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月明回到家中已是天黑，刘氏显然也知道了这事儿，带着儿子在屋里等着，黄晕的烛火已经燃起，照亮两人等待之人的焦虑面庞。
刘氏用绢子压着眼角，润湿的帕子被拽得皱巴巴，面容上的皱纹深了，自打出了那乡下虽然日子过好了，却也惊心动魄，这次不晓得又得罪了哪路神仙。
张月启已经不是懵懂的少年，自己妹妹做的生意他多少有耳闻，小厮禀报的情形严峻，听了叫人寒战，他唯一可以努力的是考取功名，做了官，由他护着，起码能少些风雨。
可想起云家，他觉得还要努力的还有许多。
张月明一身疲惫回来，丫鬟禀报说夫人与少爷正在前厅等着，她皱了皱眉，略微直起背脊，面上换上轻松的神色，身后跟着几个丫鬟。
门外的脚步声惊醒二人，刘氏抬起头，眼中的雾气未消散，门外愈黑的夜色，晕染了整个世界，门内的烛火仿佛又是一个世界。
张月明进门，刘氏忙地上前，上下看了一番，眼中的雾气愈重。
张月明笑着说，“娘，都什么时辰了还等着，不是让小厮回来禀报了么？别担心。”
刘氏抹着泪水，“娘哪里放的下心，听说官老爷都来拿人了，我急得不行，怎么老是遇到这事儿？总有人要与我们过不去。”
张月明搂着刘氏，拍了拍背部，再温声细语地劝慰。
“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只要咱们拿住理，谁也冤枉不了咱们，这次是着了道，夏风叫衙门拿去，吓得不轻...”
张月启见妹妹安全归来，嘴上没说什么，手却握紧了拳。
第二日，众人聚集在仙女馆内，陆琦带着人把铺子收拾了一下，将仓库的货物翻出来，又叫人摆放好。
陆琦抚了抚胸口，亏着仓库还有存货，昨日衙门的官差走得急，没顾上，倒是免过一灾。
整理好东西，仙女馆再次开门做生意。
但此时却没几人上门，往日的人声鼎沸，现在冷冷清清，寥寥几人。
末了，有位小家碧玉风格的妇人还低声说
“妹子，别人说的那些我都不信，你家的东西挺好的，我用着还是放心的，谁会拿自己脸面开玩笑，做生意的肯定也不图害人，不然早就不少人遭了秧，哪还轮到衙门查过来...”
那夫人神色怨愤，仿佛那衙门跟她有仇似的。
“就那破衙门审案子，还不就看谁势大，现在都是些势利眼...”
陆琦将这话转给张月明时，在榻上看账本的张月明点了点头，果然愤青哪里都有，现代的城管招人恨，就这古代还有怨怼官家的呢！
不过流言是怎么回事？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么？
张月明赶紧让陆琦找几个机灵，且没怎么在仙女馆露脸的丫鬟小厮四处去打听。
不过一个多时辰，人都回来回话了。
一个丫鬟站出来说，“那些人好生可恶，竟然说仙女馆的东西有毒，用了溃烂全脸，口口声声污蔑加了硫酸之类的害人之物...”
另一个小厮也站出身，“是啊，是啊，竟然污蔑，要不咱们把他们抓去送官，真是太可恶了，咱们的拉他们去见官罢...”
几个人丫鬟小厮叽叽喳喳，一通说下来，张月明与陆琦都听出来此时情况的危急，外面的人简直将仙女馆的东西看做毒物，上门来的还有几人。
恐怕这只有那心地非常明白的才不顾流言，可是到底是糊涂的多，跟风的人多，心里清楚有判断力却是不多。
张月明迅速下决断，立即想了几个版本的故事，叫陆琦写了几张，然后让人去通知陆越明跟姜诚，手下拨几个人来，把这几本传言散播出去。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解决流言永远是千年来最严峻的问题，张月明曰，止住流言唯有流言止流言，爆料加爆料，方使得局面混乱，让人的思考更深刻。
她想得很好，几个流言版本传遍大街小巷，之前的坏留言自然不算什么，脂粉斋既然要给她泼脏水，那就一起啊，脏水味道如何，也给脂粉斋尝尝。
计已售出，张月明摆了摆手便回家去了，仙女馆依然出事，秀月坊跟张记卤味不能再有事儿，否则自己就亏大发了。
张记卤味有姜家在，想来是没人敢下手的，况且在京城经营几个月也没出大事，美味俘获了众人的心，一时间不会受到影响。
倒是秀月坊，来往的都是富人家的夫人，商家的竞争有几个事儿能瞒住，脂粉斋在京城向来横，已经是公开的事儿了，哪有商人不清楚的地方。
张月明到秀月坊之时，生意没有往日那般，却也不算差，先做个收支平衡也不错。
检查完各处，坐上自家的平顶朴实的小马车就回家了。
幽幽在家闲了两日，坐等流言的效果。
陆越明却上门，面上寒若冰霜，她就知道，定是有不好的事儿发生了。
陆安随着自己主子的脚步，不敢直视主子的冷气，向一脸迷惑的张月明开了口。
“张姑娘，不好了，咱们的人被抓了，还挨了好一顿打，那些人真是太嚣张了，这京城何时变得这般没有法纪了，真是叫人发指...”
陆越明沉声说出简短的几个字来。
“云家的家主，如今的掌事人，云庭到京城了。”
张月明闷声想了想，之前的小boss压不住场子了，大boss要出山了是吧？
她呵呵两声，眉目间俱是隐忍，却头颅高昂，精神气倍增，气场大开。
“不就是大老板出现了么？不要急，咱们这边也不是吃素的，想来秦王是很乐意出手的，云家已经声势壮大上百年，今上可是有些意见呢！”
云家作势上百年，没有一个君王是乐意的，皇权天下，皇帝才是主宰，云家的涉猎太广，官场商场俱是人，被今上忌惮，今上性子暴烈，想来是容不下了。
此言一出，陆越明也想到关节处，嘴角也泛起冷笑，京城的浑水是越来越浑了，索性隔岸观火，想来云家也不会对区区一个仙女馆如此上心，想来还是秦王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