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七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非常温暖的床铺里。这床榻是由红木制成的,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床帷是杭州的蜀锦,绣着花鸟的图形,珠帘往两边系住,因她的动作?,兴起清脆的碰撞声。
都要?比得上?她在家中的待遇了。朱七七脑中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但很快,她就想起了昨晚自己遇到的情况。借口自己还有行李在外,不肯与那?侍女归家;路上?遇到觊觎钱财的强盗,劫财之外还要?劫色,打倒了七八位,更多的强盗还是要?涌上?来;眼见自己不敌,还被不知哪里来的咸猪手摸了一把,那?载着奸猾小人的车架就从城门那?边行了过来……然后,然后,就是那?自称姓王的小人救了她们?……
啊呀!后面好像还有人过来,是陆千秋那?家伙的手下。他果然……还是有把她放在心上?的么?
朱七七脑子拐了个弯,将自己遭遇到的种种困苦都一下子忘得光光的,只要?一想到他或许对自己也不是无意,她就像是吃了蜜一样,心中的甜意不可?自制地?涌出,她捧起自己的脸,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烧。
“吱呀。”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是一位捧着洗漱用品的婢女,后面还有另外的几位,有捧着裘衣的,有带来饰品的,还有托盘上?放着早点的,其中一位将屋内的桌子擦拭一番,后者摆放上?烧热的茶水。
“陆千秋呢?”朱七七从床上?起个半身,眼见她们?将一切都布置好,才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细声细气地?问?着她们?,好不羞涩的模样。
婢女们?诧异地?对望了一下彼此,最后,一位圆脸的还没有张开的少女讶异道:“小姐你?在问?谁呀?”
朱七七感觉到了不对,她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她还不肯放弃,她强笑道:“你?们?的公子呢?”
婢女们?呐呐回道:“少爷他还在别院里,他吩咐我们?照看好小姐你?,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朱七七一拍铺被,她怒容道:“我管他过不过来,我说的是你?们?的主家……你?们?、你?们?难道不是陆家的人吗?”
婢女不敢触怒眼前这位小姐,一位年长一些的还是回答道:“我们?的主家姓王……”
朱七七感觉脑中一阵轰鸣,她呆愣在床榻上?,像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浑身上?下像是突然离了温暖,连混在身中的血都是冷的,她的脸色已经白了起来,手也攒紧了棉被。
她忽然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就像是从一只鹌鹑变成了猴子,她突然扑到了婢女们?中间,将她们?带过来的衣裳和首饰全都扫到了地?上?,就连那?些喷香的食物也没有放过,她一点也不想用这家的东西,她将所有东西扫落,就想要?往门外逃去……门已经被打开了,一位身着绯衣的少年公子摇着手里的水墨折扇,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发疯。
朱七七往后推出了一步,她结巴起来:“你?、你?……”
“七七你?这样生?气,”他忽然收了手中的折扇,一派正经道:“莫不是我有哪里招待的不好吗?”
朱七七扫视了一下两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她才讪笑起来:“这……我只是以为自己应该是在家里……一时情绪激动……”
她其实是想要?唾骂这用她做诱饵的贼人的,但思考到自己的人身安危,她还是换了一种软和的语气。
绯衣公子也不揭穿她的谎言,他面上?的笑容眨眼间就变得既轻佻又放肆:“这有什么可?慌的呢,七七姑娘昨日?昏睡了一晚,该要?做的我也早就已经做完了,姑娘慌张也是没有用的。”
朱七七晃了下身体,她突闻这样的噩耗,只两双手摸遍自己的身子,想要?从上?面发现这恶贼留下的痕迹,但她又不想真的从上?面发现什么。她还未经人事,也不知道经历过那?等?事以后,会?有怎样的变化,她又急又气,眼泪很快就盈满了眼眶,她一想到那?些……她忽然抬手推开面前的少年,奔到廊道外就吐了起来。
是恶心地?吐出来。觉着浑身上?下都肮脏不堪。
她吐了好一会?,还没等?她重新站直身体,就听见身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我是在骗你?的。你?的好情郎昨天晚上?就送过来警告,我可?不敢对你?做点什么,他可?是神通广大的紧,连一些陈年旧事也可?以翻出来。”
朱七七抬起头,她见到绯衣少年就站在她身后的一点距离,他捏紧了手中的折扇,一张玉面泛着青色,正用难以言喻的神情望着她。
没有哪个男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有好心情,更不要?说他王公子本就是那?种心眼不大的人物。
“真的吗?”朱七七喜极而泣。
但王怜花已经不想在和她说话了,他的男性自尊心就在刚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让自己努力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朱大小姐你?收拾好了吗?要?是好了就和我走一趟吧,有人要?见你?。”
“谁?”朱七七现在正有些神魂游离……他刚才说“情郎”,是说陆千秋来威胁过他吗?唉,唉,他是为何而来?
王怜花使了一个眼色,周边的婢女就纷纷而上?,她们?为朱七七换上?衣物,为她将头发梳拢,更有一列新的女仆重新端来水盆与柳枝,待到一切结束以后,王怜花就带着她往后院走去。
一排竹林里掩映着一栋双层的小楼,精巧的屋舍,雕琢的门窗,王怜花走到门前,恭恭敬敬地?在外面就开始行礼来:“孩儿已经将朱七七带了过来。”
与平时的他完全不同。
朱七七正待讶异,就听见门里传来一声风韵婉转的声音:“是朱姑娘么?怜花,你?带她进来吧。”
屋内似乎只有一人,王怜花将折扇插在腰间,推开门,就这样走了进去。朱七七眼珠子乱转,不知现在是不是一个逃走的好时机。
敞开的门扉像幽深的怪物张开的大口。朱七七为自己鼓了鼓气,她昂起头,往里面径直走去。
“果然是一位天姿国?色的美人。”说着这样话的人却是一位几乎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美妇,她眼波妩媚,风姿仪态无一处不美,她从床榻上?起得身来,就这样笑吟吟地?打量着朱七七。
这样的赞词朱七七平日?里已经听惯了,但今日?听到又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受,只因,夸赞她的人本身就已经足够美丽了。她大大方方道:“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夫人你?这样的女子,我要?是男子,一定会?为夫人你?神魂颠倒的。”
妇人轻笑:“好甜的一张嘴,真是个让人欢心的好孩子。”
朱七七一点也不怕:“夫人你?确实很好,就是生?的儿子太过不堪,会?胡乱咬人,平日?里你?还是多管管他为好。”
王怜花恭敬站在一边,听得此话,脸色动也不动,好似未闻。
美妇叹了口气:“就是这样的美人才可?以令他动心吗?怜花,听说他威胁你?了?”
朱七七一惊:“你?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美妇上?下打量她:“当然是你?的好心上?人。”
朱七七心神绷紧:“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他也不是我的什么心上?人……我……我……”
想起了自己几次的挫败,这小姑娘心中便无限委屈起来。
美妇反倒安慰起来:“这男人的心啊,你?不能听他嘴上?怎么说,你?要?看他真正做起来怎么样。你?这样可?人,落到了我们?手里,也一定可?以反制于?他,让他不敢轻动。”
朱七七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她忽然觉着,这样一对母子其实都是一样的可?恶,先前是她为美色所迷,竟没有看清这人恶毒的内心。
“唉,”美妇叹息起来:“我本以为那?人的心是冰雪做成的,可?没想到他也是会?为年轻的少女所打动的,明明他在对待我的身子时候是那?样的坐怀不乱。”她语带幽怨道:“我都以为,我在他的眼里就只是一块冰,是石做的雕塑,让他连动摇一下也做不到。”
朱七七张口结舌地?望着她,她望着这妇人玲珑的身子、那?丰满的前胸与纤纤的腰,还有修长有力的腿、那?玉石一样白皙的足,她的内心忽然燃起了一把火,那?是由嫉妒与愤怒组成的火焰,她目光赤了起来:“你?……你?这不要?脸的妇人,你?、你?居然勾引他!”
她的家教太好,以至于?骂不出什么唾骂人的话,她想暴跳、想摔东西、想发泄自己无处可?去的怒火,她看到了一边的王怜花,她忽而恨声道:“你?就这么想让陆千秋做你?的爸爸吗?”
王怜花也晃了下身子,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像是泼了一把颜料,但他依旧没有说话,在这里,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说话的资格。
美妇掩唇笑了出来,她看着朱七七,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真是个天真的孩子,男女之间的事,竟然还想要?脸面。”
她紧接着叹了口气:“明明只要?要?了我的身子,我就可?以给予他无上?的享受,我的技巧是超过了武功十倍的,可?他却偏偏拒绝了我……”
她坐起身,飘飘走上?前来,她的指甲很长,手掌抚在朱七七的面颊上?:“没办法?,我也就只有找上?你?了。而如果你?也不能对他有用的话……”
指甲刮在朱七七的脸上?,有刺痛感传来。“那?也就只能处理掉你?了。”她冷声道。
她的杀气袭来。朱七七动也不能动,如置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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