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23,A国
瞿行舟摘下架在鼻子上的防辐射平光镜,捏了捏眉心问着一旁的秘书关岳明:“陆雪那边有什么进展?”
关岳明垂手回答:“陆总监说有了目标,但还在接洽。”
不久前,创意部总监突然离职,作为问渠文化的老板,瞿行舟也一直在关注重新招人补位的事情。
瞿行舟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谁。”
关岳明言简意赅地回答:“KU原创意总监,魏濯。”
瞿行舟听完这个名字,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弯起嘴角,应道:“是他啊。”
“让陆雪自己想办法,我只想听结果。”
瞿行舟把处理完的文件交到关岳明的手里,离开了办公桌前,转进了卧室。
关门前瞿行舟最后说道:“如果是他,就再好不过了。”
……
魏濯被来电铃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作为一个新晋的无业游民,他难得睡了个舒服的饱觉。
看清了来电备注后,魏濯按下了接通键,一边拿着电话,一边下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临近正午的阳光破开窗帘的缝隙,瞬间就充满了整个房间,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驱散了酝酿了整晚的倦意。
“喂,妈。”魏濯隐约间也猜测到了他妈这个电话打来的用意,但也不挑明,只等着秦乔自己开口。
秦乔先是拐弯抹角地问了问魏濯的近况,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切入了正题:“我听别人说,你已经从公司离职了。”
魏濯把电话开了免提放在一旁,慢悠悠地洗漱完了之后才回答道:“嗯,有一点小矛盾,不过没关系。”
“都这么些年了,你还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吗?”谈到这个,秦乔的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几年前,魏濯忽然宣布暂时封笔不再作画,继而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里,那段时间就连魏询和秦乔也联系不上他。
魏濯有天赋、有灵气,尽管常言道努力可以弥补掉百分之九十九的缺憾,但是在艺术这条路上,普通人和天才之间所差的百分之一,却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努力就可以逾越的深渊,所以他选择在顶峰黯然退场时,叫许多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天才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们往往更能清醒而痛苦地明白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
魏濯的确因此消沉了一段时间,他在自己的笔下看不到生命力。他冷静了一段时间后和他的父亲长谈了一番,魏询最后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天才也要偶尔回头看看我们这些普通人是怎样生活的啊。
于是他选择了进入广告行业,希望能够有所突破。
魏濯道:“等到我想通了,就会回去的。”
秦乔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最后只是嘱咐他要注意身体:“魏濯,好好休息一下吧。”
魏濯笑了一下,轻声应了一句:“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魏濯给自己简单地做了份午餐。他辞职也有两三天了,这段时间找他的人一波接一波,大都是以前搞艺术的朋友,说要给他开个庆祝酒会,魏濯也不知道自己被炒个鱿鱼有什么好庆祝的,也不管他们怎么约,统一回复自己没空。
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一觉睡到中午,下午要么是出去拍照,要么是在房间里画画,总归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周匀给他打了个电话喊他出来,说有要事详谈。
周匀是魏濯的发小,整个人就像是个人形移动大喇叭,小的时候就住在魏濯家隔壁,尽管那个时候魏濯嫌他嫌得要命,架不住周匀这个人没心没肺,愣是硬生生地和魏濯磨成了兄弟。
周匀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魏濯才刚睡下四五个小时,接通电话时脾气差得要命,没好气地问道:“有什么事长话短说,不然你舌头就不用要了。”
周匀笑嘻嘻地说道:“我这不是听说你被KU踹了怕你伤心欲绝,特意邀请你出来……”
魏濯懒得听周匀废话连篇半天说不到个重点,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不去。”
说着就要挂断电话,周匀这才连忙制止道:“哎哎哎!别急啊,我就是想喊你出来喝个酒,真的,咱俩都多久没见了是吧,兄弟情可不能淡了啊!”
“上个月底我们才见过。”魏濯出声提醒他。
周匀被噎了一下,不过很快又重振旗鼓道:“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来我们都已经半辈子没见过了!”
“行了,你也别演了。”魏濯缓过了起床气,从床上坐起,捏了捏眉心,把这件事情应了下来,“我会去的。”
“那你别放我鸽子啊兄弟,我和你说,老地方,老时间,我等你啊!”
魏濯把听筒拿得稍微远了点,以免自己的耳朵被这个大喇叭震坏,直到周匀讲完了,他才说了句:“你吵死了。”
说完,他飞快地就把通话给挂断了,避免耳朵受到噪音污染。
晚上九点,魏濯来到了和周匀常去的酒吧门口,他给周匀拨了个通话。
魏濯的声音恹恹的,和周匀说道:“我到了。”
周匀接了魏濯的电话,抬了抬手示意面前的姑娘稍等,然后对魏濯说道:“快进来快进来!我在吧台这边等你!”
魏濯挂断了电话转身走进了酒吧。这间酒吧是他和周匀常来的地方,不像是其他的酒吧那么吵闹,这里在寻欢作乐之余还保留着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放纵中留有秩序。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这家酒吧的调酒师真的很不错。
不一会儿,魏濯就看到了周匀——他正在和一位穿着鲜艳的女士说笑。魏濯走到了他的身旁坐下,敲了敲桌子,向调酒师点了一杯酒。
现在已经进入了深秋,魏濯穿了一件驼色的大衣,衬得他身高腿长,原本还在和周匀调.情的姑娘,视线不由得就落到了魏濯的身上,暗搓搓地想通过周匀和他搭讪,被周匀三言两语就打发走掉了。
那个姑娘撇了撇嘴角,也不多留,扭身就进了舞池,两人的身边这才安静了下来。
魏濯瞥了一眼周匀,说道:“聊完了?”
“你在这我还聊个屁!”周匀无语地冲魏濯翻了个白眼,“下次不约你来酒吧了,免得把我的桃花全部都扼杀在了摇篮里。”
魏濯闻言只是笑,摇了摇头,接过了调酒师递过来的酒杯,道了声谢。
周匀看着魏濯的侧脸,魏濯好像永远都是那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完全没有作为无业游民的紧张感,周匀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意味了。末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伸手拍了一下魏濯的小臂,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你怎么看着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魏濯看着他落在自己小臂上的手,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周匀看见了赶忙撤回了自己爪子,讨好地嘿嘿一笑,说:“哎呦,您瞧,我这不是关心您吗,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爪子,见谅哈见谅。”
魏濯对别人主动和他有肢体接触这件事多少有些抗拒,当年周匀少不更事,挑衅魏濯结果被他撂倒在地后,两个人不打不相识,磕磕绊绊地还成了朋友。
只是周匀记吃不记打,隔三差五地就要试图和魏濯勾肩搭背,免不了都是皮肉之苦,一直到现在,他都快得魏濯PTSD了,还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手。
“我着什么急?”魏濯转着自己食指上的戒指,漫不经心地反问了回去。
周匀拧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像是在搞什么秘密情报似的,和魏濯说道:“我可都听说了,徐菁那个疯婆娘可是扬言要你在这行做不下去。KU的实力你比我清楚,虽说这两年看着不行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菁都这么说了,业内可没多少敢和KU对着干的……还是说,你真打算换行了?”
魏濯离职前正是KU的创意总监,徐菁则是KU的总裁。
周匀说的这些事情,魏濯知道的不比他少。其实说到底,徐菁用不着花这么大气力对付他,魏濯估摸着徐菁是被人捧惯了,自己两次三番地挑衅她,这个小肚鸡肠的女人向来睚眦必报。
不过这些,他倒是真的不担心。
魏濯靠坐在吧台边上,视线虚虚地落在舞池的一点,听见周匀的揣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了句:“总还有敢对着干的。”
周匀揉了揉自己鼻尖,叹了口气:“你也是,什么时候改改你这脾气,别人说你心性淡泊那都是放屁,我还不知道你,傲得没边,早晚是要吃亏的。”
“吃亏再说。”魏濯完全没把周匀的话挺进心里去,有时候他也觉得周匀絮叨,不过这样也挺好,在这世界上还有人抓着你似的,不至于感觉没个着落。
魏濯的父母都是搞艺术的,比起生活,好像那么虚无缥缈的远方和灵感对他们来说更加重要,而魏濯又是个有天分的,耳濡目染,合该也走上了这条路。不过走得久了,他也看不明白自己笔下的世界画得到底是什么了。所以他在盛名时毅然退场,他要找他笔下的真实。
只是他的心不在世间,就连周匀也和他说过,魏濯,你这个人活该孤独终老。
他觉得周匀说得挺对的。
“啧,不过你到底怎么惹着那个疯婆娘了,咬着你不放,难不成,你把她老公给睡了?”周匀一脸惊恐,突然觉得这也不是魏濯干不出的事情。
魏濯额上青筋一跳,推开周匀凑近的脸,骂道:“滚!”
“哎呀,那你倒是和我说说嘛。”周匀举着酒杯,一脸八卦的神情,看得魏濯一阵无语。
魏濯拗不过他,只能简单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解释了一下:“你知道KU和万福金合作的事情吗……”
“知道,不过不是吹了吗?”周匀身为猎头公司的老板,本身的消息渠道就不少,早早就听说了这件事,不过他一时之间也没明白过来魏濯为什么要突然和他说这个。
他对着魏濯的脸看了半天,猛然反应过来:“我操,不会是你给搅黄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