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行舟站在原地,任由魏濯的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瞿行舟的手背有?些凉,魏濯的额头和他手背接触的皮肤上传来了温温的热意。
瞿行舟静静地看着魏濯露出来的后颈。魏濯的脖颈修长,骨头微微凸起,像是一排排小小的山包。他伸手盖住了他的脖颈,感受到魏濯的肌肉在他的掌下慢慢绷紧。
“魏濯,”瞿行舟深呼吸了一下,闭上了闭眼睛,喉结上下动了动,叹息似的说道,“你?又何必……”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后面想说什么,他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何必和他说这些话?何必要执着于他?何必到现在又要和他纠缠不休……
“瞿行舟,最?后信我一次,好不好?”
魏濯的手顺着瞿行舟的腰部向上摸索,仰着头,摸了摸他的脸颊。
魏濯笑着,眼睛弯弯的像两道月牙,他的眼睛里有?两砚墨水,干干净净的黑着。
瞿行舟的呼吸微微一窒,他的手还搭在魏濯的后颈上,随着魏濯的动作,他的拇指落到了脖子前面。好像只要他愿意,就能扼住魏濯的咽喉,让他在自己的手里枯萎死去。
这?样的动作危险但让人着迷,魏濯仰着头看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感知,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送到自己的手上。
他能感觉到魏濯颈动脉的跳动,规律而有?力?,一下、一下、一下……
是魏濯的心跳。
瞿行舟像着了魔似的,茫然地低头看着魏濯,手上无意识地缓缓收紧。
魏濯感觉到了脖颈处的压力?,但他没有挣扎,任由瞿行舟掌握他的生命。
他笑了一下,问道:“你?想杀了我吗?”
瞿行舟倏然回神,魏濯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额角的青筋分明。瞿行舟受惊了一样松开了手。
“对不起。”瞿行舟后退了半步,咬了下嘴唇,说道。
魏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丝毫没有?差点窒息的后怕:“没关系,我会阻止你?的。”
瞿行舟忽然觉得房间里有?些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开窗的缘故,午后的燥热都被关在了房间里,不安分地跃动着。
瞿行舟走到了窗边,魏濯跟着他的声音转过了头。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了,却还是固执地要把?视线拴在瞿行舟的身上。
瞿行舟打开了窗,站在窗边看向了魏濯。
他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和魏濯说过,他的眼睛很多情。所以当这?双眼睛里只能看着他的时候,他总是会有?一种魏濯是爱着他的错觉。
错觉吗?瞿行舟微微皱眉。他不知道了。
这?段时间他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和魏濯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尝没有他胆怯还要纵容的原因。
可是真的要他把?魏濯放开,他又不甘心。
他的手搭在窗边,下意识地用指尖敲着窗台。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魏濯,我累了。”
魏濯脸上的表情一僵。
接着他又听见瞿行舟说:“所以我们重新开始吧。”
魏濯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的,还在半空转了个圈,一下子被甩到天上,失重的感觉让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破裂。露出了一种呆愣的表情。
“……啊?”他就像个突然收到圣诞礼物的乞丐小孩一样,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追问一句,“瞿行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话里的焦急和难以置信从脸上都溢了出来,急急忙忙地下了床,因为腿受伤,只能摸着桌子跌跌撞撞地往前蹦了两下。
看他突然下了床,瞿行舟心里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拧着眉头斥责道:“你?是真打算把?自己弄成个残废?”
魏濯用手抓着他的胳膊,抿了抿嘴唇。
“瞿行舟,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瞿行舟扶着他重新躺回了床上,给?他掖好了被子,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这样互相折磨一点意思都没有?。”
“魏濯,你?说得对,我这?辈子就栽在你身上了。就算我们之间发生过那么多事情,我还是不甘心放你走。”
“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喜欢你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和本能,你?总是能很轻松地就挑动我的情绪,生气也好、难过也好、高兴也好……都是因为你。”
“魏濯,我真的恨过你?,不仅是因为你骗了我,还有?很多事情。但是现在我又觉得那些事已经不重要了,你?躺在手术室里的时候,我问过我自己,如果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瞿行舟说到这,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结果我发现,我连这?种可能性都不愿意去想。”
“魏濯,和你?互相厌恨这种事我已经烦透了。我们也不年轻了,浪费时间也没必要,既然都放不下那干脆就重新试试吧。”
瞿行舟说完这?句话,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像是断舍离掉了很多无用的东西一样。
“我可以不计较以前的事情,但是魏濯,我可是很难追的。”
“你?要试试吗?”
尽管魏濯看不见,但是他依然能够想象瞿行舟现在应当是怎样一副矜傲的样子,嘴角微微挑起,和他记忆里的男人一点点重合。
重合成了他爱着的样子。
“瞿行舟,我没有追过别人,所以多担待一些。”魏濯笑着回道。
瞿行舟的话不仅打开了束缚他自己的枷锁,同样也解开了困住魏濯的笼子。
他们已经在原地兜兜转转了太久,一直都在转圈,没有人向前走。现在瞿行舟拉着他的手已经往前迈了一步,以往的事情已经不能再困住他们了。
魏濯压抑不住心里溢出的喜悦,就连自己身上的伤也觉得是一种祝福了。
瞿行舟看魏濯在床上不安分地乱动,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最?好赶紧养好身体,我对断胳膊断腿的人没有?兴趣。”
魏濯眨了眨眼睛:“好。”
瞿行舟经不住他一秒不离的视线,脸颊稍稍发热,看了眼手表后,觉得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瞿行舟说。
魏濯问:“那你明天还来吗?”
瞿行舟:“看心情。”
魏濯笑道:“好,我等你?。”
瞿行舟离开了病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明天过来吧,那魏濯等什么等。
虽然嘴上说着不来了,但是第二天下午下了班,瞿行舟还是拎着一袋子水果走进了魏濯的病房。
瞿行舟坐在床边给魏濯削着苹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魏濯和他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魏濯:“今天上午护士推着我出去晒了会儿太阳,我当时就想,如果是你推着我就好了。”
瞿行舟头也不抬地回道:“我懒。”
魏濯:“没关系,我自己摇。”
瞿行舟没有接话,魏濯就自顾自地往下说。
“今天周匀来了一会儿,他真的很吵对不对。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我还认定自己和他绝对不是一路人。”说完魏濯还笑了笑。
他想了想,又问:“周匀有?没有和你?讲过我们高中时候的事情?”
瞿行舟把?苹果切成小块:“讲过一些。”
魏濯点了点头:“可我还想给你?讲一遍。”
“你?讲吧。”瞿行舟把?苹果放到他的手边,说道。
魏濯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和瞿行舟讲着自己十几岁时的事情。
他说得很慢,什么都讲,说考试的时候交了空白卷、说高三的时候总在睡觉的同桌、说教学楼外?树上的蝉、说不小心飞进教室里的麻雀……
讲着讲着,他突然停了下来,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他的眼前朦朦胧胧地亮起了一点光圈。他不太确定地对瞿行舟说道。
“瞿行舟,我好像能看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