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想你

想明白了之后,夏倚照怎么也不肯跟他打。

萧屿上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用一种警惕又不失礼貌的眼?神?看?着他。

萧屿有些无奈,“你是不是怕自己也打不过?”

夏倚照一顿,随即也笑了笑,“皇上是在用激将法。”

萧屿的眉心跳了一下,以前倒是没发现她这么机灵,看?了她片刻之后忽而被气笑了,手中的剑径直扔在一旁,又坐了回?去,就?这么看?着她,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夏倚照下意识向前两步,“皇上,是不打了吗?”

她探头探脑,似乎还有些谨慎,萧屿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又不是比武招亲,不打了。”

夏倚照闻言放下心来,却又觉得他刚才的说法有些好笑,“比武招亲……倒是许久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她的神?情忽然平淡下来,萧屿盯着她的侧脸,问道?:“你和宋寒时是怎么开?始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果不其然,问出来之后,夏倚照的脸色一僵,下意识回?过头来,与?他他目光相接,只有僵硬与?尴尬。

夏倚照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情,神?情凝固。

见她一直沉默,萧屿打断她,“既然不愿意说,那便不说。”

话?落,他看?了她一眼?,“天色不早了……”

夏倚照抢先打断了他,“皇上一路顺风,臣就?不送了。”

萧屿脚步一顿,没说什么,转眼?消失在院中。

夏倚照这才吐出一口气,心中有一种微妙的抵触。

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吗?还是她想多了?

夏倚照摇摇头,转身进了屋。

她一进来,暖枝便已经等?在一旁,“将军。”

夏倚照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又环顾了一眼?四周,看?得出来她方才稍微整理了一下,“你倒是手脚勤快。”

暖枝低下头,“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夏倚照看?着她,眼?神?闪烁,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她开?诚布公地?谈谈,“你跟陆大人之间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只不过我?本人也只想要找一个过得去的丫鬟,如果你只是在我?这里暂避风头可以直说,无妨,我?重新再找一个。”

暖枝闻言脸色大变,立刻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将军恕罪!奴婢绝不敢有二心,既然夫人已经将奴婢赏给了将军,那么奴婢便一直跟在将军身边,只求将军不要嫌弃……”

夏倚照有些头疼,看?着她三叩九拜的模样觉得有些棘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不想要参与?到那两个人的矛盾中去。

毕竟她虽然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也知?道?自己也许会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但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明哲保身,不要参与?到过多复杂的事情当中,只是单纯地?修筑灵渠便好。

可是看?暖枝如此唯唯诺诺,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不再问什么,“收拾一下,早些休息。”

“是,将军。”

夜凉如水。

凉亭中,两道?高大的人影摇摇曳曳。

今夜没有月光,四处都是浓稠的漆黑,石桌上的酒杯缓缓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萧屿用手按着自己的眉心,仰头看?着天顶,陆沉喝了许多,比他喝得更?多,眼?底却是一片澄澈,“她就?是故意想跟我?作对。”

平日说一不二的摄政王,难得有点?任性,放肆在萧屿面前吐露对程青的不快。

程青——陆沉的妻子,那个常常与?他作对、跟他争吵的陆夫人。

萧屿少见他这般模样,莫说是倾吐对他人的不满,他甚至很少看?到他对谁有很明显的好恶。

他为人做事不比萧屿洒脱,几乎没有任何树敌,看?上去肆意的性格,却最为周道?圆滑。

程青几乎是他头一个这么明显表达厌恶的人。

萧屿掀了掀眸,“既然这般厌烦,当初又为何要成亲?不如和离。”

这下轮到陆沉噤声,睨他一眼?,“……你又是为什么借酒消愁,皇上?”

这一声清醒了两人的身份,萧屿忽而沉了脸色,一言不发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们之间的关系无需多言,私下相处根本不必有任何的避讳。陆沉想问便问了,“你当真对夏倚照有想法?你可想好了,她是宋国先帝的废后,即便如今尊称她一声将军,可她的身份依然尴尬。”

萧屿直接嗤笑一声,“尴尬又如何?谁人敢说。”

以他如今的手段地?位,即便外界会有声音又如何?他不在意,他只在意夏倚照的看?法,以及……她的喜恶。

陆沉笑笑,摇摇头,“搞不懂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喜欢这一个。”

萧屿不说话?,他觉得他就?是不懂。

没有人会懂,就?连夏倚照都可能不懂,他萧屿要什么没有?但他偏偏就?要她,他不要解释得通的章法,不要凡尘俗世的规则准绳,他只要他自己的心之所向。

旁人怎么想怎么看?,又有什么重要的?又关他什么事情?他不在乎。

陆沉看?着他眼?中的眸色如墨,忽然凝结成一团,又缓缓沉了下去,“你还真是……傲慢。”

萧屿闻言看?了他一眼?,只是他好像天生?缺乏探索欲,对其余不重要的事情都没那么好奇。

有时候陆沉也纳罕,像萧屿这样的人是如何当上皇帝的?但就?是这样一个游走在世俗之外的人,却能很好地?统治世俗,他把那些反对他的人不支持他的人都归纳得很好。

至少一开?始因为后宫的事情被朝臣百般刁难,到现在却也几乎没有人再敢提起那些事。

他自我?行事,那样桀骜难驯,陆沉不一样,萧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与?世俗相悖。

他看?上去肆意妄为,就?真的肆意妄为,可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够让他一开?始的离经叛道?到最后让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陆沉更?像是在伪装自己,在一副那样的皮囊之下去行使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萧屿却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从未有过而变化;兴许一开?始的时候有些艰难,但到了最后,所有人都不再苛责他,只会说上一句他就?是那样的。

因为他就?算走了另外一条路,到最后也还是依然攀上了巅峰。

所以陆沉说他傲慢。

他似乎隐隐能够察觉到萧屿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至少在这人世间他几乎没见到有人拥有过。

像他们这样的男人,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很简单的,特别喜欢的纳做妾,如果实在喜欢又刚好门当户对也可以做妻子,但喜欢这个东西实在是如同潮水泛滥,有时深有时浅,有时的浪头打过来让人头脑发昏的,褪去之后剩下的又是什么,是良田还是狼藉,谁都说不准。

但对他们来说依然是简单的,总有下一个,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虽说世事无绝对,但兴许能看?到的例外少之又少,有的人一辈子都无法见到一个反例。

可他是萧屿,萧屿就?是这么傲慢,他想要的就?是与?旁的人不一样。

他想要的是他自己觉得最好的,别人觉得好不好与?他没有干系。

陆沉见过许多人都说自己并不在意外界的评价,但多多少少都不过是一种标榜,总是会有一些影响的,萧屿兴许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真正不受外界影响的人。

但他却受到夏倚照的影响,而且影响还很大。

此时对于萧屿影响很大的夏倚照,浑然不知?那头发生?的事情,直接睡下了。

只是她睡得也不怎么安稳,做了噩梦。

夜里雨声打在窗户上、叶子上,发出的一点?细小声音都能够让她猛地?清醒,而后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次日醒来的时候,她脸色不太好。

暖枝便十?分关心地?问了一声。

夏倚照摇摇头,收拾了一下,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商量灵渠的事情。

施工那一头已经陆陆续续传来消息,因为这几天下着雨的缘故,路上一片泥泞,不好过去,便暂缓了计划。

负责的官员喊了几个熟悉情况的人过来,站成一排,在院子中汇报最近的进度。

夏倚照在一旁仔细地?听着,拿着萧屿先前画出来的那幅画,一点?一点?地?复现,而后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直到面前出现一道?阴影,感觉到四周的氛围不太对劲,夏倚照才抬起头,忽然闯入一道?熟悉又深沉的视线中——

她的视线和宋寒时撞了个正着。

他像是看?了她许久,站在不远处,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仿佛只是看?着她,就?已经是他所有的目的。

夏倚照微微收紧指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一个字也没说,面色平常。

过来的这几个人里,几乎都是比较受工头信任的,她倒是没有想到短短的几天时间,宋寒时已经在慢慢往上攀爬。

她从来不怀疑他的能力,只不过如今看?他这副模样,也大有与?她装作不认识的趋势,“你是新来的?”

她淡淡看?向宋寒时,眼?里不带一丝的情绪。

他如今除了容貌出众之外与?那些旁人也并没有什么差别,宋寒时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是,将军。”

他喊她将军,似乎有种别样的意味,但夏倚照不愿理会,便公事公办,“昨夜灵渠中段因雨水塌陷,是你想的法子复原?”

宋寒时:“是。”

他直直地?望着夏倚照,目光甚至是有些贪婪,一瞬不瞬,仿佛多一秒都是恩惠。

夏倚照也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既然已经斩断了前程往事,即便在这里遇到他,她也能够将他当做一个陌生?人看?待,从此以后他想以一个新的身份生?活也好,又或者?是远远逃开?也罢,都不关她的事。

在她面前是一个全新的宋寒时,与?她无关的宋寒时。

她话?音落下,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动静,院中的人纷纷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夏倚照也起身行礼,萧屿走了进来,视线淡淡扫过四周,随即落在了宋寒时身上,眸色一沉,却是什么都没说,径直越过他走到夏倚照面前,“找出问题所在了?”

夏倚照点?点?头,蹙起眉头,很快就?进入状态,“这一块似乎不能那样填平,昨夜下雨就?暴露了许多弊端……”

她仔细地?和萧屿商讨,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四周正有一道?视线看?着他们二人。

宋寒时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忍住那股冲动,想要向前将他们分开?,想要让萧屿离她远点?。

——可他现在没有那个身份,更?没有那个资格,只能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直到渗出一丝鲜血来,才缓缓松开?,眼?中闪过一抹自嘲。

如今的他,能够多看?夏倚照一眼?就?已然是恩赐,又怎敢奢求太多惹她厌烦?

萧屿似乎也注意到那旁的视线,默不作声地?挡在夏倚照面前。

他很早便猜测宋寒时并没有真死?,但也确实没有想到,他能够为了赎罪做到这一步。

他抬起眼?眸,看?了看?夏倚照的侧脸,想从她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想知?道?她是否已经为他动摇,可结果令他很满意。

她似乎对宋寒时的出现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而是全身心地?沉浸在灵渠的修筑中。

这让他很满意,但同时又有一丝不满——这样心情坚定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够打动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却很想知?道?宋寒时与?夏倚照定情时,是如何让这个木头一样的女人开?了窍?

还是她只是对着自己木头?

萧屿心中莫名一阵郁气难以抒发,他从未尝过这种滋味,别扭又煎熬,以为只是一点?莫名的情绪,压下去便好,但隐忍这一招似乎无法奏效,反而随着时间的增长越发汹涌。

他着实不愿意让自己陷入情绪漩涡中,但夏倚照的确使他难以冷静。

“皇……上?”夏倚照说完,并未得到萧屿的回?应,一侧头便看?到他直直的眼?神?,心里微沉,越发有了疑团。

原先还只是一点?蛛丝马迹,现在似乎可以推导出一些什么。

萧屿对她应当是有些莫名的好感的。

夏倚照端正了神?色,“皇上,臣方才说的就?是那些,剩下的需要去现场勘查。”

萧屿敛了情绪,淡淡“嗯”了一声。

夏倚照便顺势直起身,“皇上,若是没事的话?,臣先告退了。”

她匆忙离开?,一时之间不愿再留在那一处。

马车晃晃悠悠,在她院子门前停下。

她才落了地?,眼?前便闪过一道?黑影,宋寒时捂着她的嘴将她拽入一旁的巷中。

夏倚照一开?始愣住,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开?始反击,站定之后一脚踹上来人的膝弯,宋寒时径直倒了地?,却始终抱着她,将她揽在怀中,两人一齐靠着墙边倒下,“阿照。”

他热灼的呼吸洒在她的鬓边,“我?好想你。”

夏倚照眉头一蹙,只觉反感与?厌烦,猛地?挣开?他,“宋寒时,我?已经给了你活路,不要自己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