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濯站在瞿行舟的帐篷外面,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帐篷:“醒了吗?快要日出了。”
瞿行舟从睡袋里钻了出来,揉了揉眼睛,思维还有些迟钝,反应慢了半拍才回道:“醒了。”
换好衣服,瞿行舟从帐篷内侧拉开了拉链,探出了脑袋。魏濯单手扶着他的帐篷门,低头对他笑道:“早安。”
瞿行舟半蹲在地上,仰头看去,魏濯姿态随意地和他打着招呼,像是雾气散去后的清晨。
“嗯,早安。”瞿行舟收回了视线,直起身来,抻了个懒腰。
睡袋并不舒服,躺在地上睡了一夜后总觉得有些僵硬,瞿行舟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走到了山崖的边缘。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六点多。
魏濯从背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瞿行舟接到手里的时候瓶身还是凉的。
“凑合一下,漱漱口。”魏濯说完,打开瓶子仰头含了一口凉飕飕的水,咕噜咕噜地在嘴里转了转,转身吐到了树底下。
瞿行舟拿着矿泉水瓶,打了个呵欠,眼睛里被逼出了眼泪,看天看地都是模糊不清的一团光影。
瞿行舟刚被魏濯叫醒的时候天还黑黢黢的,就一会儿的功夫,东方就翻起了鱼肚白,细细长长的一条线,照得天边蒙蒙亮。
山上有雾,空气又凉又湿,雾气抚在脸上,人不一会儿就清醒了。
魏濯用余下的水简单洗了洗脸,见瞿行舟拿着矿泉水瓶站在崖边一动不动,于是朝他走了过去。他一边抹去下巴上聚集的水珠,一边问着瞿行舟:“怎么了,还困吗?”
瞿行舟深吸了一口凉气,声音莫名软了点:“有点。”
魏濯把瓶子放在一边,伸出两只手一下拍在了瞿行舟的脸上。他的手沾了水,又在空气里晾了一会儿,凉得像是冰块。
瞿行舟被他这么一拍一吓,算是彻底醒了。他看着魏濯颇为恶劣的笑容,无奈地反问他:“你几岁了?”
魏濯也不回答,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拿出了面包咬了一口,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这块石头正对着东方,是赏日出的好地方。
瞿行舟捏着瓶子坐到了魏濯的身边,两个人静静地等着太阳升起。
东边的云朵被染上了一层金边,像是被晕开了一样,先是冷冷的白色,厚重的云朵压在一起,然后是淡淡的金色一点点地扩散。天亮了,云雾也慢慢退去,只剩下天边孤零零的月亮还挂着。
天上忽然破开了一道口子,灿烂而又干净的金色瞬间倾泻而下。
瞿行舟等到太阳完全从云后跳出,才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我以为会更壮观一些。”
从开始,到结束,一切都毫无征兆,只剩下半边橘红色的天空安静地燃烧。
“但是很有力量。”太阳出来并不代表温度上升,魏濯用手背碰了碰瞿行舟的手背,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吃点东西,我们下山吧。”
瞿行舟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去漱口。
瞿行舟简单用过早饭后,魏濯已经收好了帐篷,拎着背包在一旁看手机。
上山容易下山难,瞿行舟和魏濯一前一后地走着,瞿行舟走在后面,脚下一滑,就撞到了魏濯的后背。
“抱歉。”瞿行舟捏了捏自己的鼻尖,闷声说道。
魏濯嘱咐道:“走慢一点,早上露水多,石板打滑。”
瞿行舟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谢谢。”
魏濯笑了笑,继续往下走。他先前故意没有提醒瞿行舟,其实就是在等他撞上来。
在山脚下,瞿行舟和魏濯告别:“路上小心。”
魏濯伸手抱了他一下,几乎就是贴在瞿行舟的耳边和他说道:“对了,新年快乐,”
说完,又自然地松开了手,拍了拍瞿行舟的肩膀:“再见,开车慢点。”
瞿行舟一直等到魏濯的车子开远了,才弯腰坐进了车里,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里莫名酸酸涨涨的。
瞿行舟趴在方向盘上缓了又缓,终于感觉脸颊没有那么发烫了,才启动了车子。
灰色的兰博基尼绝尘而去。
回到家里,瞿行舟自动过滤掉了瞿琢陆的过度的好奇心,回到房间里先泡了个热水澡,然后下楼。
瞿琢陆正坐在客厅看书,见瞿行舟擦着头发下楼倒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日出好看吗?”
“还好”瞿行舟喝掉了一整杯温水,坐到了瞿琢陆的对面,“不过我感觉有点奇怪。”
瞿琢陆合上书,神情认真地看着瞿行舟。
瞿行舟微微皱起眉头,双手摩挲着杯壁,犹豫地说道:“魏濯这几天有些奇怪,他今天还贴在我耳边说话。”
刚刚瞿行舟在洗澡的时候仔细回忆了一下从英国回来之后,魏濯对他态度上的改变,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有意无意地肢体触碰,还有面对自己时不经意地维护和暧昧。真的很难不让他多想些什么。
“你说他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瞿琢陆对自家弟弟没来由的自信早习以为常,听到这,他又把书打开放在了腿上,一边读一边回答:“你别又想多了。”
“你不懂,”瞿行舟怜悯一样看了瞿琢陆一眼,把水杯一放,起身准备回了楼上,“我能理解你。”
瞿琢陆:???
……
魏濯做好午饭吃过后,换好衣服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匀通着电话。
周匀:“你昨天干什么去了,一天没回我微信?”
魏濯开了免提,随手翻了翻微信记录:“没看见消息,昨天瞿行舟约我去姥山看日出。”
“又和瞿行舟?”周匀诧异地问道,“你和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刚一起去了画展又一起去爬山看日出,还有之前出差、午餐还有上次你和我说的给创意部买咖啡的事情……你不觉得这未免太巧合了些吗?”
魏濯勾起唇角,笑道:“是啊。”
周匀在脑袋里把魏濯和他说过的琐事串到了一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战战兢兢地问道:“他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魏濯却一点都不吃惊,慢悠悠地回答:“是啊,可能他觉得自己遮掩得很好。”
魏濯的确不感到意外,其实从英国回来之后他就已经猜到了苗头,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着瞿行舟主动暴露。
就像是野兽狩猎前的游戏。
“我操……”周匀过了好久才消化掉这件事情。
那可是瞿行舟,又不是什么甲乙丙丁,业内出了名心思难测的大魔王,冷心冷脸,不近人情。
周匀焦虑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避一下?”
“为什么要避开?”魏濯轻笑了一声,“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周匀隐约猜到了魏濯的心思:“兄弟,那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你要翻了船,我可真就救不了你了。”
魏濯关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耳边,回答道:“瞿行舟不是玩不起的人。”
“再说,我也不是完全对他没有想法。”
魏濯想到了瞿行舟喝醉了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睛,干干净净的,里面只有自己。
“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魏濯解释道,“他会是很好的缪斯。”
周匀沉默了。
他和魏濯认识那么久,他明白魏濯现在对瞿行舟有欣喜、兴奋和一点点心动,但没有爱,就好像之前很多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魏濯喜欢的不是瞿行舟这个人,而是瞿行舟能带给他的灵感。
周匀不知道瞿行舟对魏濯是什么感情,他只是直觉魏濯选择了一条很危险的、没有办法回头的路。
他明白自己阻止不了魏濯,于是他叹了口气:“那祝你好运。”
魏濯挂断了和周匀的电话,觉得有些疲倦,想着可能是在山上过了一夜的缘故,于是顺势躺下,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窗外已经黑了,魏濯睁开眼,只感到头昏昏沉沉的,隐隐作痛。身上乏力发冷,呼出来的气却滚烫。
他撑起身子,从床头翻出了体温计。
38.8℃
体温计被扔在一边,魏濯看着天花板,想起家里好像还有点药,于是踩着软绵绵的步子从柜子里翻出了药,又回到了床上。
吃了药后,魏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盯了几秒钟,然后拨通了瞿行舟的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一会儿,被接了起来。
“魏濯?”瞿行舟冷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魏濯捏着自己的眉心,嗓子哑得不像话,声音却又有气无力,可怜得紧。
“瞿行舟,我发烧了,你能来看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