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听雨楼的暗探传来的。
赫连倾有一些意外,因为以夏怀琛的狂妄自负应是绝不会做出此等出逃之事的。
事有蹊跷却又不明朗,这让赫连倾有些烦躁,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面色冷峻起来。
张弛仍在回报:“暗探传来消息说,洛管家跟夏怀琛沿着城北山路去往榆良了。”
罗铮蹙了蹙眉,有些不解地道:“城北山势低矮、丛林茂密,的确便于赶路又适合躲藏。但内有岔路,一边通往榆良,另一边通往穗城,如何能确定他们是往榆良方向去了?”
张弛看了看问话的罗铮,又看了看自家主人,见赫连倾也在等他回答这个问题,便解释道:“是从夏家护卫处,逼问得知。”
赫连倾皱眉问道:“何时出发的?带了多少人?”
“回庄主,随行的只有两名护卫。从暗探得到消息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应是还在山里。”
赫连倾点了点头,又问:“魏武呢?”
张弛顿了一下,低头回道:“不知为何尚未出现,属下已经差人去找了。”
赫连倾冷声道:“若没死便带过来,我倒要问问,洛之章是如何逃掉的。”
张弛抱拳应是。
赫连倾摆了摆手:“先下去罢。”
未料到庄主不做吩咐,张弛一愣,意外之下先是看了罗铮一眼,半途惊觉自己此举意图过于明显,随即行礼后退,转身退出门外。
不是没注意到方才张弛扫过来的视线,待人走后,罗铮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赫连倾便眼带戏谑地看向他。
“他看你作甚?”赫连倾问。
罗铮撇了撇嘴,眼神移向别处,不配合道:“庄主的心思,属下不敢猜。”
赫连倾眯了眯眼,恶意道:“让你猜张弛的心思。”
罗铮叹了口气,转过脸来,问道:“属下去将管家带回来罢?”
赫连倾道:“带回来作甚?”
罗铮不知如何接话了。
他始终觉得赫连倾对洛之章与别人不同,二人大概是人们口中所说诸如朋友之类的关系罢。可他也知道洛之章此举会惹怒庄主,最后恐怕逃脱不成,还会把杀意引到自己身上。原本一直觉得洛管家是个极精明的人,现下看来……
也许“逃命”是那玩世不恭的人能想到的,在不伤害庄主的前提下保护夏怀琛的唯一办法。
与众人所料不同,赫连倾此时并未动怒,洛之章想救夏怀琛他早已有数,只是未料到他救夏怀琛的方式竟是带他“逃命”。
左右不过几日了,那些人即便什么都不做,赫连倾也会动手,这一点罗铮也很清楚。他想了想,直接道:“干脆让属下去杀了夏怀琛。”
罗铮肃起面色时,常是眼有厉色,微立的浓眉也隐隐带上了几分凶狠。
可赫连倾看在眼里,却有些别的意味,尤其在见过了他那些“不同寻常”的表情后,更是忍不住觉得有趣。
于是在罗铮一脸杀意的情景下,赫连倾竟笑出了声。
这让面带狠相的老实人一阵懵神,双颊“轰”得热了起来。
赫连倾见他表情就知道这一笑怕是有些伤他面子,立刻便伸过手去,将人拉到身边。温和道:“我知你杀得了他,但杀夏怀琛的事要别人去做,你须得留下保护我。”
此话一出,罗铮几乎无地自容了,他明白赫连倾此举为何,而他心底并未觉得被笑一声有何不妥,偏就控制不住脸上热度,现下更是止不住想要流汗了。
这让人如何解释?
庄主那哄人一般的语气跟作为……实在让人不安。而且,罗铮暗自疑惑,以前怎未发觉庄主如此爱笑?
罗铮皱着眉努力维持着严肃表情,与赫连倾对视了片刻后,一半转移话题一半认真地分析道:“管家若早有此心,想必不会等到今日。属下认为他临时起意的可能性更大些,但若是临时决定的,去处也绝不会提前定下,更不会大肆宣告给手下护卫。况且他们只带了两人离开,其余人不该知道内情才对。为何暗探会逼问到如此详细的计划?”
赫连倾微微挑眉,暗叹一口气,眼前人果真是他心无旁骛的好暗卫。
好暗卫自然值得一个做正经事的好主人,因此赫连倾也正色道:“你觉得消息是假的?”
罗铮犹豫了一瞬,回答道:“属下有些怀疑。”
“无论往哪个方向走,他们都是要逃回锦城。”赫连倾放开了罗铮的手,示意人坐下,然后才接着道,“夏府家大业大,在锦城根基颇深,夏怀琛愿意跟洛之章逃走也只是离开灵州避开我罢了。以他的心思和江湖地位,定然觉得回到锦城后我便拿他没办法了,因此出了灵州后,他们势必要前往锦城。如此分析也不过是榆良和穗城两个方向罢了。”
罗铮恍然道:“正是因为方向无甚悬念,所以才要挑凌晨赶路。”
见赫连倾点头,他才又疑惑道:“话虽如此,可属下还是觉得夏怀琛不是如此粗心大意之人。他们才一行动,这边便得了消息……”
赫连倾也蹙着眉头,接道:“或许夏怀琛并不想逃。”
说话间,张弛在门口禀告:“庄主,已将魏武带到。”
人在开门的一瞬仿佛刚推开张弛的搀扶,强撑着进门下跪,涩声道:“属下死罪。”
四字沉声,屋内静得坠针可闻。
罗铮眉宇紧皱,心内不由得为眼前人捏了一把汗。
魏武身上的酒气太重了!
听雨楼的人找到魏武时,他还未能尽数逼出体内软筋散,实则因为洛之章那一刀让他无法如常运功,血流得过快也让他的神智有几分恍惚。来人为他拔刀止血,简单做了包扎,也只是为了能将他带来给庄主问话。
当下魏武几乎万念俱灰,震惊之余心念电转,却如何也想不通庄主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若洛之章已被听雨楼的人捉到……
只怕今日……
赫连倾垂眼看着不远处几乎跪立不住的人,终是出了声:“伤在何处?”
魏武面色苍白,冷汗簌簌而下,却仍稳住声线清晰应道:“回庄主,腹部,刺伤。”
“影响行动?”
“属下无能,中了软筋散。”
“洛之章的功夫,长进到能重伤你了?”赫连倾冷笑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酒味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讽刺。
魏武已然绝望,磕头道:“是属下该死。”
赫连倾耐心告罄,只吩咐道:“自戕谢罪罢。”
“谢庄主。”魏武俯磕在地浑身颤抖,许久未起,腹部伤口便又开始涌出鲜血。
“庄主,属下有话要说。”罗铮拱手道。
赫连倾闭了闭眼,勉强收了怒意,看向他:“说。”
罗铮看了一眼魏武,才诚恳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抓住夏怀琛,其余事再议不迟。”
“来人,”赫连倾面色不善地看着罗铮,却向门外的人吩咐道,“带几个人去,把洛之章拦下,若遇反抗,不必留活口。”
后之五字,赫连倾一字一顿,说得清晰又冷漠。
罗铮并非不怕,只是有些话他若不说,便无人会说,有些事他不为庄主着想,便无人会想了。
庄主他一心复仇,却是连他自己都不在乎了……
不留活口?
魏武茫然瞠目,回过神来时,已连磕几个响头,求道:“庄主!求庄主容属下戴罪立功!”
“你说呢,罗铮?”赫连倾看着方才大胆求情的人,问道。
“属下……”罗铮余光察觉到魏武恳求的眼神,一时猜不到庄主是何用意,便不敢再乱说话。
赫连倾又问:“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么?”
罗铮眨了眨眼,只好回道:“求庄主开恩。”
“好。”赫连倾便无甚语调地答应了眼前二人。
待屋内只剩下罗铮和他时,赫连倾才开口问道:“为何要帮他?”
“庄主恕罪。”罗铮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属下觉得,现下庄主正是用人的时候。听雨楼不知要多久才能培养出一个如魏武这般的暗卫,若是杀了,实在可惜。”
赫连倾哼笑道:“说起来倒像是为我着想了。”
罗铮愣道:“属下确实是……”
赫连倾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人,却对眼前人破了许多次例,他故意为难道:“怕不是为了洛之章罢。”
罗铮否认:“属下不是。”
赫连倾追问:“喝过几次酒便有感情了?”
“属下真的不是……”
赫连倾打断他道:“听雨楼中失职是何罪?”
罗铮一僵,认真回道:“死罪。”
“那魏武今日如何?”
“……失职。”
赫连倾见他一脸木色,便转开视线,未带多少责备地道:“你胆子大了,此等事也敢求情。”
“是,属下知错。”罗铮严肃应是,低头屈膝欲下跪认错。
赫连倾拎着已经半跪下去的人的领子,逼迫着罗铮站直,眼神中尽是不满与……威胁。
罗铮异常为难,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站好:“属下知……属下……”
“有错记得改!整日知错有什么用!”
“是。”罗铮连连应是。
相谈甚不欢,赫连倾黑着脸坐在一旁,罗铮也不敢多说话。
安静了片刻,赫连倾突然起身,像是终于想起了正事,道:“走罢,去见见洛之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的霸王票了,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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