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灰袍弟子原本气焰十分嚣张,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眉眼间的怒火俱是像被浇了一盆冰冷刺骨的水,整个人都乖顺起来。
看着这群焉头焉脑的小孩儿,赵思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嘴角翘起一抹笑意。他们到底还是孩子,此刻就像犯错被抓了个正着,立马低头不敢说话,倒也有些可爱。
旁的弟子都讷讷地不敢抬头,自然是没注意道,而距离赵思安近一些的方凌霄却敏锐地察觉了那人的笑容。
若是以前,这人是从来不会对外人露出笑意的,可是现在,他却看着这些犯错的弟子笑得如此欢畅!方凌霄不觉捏紧了自己的拳,指节掐进肉里,浮现深冷的白。
赵思安金丹后期的直觉很快把握住了一条信息——男主不高兴了。
他不禁有些犯了难,为了让大腿高兴,也为了公平公正,这木须峰弟子是一定要罚的,可是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些孩子,到底具体该怎么罚……
“你们为何来此地,又为何和凌霄产生争执?”赵思安例行询问,脑中转得飞快。
那群弟子唯唯诺诺了一阵,许久,一个带点鹰钩鼻的灰袍少年走了出来,拱手拜到:“回赵长老的话,在下是木须峰二弟子陈错,受大师兄之命来此地关怀方师兄的伤势。”
关怀?可拉倒吧,看这样不给陆岩由那货拉仇恨都算好了。
赵思安嘴角抽抽,将本命剑收回,嘴角放平,声音淡而郑重:“我知道你们木须峰从上到下都尊崇实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就可以在我青崖峰的范围内欺负一名负伤的弟子。”
“若是他身体完好,你们要比试我自然不会拦着,就算你们把他打残了也是他实力不够的事,可是你们在此等情况下想要进行私斗,以多对一个受伤的弟子,岂不是把自己也置于一个低劣的位置。即便得逞了,胜之不武。”
木须峰的那群人虽然好斗,但也是恪守为君基本道义的,如今听到赵思安这番话,不由得都有些难堪,但是既是赵长老说的,又确实是在理的话,他们也没理由不听。
许久,陈错带头坦荡言道:“是弟子冒犯了,弟子在此,向方师兄认个错。”
他身后的灰袍少年们也纷纷以手抱剑,立于胸前,以示歉意。
赵思安悄悄用余光瞥了眼方凌霄,发现他没什么表情,却也没再表现什么,似乎是默认了。果然,少年人之间没有隔夜仇。
赵思安挥了挥手让那群弟子们离去,转身去看方凌霄。方凌霄垂着眼眸,深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了,方……咳,凌霄。”
随着赵思安的话语,少年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随着赵思安的指引,与他一同踩在青枫剑上,就御剑而起。
赵思安担心男主腿脚不便,又负伤在身,便让他同自己一起乘剑。他哪里知道方凌霄站在他身后,心思却早已过了九曲十八道。
若是按照往常,方凌霄是最讨厌被当成弱者对待的,也一定会顺带记恨那个照拂他的人。实力不济,自然是自己的问题,无论是否负伤,弱小者就是弱小者。可是,自听到赵思安那句“决不允许你们在青崖峰范围欺负我座下弟子”,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复杂的。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还算是“徒弟”的身份吗?还是说,这个伪君子只是好面子,想让自己放低戒心,不要闹得太难看,日后好更方便地利用自己?
这令人猜不透的话语搅得方凌霄心烦,但是他也不想为这种琐碎扰乱修行之心。他有种念想——他一定要变强,强到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他,就连赵思安,也只能听从他的命令,看他的脸色行事。
那些落差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变强,就可以让那些讥讽欺凌他的人付出代价!
“凌霄,到了。”
清润的嗓音骤然响起,让方凌霄愣了一瞬,他抬起头,见到面前是一片宽广的平地,边上的山峰处还有一座亭子。
“师父,这是……?”方凌霄心里有些戒备,手指暗暗发力,打着就算逃不走也要与这人同归于尽的算盘。哪知下一秒,一只修长有力的白净右手就抚上了他的背,让他活活生出一阵鸡皮疙瘩。
“这里名为观风亭,相传数百年前有诸多大能在此地观风动向习剑练体,故而以此闻名。
想必你也知道再过月余,白石门就要举行门内弟子大比了,届时你务必要好好努力,取得本该属于你的名声和东西。”
赵思安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本来原著里那把悬星剑就是男主的标配物品之一,更何况若是没有原著赵思安的虐待,方凌霄本也可以顺利拿到。
他只是借此机会减少互相伤害,博个好感罢了。
想到这里,赵思安更加厚颜无耻地淡道:“你如今也十六了,该有一把趁手的上乘法器了,那大比获胜者之物,就是我为你所物色的随身法器。”
听闻此言,方凌霄一向伪装很好的笑容微微有些颤抖。
说什么为他所物色,是想表明他看得起自己吗?认定自己会赢?
得了吧,这种先捧再踩的手段他见得多了,真当他是三岁小孩呢,那么好骗,尤其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原本深深的眸子里竟然就那么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就像纯净的湖泊,深不见底,可是却盛满了自己,这种感觉,竟然让他心里有些梗住了。
难受的钝痛感慢慢在心里磨着,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赵思安这些话是假的,可是他经历过太多人世,让他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了。更何况,这人不可能无缘由地对他好,自己身上的伤,就是这人赐予的。
方凌霄微微一动,身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提醒着自己清醒,不要贪图别人无故的好处。
赵思安看方凌霄神色复杂,知道他心里定然在思虑着些什么,也不道破,俩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观风亭边上,一阵清风吹过,将少年和青年的衣角带起。
十八里山亭,有翩翩少年迎着晨风,许下亘久的誓言,誓有朝一日要出人头地,成为世界的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