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原先在茶水间里闲聊的两个人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林如云会主动和她们搭话聊八卦,按照平时她都是抬着下巴看人的,但凡比她职位低的哪还有和她拉近关系的时候。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林如云也不着急,挑高了一边的眉毛看她们没什么动作,就装作要走的样子,端着杯子说道:“算了,反正我也是听朋友说的,可能也不一定对。”

她越是说自己不清楚不知道,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越是让她扔下去的鱼钩显得格外诱人,真想是揣着什么秘密,故意给别人露了个尾巴后又收了起来,吊的人心里痒痒的,好奇得不得了。

那两个人也不例外,虽说平时也编排过林如云的不是,可是真就拉近距离的机会摆在眼前,说不定就因为这件事林如云能对她们稍稍照顾一点,再加上又真的是好奇,于是出声挽留道:“哎,林组长,您先别急着走啊。”

林如云见她们上了钩,嘴角轻轻一扬,做出一副被烦得没办法的表情,瞥了她们一眼,心情不错地说道:“我也是听别人和我说的,魏总监原先在KU的时候可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才离职的。”

“啊?那是因为什么?”其中一个人有些想不明白,而林如云要的正是这样没脑子的人给她做个铺路。

于是她凑近了她们,好像生怕别人知道这个秘密似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是因为私生活上的事情……”

“私生活?!”听八卦的两个人眼睛一亮,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了不少,被林如云一瞪,连忙讪讪一笑,示意自己知道错了。

林如云这才垂下眼,一边晃着自己的水杯,一边信口胡说:“你们也不想想,魏总监年纪轻轻的,要是没人在后面推着,入行几年就能混成这样?”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们两个也听明白了林如云的言外之意,面上有些难以置信,磕磕巴巴地问道:“那、那……您的意思是,魏总监和KU的老总,他们……不能吧?”

林如云面容一凛,止住了话头,警告道:“我可什么都没说,这些话我也是听别人传出来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也打不了包票,今天你们非要听,我才说给你们玩玩,一个个的都别放在心上,更别到处胡说,还不赶紧回去工作!”

可是林如云越是如此,越是让人不由得去思考她说的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看着她们离开了茶水间,林如云才冷笑了一下,看着自己刚做的新指甲,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像是吹掉了什么看不见的灰尘似的。

她也没想靠这么几句流言蜚语就扳倒魏濯,但是魏濯刚刚任职,根基不稳,给他找点麻烦林如云也是乐意至极的。

想到了这里,林如云觉得心情也好了不少,离开了茶水间难得好脾气地和周围的人打了招呼,被她回了问好的人都跟见了什么奇人异事似的,问着周围的人——“这林组长是转性了吗?”

林如云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只是静静等待着流言发酵。

所谓三人成虎,哪怕是一句无心的闲话一传十十传百,人和人传导时再添油加醋地补上一两句,那么一只蚂蚁死了这样的小事也能传成世界末日。

更何况这是有人故意引导着呢?

八卦的传播速度总是不会让人失望,等到下午的时候,流言再传回林如云的耳朵里时,已经变成了——魏濯是KU老板养在外面的小白脸,贪得无厌招惹了KU老板的不满,再加上恃宠而骄说了不该说的话,金主厌烦了就把他踹到了一边,没想到他得寸进尺最后两个人就撕破了脸。

当然,中间还有许多上不得台面的话,总归最后的结局林如云还是满意的,而且传成了这个样子,真要找也找不到她的头上,她乐得自在。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话也传到了瞿行舟的耳朵里。

本来他是不会去留意底下员工的闲言碎语的,不过关岳明没事就喜欢去茶水间呆着,左耳朵右耳朵的也就听了不少八卦,这倒也不算什么,他也不会没事往瞿行舟面前说这些,但是偏偏瞿行舟这两天对魏濯的态度让人琢磨不清。

关岳明思忖自己作为瞿总的贴心秘书,有职责也有义务关注上司动态,关心上司需求,于是有意无意地就把自己听到的事情报告给了瞿行舟。

“我目前听到的版本就是这个样子了。”关岳明眼观鼻鼻观口,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向瞿行舟报告。

瞿行舟的眉头微紧,开口问道:“魏濯什么反应?”

关岳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提前去创意部摸了一圈,于是回答说:“魏总监没有什么反应,啊……不过他不可能没有听到闲话,应该是没往心里去。”

关岳明猜测的八九不离十,魏濯的确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有些看小孩子嬉闹的意味。

安阳去给他送资料时,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没忍住询问了一句:“魏总监,您……”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对上了魏濯一双含笑的眸子,魏濯抬头看着她,说道:“没有必要。”

他对安阳的第一感觉很不错,于是愿意多和她说两句。毕竟他初来乍到,要让别人心悦诚服,可不只是嘴皮子动一动的问题。

虽然魏濯只是随口说了四个字,安阳却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惯于掌控者的从容不迫,魏濯坐在那里,门外是纷纷乱语,却没有一字一句能让他分神半分,他们在谈论着他,可是他却不存在于谈论中。

至此安阳就知道了,魏濯这个人,并非池中之物。

她笑了笑,欠身道:“是我多虑了。”

而这头,听完了关岳明的报告,瞿行舟只是不明显地勾了一下唇角,低声说道:“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瞿行舟没有和别人说起过,他其实后来还见过魏濯,擦肩而过,魏濯已经把他忘了。他打听过魏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过他,就是这般的恣意和淡薄,让他心生欢喜。

他之于魏濯只是匆匆过客,魏濯之于他确是求之不得。

瞿行舟藏好了多年隐秘的心思,对关岳明说道:“去查魏濯在KU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是谁在散播谣言。”

瞿行舟眉眼冷厉,说这话的时候眉峰微扬,虽然没有怒意,却让人心底生寒。

关岳明知道,起头的人,要遭殃了。但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领了任务出了瞿行舟的办公室,空旷的房间骤然安静了下来。瞿行舟靠在椅子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天上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

瞿行舟看着自己交握的指尖,有时候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样动心,也许一开始只是乍见之欢,后来从别人的口中听多了,就渐渐生成了执念。

执念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连天的野火也烧不尽它。

等瞿行舟反应过来时,魏濯已经成了他心头割不掉也不想割掉的一块肉。有的人,萍水相逢,就是为了被铭记一生。

瞿行舟自认倒霉。

不过,魏濯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就代表了别人不会在意。瞿行舟想到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谣传,眼底的冷意越深,不知道问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嘴碎的人。

他起身,把手掌贴在玻璃窗上,看着玻璃里隐隐约约倒映出来的影子,舒展开了自己的眉心。

挣脱开那些莫名的情绪后,瞿行舟离开了窗前,重新回到了电脑桌前,难得生出了不想工作的念头。

他想去看看魏濯,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只不过怎么才能不被发现地去看他成了个大问题。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自己从未使用过的监控权限,不禁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天才。

既然人不能过去,那从监控里看一眼也不算过分吧,毕竟他只是动用权限关心下属罢了。

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瞿行舟点开了电脑桌面的监控软件,调出了魏濯办公室的那一块,全屏放在桌面上。

瞿行舟双手交握放在唇边,神情冷漠,毫无波澜,像是在看什么和自己无关的枯燥文件,全然没有光明正大偷窥的觉悟。

监控里魏濯正在和手下的人分配工作,魏濯对外向来温和,说话时也常常嘴角带笑。

只是看见他对着别人笑。瞿行舟没来由的有些不痛快。

以前见不着也就罢了,现在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白月光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瞿行舟又不是什么圣人君子,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都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芽来。

瞿行舟垂下了眼帘,动了动鼠标最小化了监控画面,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关掉它。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有病一样,可却又想再放纵一下自己,他知道应该适可而止,却还是想等一秒,再等一秒。

就等到一秒一秒串成天荒地老,那真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