说完,却被那名为“魏兄”的男子一?记凌厉的眼?刀扫回?去。
他冷声?道,“就算道长对他起了?杀心,难道你真的以为他身后一?个人都没有??若是真在道长来之前让他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你觉得你有?多大能耐跟朝廷抗衡?”
那人明显是极为遗憾,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言极为合理?,便只悻悻地退到一?旁,在火炉边烤着?手。
没过多久,江屿便懂了?那人所说的“享受时用”是为何意。
他只觉浑身上?下如同燃起火一?般燥-热,将五脏六腑烧成一?片焦烟,每一?寸皮肤都变得滚烫而敏感?。纾解的欲望细密地渗进骨髓之中,令他不?住地发抖颤栗。
在身体状况本身就濒临崩溃的情况下,理?智几乎完全摧塌,甚至右手腕处的痛感?都变得微乎其微。
他漂亮的双眉紧紧皱起,身体小幅度挣动着?,嘴唇不?断开合,似乎是在下意识说着?什么。
刚刚被称为“魏兄”的人名为魏东,算是这群士兵中的头。
他自知这种药效之烈,指甲盖大的药粉掺在酒水中服入,便能让人彻底纵欲不?知今夕何夕。军中曾有?一?名士兵误服下此药粉,最后被捆在冰天雪地的室外,整整一?晚才冷静下来。
他现在正坐在江屿对面,将他的一?切小动作收进眼?底。
对方除了?身体无法控制的冷汗以及颤抖外,却并没有?其他过多的反应,这点令他极其意外。
若不?是对方已经?脱力到呻-吟都发不?出,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自控力强到可?怕。
又过了?一?会,他发现对方的嘴唇略微动着?,似乎在下意识轻声?重复着?什么。他偏头看向众人,见?他们都在朗声?谈笑,没人注意到这边,便低下头去轻叫了?声?“殿下”。
“殿下,你想说什么?”
江屿似是没听见?,依旧自顾自地重复着?。
他再度低下头去仔细听,只听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像是“小”。
“小小?”他皱眉问道,“小小里?”
听上?去像个地名,但他脑子内搜了?一?圈,也没想到附近有?什么与“小小里”发音相近的地名。
正纠结,那边几个士兵却恰好止住话头,往这边看,他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后退几步,将位置让出来。
那个刀疤脸显然是对江屿咬伤他手背的事情格外怀恨在心,但又顾忌着?魏东和道长那边,便并没对人动手动脚,只是站在旁边试图过一?把嘴瘾。
“小美人,再捆下去手就真要废了?。”他话语中不?正经?的意味十?足,目光毫不?遮拦地打向江屿那白皙修长的手。
而手腕由于长时间脱臼,被紧紧反剪在身后,再加上?间歇性无法避免的用力与磕碰,如今已经?肿起一?周。边缘泛着?青紫,与手指的颜色形成极端的反差。
“这么漂亮的手废了?多可?惜。”他毫无可?惜之意地说道,玩弄之心顿起,笑道,“你求我,求我就给你解开。”
江屿由于这句话微微挣了?挣眼?,俊俏的眸子半阖着?,看着?面前的人。
那双眸子中依旧映着?冷淡的色调,却由于极端的痛苦与压抑而泛着?浅层水色,宛若化开薄层的冰面。
周围的人开始嬉笑起哄,说那刀疤脸是在做白日梦,江屿吃错药了?才会来求他。
“帮我解开。”江屿忽然说道,“求你。”
那声?音极轻,微弱得仿佛穿林而过的风声?,不?经?意间就会消融进噼啪作响的火苗声?中。
但此刻几乎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立刻安静下来,用堪称惊悚的眼?神看向江屿,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才会示弱说出这句话来。
此言说出良久,周遭都没人动弹,直到江屿再次极不?舒服地动了?下,那刀疤脸才陡然想起刚刚自己说过的话。
承允的事毕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反悔,他便蹲下身去解江屿手腕上?的绳索。与此同时心中竟充斥一?种极端的满足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美人,你若是再求我一?遍,或许我还能帮你舒服舒服,那药粉吞进去滋味如何?”他解开江屿手腕上?的最后一?块绳结,轻佻笑道。
“你做不?到了?。”江屿用气音回?道。
“什么?”那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众人都以为是奄奄一?息强弩之末的江屿,竟在话音落下的一?瞬猛地起身,腿在地面上?一?扫将面前人绊倒在地,又用没受伤的手肘将其往火堆的方向猛地一?顶。
围观的众人被这陡然的变故惊得猝不?及防,情急中甚至没人来得及上?去插手。
只见?江屿已经?骑到对方身上?,用膝盖和右手肘紧紧压制着?,而左手则成拳疾风骤雨般击向对方五官等脆弱部位,没几下便见?了?血。
那刀疤脸粗骂一?声?,随即竟是凭借着?体型的优势硬生生翻过身,将江屿甩了?下去。
此时江屿双-腿还紧紧钩在对方肋下的位置,一?边用力制约着?人的动作,一?边凭借着?身体软度的优势避免自己直接在这生硬的力度中被甩到石壁上?去。
其实他远不?如表面那样游刃有?余,那药效实则强劲得很。
由于强行发力,他现在浑身的肌肉都撕裂一?般疼痛,若不?能速战速决,片刻后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能生生晕死在这里。
那刀疤脸用力去掰他的腿,仅是挂着?晃着?两下,他就只觉快要将整个胃都干呕出来。
在盛怒下,刀疤脸掏出了?腰间的刀,径直朝江屿脱力的右手腕用力刺去。
就在刀刃即将刺入江屿手腕的一?瞬间,一?道寒光自一?旁闪过,几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刺过来,“啪”的一?声?果断将他的剑挑飞。
正是魏东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出剑,此剑却将目前的形式陡转,令刀疤脸的优势尽失。
那刀疤脸满目震惊地抬头看向挑剑之人,眸中满是绝望与不?可?置信,但仅仅是片刻,眸中的神色便全部被痛苦与狰狞所代?替。
因?为江屿在他丢剑而短暂分神的片刻,猛地起身再朝他胸前顶去。刀疤脸随着?这力度向后踉跄几步,下一?瞬便由于重心不?稳,被江屿一?脚当胸揣进了?身后的火堆当中。
不?知是巧合还是江屿事先计算好位置,倒下后他的面部正巧砸在身后的火堆当中,火苗瞬间窜起到人腰的高度。
那刀疤脸发出一?声?堪称尖锐的嚎叫,浑身剧烈挣扎起来,但此时江屿竟还维持着?骑在他身上?的动作,用身体的重力紧紧按住他的前胸,叫人彻底动弹不?得。
“快他妈的救人啊!”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周遭呆若木鸡的众人如梦方醒一?般,连忙去拉江屿。
但就在他们向火堆涌去的刹那间,只见?江屿猛地起身起身向洞外奔去,而被按在火堆中的刀疤男已经?被烧得没了?知觉,毫无生气地躺在地面上?。
几个人想冲出去追江屿,几个人想留在洞中救人,洞内一?时间无比纷乱。
“都别?给我出去。”魏东烦躁地站起身,骂一?声?,“我出去追人,你们都留在把人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