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真的嘛……”
栗梓怯怯地望着肖宁川眨了眨眼睛，把眼中那最后犹在打着转的几滴水珠给挤出了眼眶。
“当然是真的了，夫君什么时候骗过小栗子了？”
肖宁川疼惜地揉了揉栗梓的脑袋，取出怀中干净的手帕给小家伙轻轻擦拭着眼泪。
在肖宁川的安抚中，栗梓也缓缓镇定了下来，并且用他自己的逻辑把肖宁川的话又给重新消化了一遍。
“嗯！夫君最好最好，烁、所以夫君不骗小栗子！”
只见栗梓望着肖宁川很是用力地点了点圆脑袋，绵软的小奶音还有些愤愤道：“他们都坏，他们才骗小栗子！”
肖宁川有些哭笑不得地捏了捏栗梓软嘟嘟的脸颊，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回应，只能点头附和道：“对，他们都坏，所以不能相信他们。”
话落，肖宁川来到马车前室甩了甩马缰，驱使着灰扑扑的马匹原路返回栗家，“好了，小栗子，我们现在该回去了，得趁着天色还早快点启程才行。”
因为担心栗梓一个小胖团待在马车里会继续胡思乱想，肖宁川便干脆将栗梓和京墨给一起抱到了前室陪同他赶车。
不过事实也证明了肖宁川的决定没有做错，小家伙坐在前室看了一会远方的风景，果然很快就恢复了元气。
“驾驾！大马驾驾！”
栗梓望着前方“嘚嘚”小跑的马匹，不时地晃荡几下自己的小胖脚，一双水亮的大眼睛也甜甜地笑成了两弯小月牙。
“小心摔下去。”
肖宁川无奈地搂紧了身边不停乱动的胖团子，伴随着一阵绵软的触感从怀中团子身上传来，肖宁川心头一动，忍不住偷偷捏了几下栗梓身上的软肉。
这么乖软的小孩，怎么会有人忍心欺负他呢？
肖宁川一边悄悄地撸着怀里的人类幼崽，一边暗自感叹道。
但随即，肖宁川便想到了实际上还真的就有那么一群寡恩薄义的人，明里暗里地都在欺负小家伙。
他先前无意间听到清叔说起过，在那些人都还受着清叔药诊恩惠的时候，就已经敢唆使他们自家崽子去排挤打压小栗子了。
如今他们已经没办法再从清叔身上讨得便宜，自然也就更不会再去顾忌什么，虽然那些出格的事情他们暂时还不敢做，但如果只是在口头上贬低栗家的话，他们对此明显很是肆无忌惮。
而他们倒是说得过瘾了，却让小栗子平白被他们言语中伤了一番，还为此难受地哭了一回。
想到此，肖宁川的神色微沉，指尖不由得落在了他的衣袖处轻轻摩挲起来。
也不知道那些人对他留下的礼物是否会感到满意呢？
肖宁川畅想着之后有可能会出现的一些情景，唇角也不自禁微微勾起。
待他回过神来，便发觉马车也已经回到了栗家后院。
“小栗子，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你喜欢的东西忘记带走的，把能带的都尽量带上。”
肖宁川抱着栗梓一起走下马车，他望着仿若空荡了大半的庭院，眼中隐隐有些怅惘：“这一次我们离开这里，再回来也不知道会是多少年以后了。所以如果你真的落下了什么东西，恐怕短时间内我们都是没有办法再回来拿的。”
肖宁川没有说完的是，甚至那些东西再拿回来时可能已经是面目全非，又或是根本再也无法找回了。
这么想着，肖宁川沉默着将车厢中的行李又给扩充整理了一遍，而后望着那些剩下的实在无法带走的大件家具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肖宁川的情绪感染，原本对离别还有些懵懂的栗梓，此时也抱紧了他怀中新收拾出来的小包裹，闷闷不乐地低下了脑袋。
“没有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忘了吧？”
肖宁川把情绪低落的小家伙抱起，轻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以作安抚，随后将其送入了马车之中，“那我们这就启程。”
等把马车赶出了院子，肖宁川又捏了几下栗梓的脸颊，便重新向小院走去，“小栗子，我想起来还有样东西没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听到这句话，栗梓当即有些眼神慌乱地想要跟上去，然而这一次肖宁川却是态度坚定地拒绝了他：
“小栗子你乖乖待在马车上等我，如果你跟过来的话我会生气的。”
见小家伙好像被自己吓到，肖宁川只能又缓和了神色，无奈地补充道：“这样吧，小栗子你数数到一百，等你数到一百的时候我肯定就已经回来了。”
“一、一百？”
栗梓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注意力被转移后他心中的恐慌也不自觉褪去了许多，当下只犹豫了一会就点了点头，小奶音认真道：“那…那小栗子数到一百的时候，夫君一定要回耐哦！”
“好。”
肖宁川眼中闪动着浅淡的笑意，应声后当即转身走入小院。
小家伙真是傻乎乎的，竟然连他自己才学会数到五十都不记得了。
“一、两、三、四……”
已经入坑了还犹不自知的傻栗梓，此时正胖脸郑重地掰着他肉嘟嘟的小手指、慢慢数着一个个数字，显然是对于肖宁川的小算计毫无所察。
而成功支开了小栗子的肖宁川，则在进入小院之后不知不觉地收敛了眼中的笑意。
肖宁川缓缓走到庭院中央的石椅边坐下，他感受着石椅那略微粗糙的质地，恍惚间，他的眼前好似浮现出了这一个月来、他和栗苏夫夫陪着小栗子在小院中嬉戏说笑的画面。
肖宁川又不自禁想起了被他刻意藏在心中的自己的家人，也不知道他们两家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团聚……
肖宁川微叹一口气，最后又环顾了一圈栗家的小院，犹豫片刻，还是从袖中暗袋取出了几包毒粉。
希望他的这些准备不会派上用处吧……
但如果真有人受到了损害，那也必然是他们先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自食其果咎由自取而已。
“五十……五十后面似、似……”
在肖宁川布置小礼物的时候，正坐在马车里数数的栗梓的一张小胖脸也早已可怜巴巴地皱成了一团，却连自己陷入了某种恶性循环之中都还不自知。
“到底似什莫呀，小栗子不几道呀！”
栗梓皱着胖脸长长地‘唉’了一声，蹙起的小眉头都好似在表达某种学渣不可言说的愁苦，“小栗子还素再数一遍叭！”
“一、两、三……”
栗梓正认真数着不知道第多少遍的‘一两三’，就看到眼前原本放下的车帘突然被一只小手掀起，一道明亮的暖光从外面洒进了车厢。
与此同时，一个五官精致的俊秀小少年也捧着两盆粗枝走进了车厢。在暖光的映衬下，小少年那清冷的眉眼都好似温润了好几分。
“……夫君！”
栗梓看着面前好似在发光的人看得呆了一瞬，待回过神来当即眸光亮了亮，而后咧开一口小白牙甜笑着扑进了对方的怀中。
“小心把盆子给打翻了。”
肖宁川轻笑着劝诫道，手上却是纵容地将两盆分量不轻的粗枝给举高了一些。
也是幸亏他现在的内功已经练得小有所成，不然别说把两个装着厚重泥土的大瓷盆给稳稳托举住了，估计只要有两个空盆就能把他压垮。
“这素、这是什莫呀？”
栗梓仰起胖脸蛋去看那两个被高举的大瓷盆，说话间忍不住又想去咬自己短胖胖的手指头。
肖宁川把两盆粗枝放在车厢角落，而后在小家伙把手指放进嘴巴之前，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对方的小肉手，及时制止了小家伙吃手手的‘不良’行为。
“这是我们院子里的桃树枝。”
肖宁川顺势捏着栗梓绵软的胖手心把玩了几下，想到院中已经挂上小青果的桃树，他眸光微闪了闪，又道：“暂时先这样养着，等到了新家我们就把它们种下去，到时候说不定会长出两棵新的桃树。”
栗梓听着肖宁川的描述，仿佛看到了眼前这两根短短的树枝，在肖宁川的手中慢慢变成小院中那般参天大树的模样。
当即，栗梓目光惊奇地望着肖宁川，小奶音忍不住崇拜道：“夫君……夫君好腻害呀！”
“别期望太高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呢。”
肖宁川对上栗梓那双晶亮的眼瞳，莫名产生了些许压力。
“咳，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赶紧出发了。”
肖宁川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回想起来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连忙走到了马车前室，开始驱车向安平府驶去。
“嗯！出发发！”
栗梓虽然还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依旧很是配合地用力点了点脑袋，还振奋地朝着前方挥起了小拳头。
因为不管他们去哪里，小栗子只要知道夫君君会一直陪在身边，小栗子就一点都不会害怕啦！
“赶路会有点辛苦，小栗子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了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说话间，肖宁川回味着先前小家伙坐在他身旁陪伴时的闲适，忍不住又将小家伙从身后车厢中捞到了自己怀中。
担心对方会受寒，肖宁川动作顿了顿，又往小家伙身上披了条小毯子。
“嗯，小栗子几道哒！”
栗梓配合着裹紧了身上的毛毯，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干，栗梓用力把自己的胖手捏成了一个小白馒头，还用小奶音信誓旦旦地道：“小栗子也不怕心里苦的哦！”
想到自己衣兜里还有一个新成员，栗梓又连忙掀了掀衣襟，露出他胸脯前正熟睡的小奶猫。
而后栗梓够着脑袋凑到了肖宁川耳边，悄声替小毛团补充道：“墨墨也不怕哦！”
“是辛苦，不是心里苦。”
肖宁川忍俊不禁地揉了揉怀里胖团的脑袋，“而且你怎么知道京墨不怕吃苦的？”
“哼，窝、我就素几道嘛！”
栗梓听到自己被质疑，当即气鼓鼓地别开脑袋，还特意把衣襟拉了回去，重新盖住了自己小胸脯前的毛团子。
“好，小栗子都知道。”
肖宁川望着身边那个生着气、还不忘偷看他脸色的小家伙，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然而感受着怀中敦实的温软，肖宁川再望向前方未知的道路时，他心中潜藏的迷茫，却在不知何时早已被一股油然升起的安定给驱散而尽。
——
夜色渐沉，肖宁川借着天空圆月的浅光，翻出怀中的地图看了几眼。
“离驿站还有这么远吗？”
肖宁川望着地图上的一处小点，不得不承认他估错了马车的行进速度，还有地图的比例尺。
他原本还以为他和小家伙可以在天黑前到达驿站休息一夜的，结果这都快深夜了，他们依旧和驿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也难为小家伙离家的第一顿晚饭就没有能够吃好，只是和他在马车上草草热了几块冷饼吃下去就算了事。
肖宁川侧头看了看怀中已然熟睡的小胖团，不由得有些忧虑起来——如果继续这么风餐露宿下去的话，小家伙脸上那嘟嘟的软肉会少掉许多吧？
这么想着，肖宁川驾车的同时，忍不住又心猿意马地轻捏了几下小家伙的脸颊肉。
玩了好一会，还是因为感受到夜风的寒凉，肖宁川才回过神来。
担心小家伙会受冻，肖宁川拢了拢栗梓身上裹着的小毛毯，只迟疑片刻，便轻手轻脚地抱起小家伙，准备将对方送入车厢中安睡。
然而肖宁川这才刚把小家伙抱起，“砰”地一声巨响混杂着马匹惊慌的嘶鸣声便在他的耳边传开。
与此同时，原本缓慢前进的马车也似乎撞上了什么坚实的物体，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窒碍堵塞感，戛然停在了原地。
突遇车祸的肖·未成年·宁川：“……”
所以未成年驾车真的是有危险，尤其是在他驾车的同时还分神玩小孩的情况下。
“飞、窝飞起耐啦？”
这个时候，栗梓迷蒙地揉了揉眼睛，渐渐醒了过来。
“你没飞起来，是马车刚才撞到什么东西了。”
肖宁川哭笑不得地揉了揉怀中胖团的头发，本就打算下车查看车况的他，这会干脆抱着小家伙一起走下了马车。
不过为防意外，肖宁川空出的另一只手上还不忘捏着一包毒针。
“那个似什莫呀？”
栗梓搂着肖宁川的脖颈，有些好奇地伸出小手指了指车轮前面堵着的那一大坨黑色。
“是和我们不相干的一个路人。”
肖宁川嗅到空气中弥漫开的些许血腥气，望着那个有些庞大的黑色人影不由得眸色微沉。
肖宁川虽然不知道对方秉性好坏，又是为何落得现在这般一身伤撞到他马车的地步，但是这并不影响对方是一个麻烦的事实，也不影响他果断地做出冷眼旁观的决定。
毕竟他如今只是一个拖家带口的孩童，完全没有何必给自己平白增添什么麻烦。
这么想着，肖宁川便开始琢磨起来应该如何才能挪开面前那个卡住车轮的大家伙了。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想出方案来，一道微弱的声音就从车底下传了出来。
“救…救我……”
“夫君，他在嗦什么啊？他为什莫不让我们肘呀？”
栗梓望着面前的大家伙眨了眨大眼睛，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大人要在他们的车底睡觉觉。
“他碰瓷。”
肖宁川佯装已经有内力并且耳力非凡的自己也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只淡淡评断了一句，就准备上前强行挪开某个马车下的路障。
似乎是听出了面前的两个孩童不想救自己，趴伏在马车车底的人强自打起精神，断断续续地虚弱道：
“我…我是安平……新、新上任的知府……”
“你说什么？”
肖宁川闻言当即一怔，正要继续追问什么，就看到车底的那个人在说完那句话后似乎放下了心，直接歪头昏睡了过去。
肖宁川：“……”
别的不说，这人碰瓷还真的是很有一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