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煮好茅根粥,本来有点忐忑,可长陵走进来,一声不吭,接了碗就开始吃饭,她才释然地笑笑,也坐到长陵身边,啜饮着清水般的热粥。
虽然有一碗米,但不能全都挥霍了,不定明天还有没有吃的呢。
吃过饭,舒望又叫长陵把衣裳脱了,先给他清理了伤口,用石头把白芷根砸得稀烂,一点点敷在他的伤口上。
本来她还想给长陵包扎,但这里什么都没有,自己身上的麻衣又破又烂,路上被她撕了不少边角,再撕恐怕就不能蔽体了。
长陵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赤/裸着上身,坐在火边沉思,肩背挺得直直的,气质斐然。
两人陷入了沉默,良久,舒望主动开了口:“你身上的帝皇系统,已经都告诉你了吧?”
长陵点头,特意转过身,面对着她,眼里光明磊落,没有一丝遮掩。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我们俩一起可以活得更好,那不如就合作,我出粮草,你领兵打仗。你有了领地兵马后,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能采纳我的一些意见和建议,改善民生,至少给百姓们一个安定的家园。”
舒望轻声说着,怕他误会自己要抢统治权,又补充道:“我来的那个世界,比你们这里科技文明都要发达得多,我希望打理后方,也是因为我有足够的经济、政治、历史知识,能够少走弯路。如果你不愿意分权,我可以完全隐身,规章政策都出自你口,不愁治下百姓不服。”
长陵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跟250系统闲聊的时候,他也知道了很多自己从未了解过的东西,像科技、生产力、文明这样的通识词,他都被250科普过。
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知道行军打仗的难处,也知道治理国家的不易,他们现在还只有两个人,还处在被□□通缉的境地,就这般展望未来,显然不切实际,有些浮躁了。
“能报国仇家恨,我自然很开心,但我们现在更应该脚踏实地,一步步来。”
他这样说,就是同意合作了。
虚空里,两个系统击掌欢呼。
“我没什么要求,都随你,毕竟在你们那个世界,我大概比牛马还无知。”
长陵说了句俏皮话,气氛一下子松快了,舒望笑着,开始跟他合计,第一步怎么来。
当舒望知道,第一次只能在奴隶社会的青壮年中选一个小卒时,她还是有些失望。
不过她总结出了以下几点:
第一,召唤是从奴隶社会以降,目前还不知道下限,但既然是“帝皇系统”,那么大概是指整个封建社会。
第二,召唤人物分年龄阶段,这很正常,青少年的名臣跟盛年、老年的名臣,思想认识都有所变化,他们也不能指望小孩来治国。
第三,奴隶社会的小卒,那时候连文字都没有,没有历史记载,那么三个同是青壮的小卒,选谁都是对的,没有任何区别……
长陵似乎有些惊讶:“原来如此。”
舒望暗中鄙视了一下250系统,脆声道:“那我们就选‘山’吧,听起来比较健壮。”
长陵点头,还没来得及跟250沟通,棚子的门就被人敲响,接着,“嗵”地一声巨响,几块木板拼起来的棚门应声倒地,尘灰里半跪着一个大山般敦实强壮的人,皮肤藜黑,披着粗糙的兽皮,拄着简陋的石斧。
“山!”他反复重复着这个音节,像是在介绍自己。
舒望先是欣喜,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完了!奴隶社会来的人,我们怎么跟他沟通呢?!”
长陵显然想的更多,他指了指外面成群结队、气势汹汹而来的一队人。
“还有,我们现在是阶下囚,自己都吃不饱,再加一个他——”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到了门口。
“人犯赵长陵,既然来了我刑都矿场,为何不来拜见?”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手里拿着竹简,大概是矿场的官吏。
后面挤上前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指着舒望一阵唾骂,哭诉道:“就是她!她在井边找到了吃的,我们问她要,她还打人!”
他们说得涕泗横流,滑稽无比,两个大男人抢人东西不成,反被人家揍了一顿,还没脸没皮地告状,后头跟着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舒望唇角勾了勾,把剩下的茅根抱出来,扔在地上:“这东西大家都见过,饥荒的时候恐怕也吃过,我们初来此地,在荒地里挖些茅根充饥,不犯事吧?”
矿场小吏皱眉,厉声呵斥:“挖茅根不犯事,打人就犯事了!我是矿场管事刘喜,矿场上的奴隶、苦工都归我管,打人滋事,反身替之,你打了人,就要被他们俩打一顿。”
舒望冷哼一声:“恐怕刘管事误会了,我一不是罪犯,二不是奴隶,你管不着我。他们要侮辱我,我难道就站着让他们欺负吗?”
她相貌出众,虽冷眉冷眼,依旧格外引人注目。
几个跟来看热闹的女人尖叫起来:“小贱人!谁知道是不是你乱抛媚眼,勾搭他们?!”
刘喜道:“就算你不是奴隶,也跟赵长陵有关系,他是奴隶,你也就是奴隶。”
舒望知道,这个时代的奴隶没有人身权,妻子儿女都是奴隶。
长陵把舒望护在身后,道:“她只不过与我同路,要去北林城寻找家人,你看她相貌气度,便知她出身不凡,如果她在路上出了事……刘管事也不想多生事非吧?”
“你们住在一起,说没猫腻谁信啊?”
长陵朝那人一笑,语调平缓:“如果我现在住到你家,你就同我有关系了吗?”隐隐透着居高临下的威势。
刘喜眼神阴鸷,盯着长陵和舒望,若有所思:“赵长陵,这种闲事不归我管,但只要你在矿场名册上,就得听我号令,去矿场上工。”
舒望不想长陵出去吃苦,忙问:“那除了上工,还有别的法子吗?如果他在矿里出了事,你们谁能负责?”
刘喜说:“赵长陵本就不归我们管,生死有命,谁能说得准?”
舒望怒了:“既然你没能力保障他的生命,那他为何要听你的?左右不过是个死,就在此地安安稳稳地死,比死在暗箭之下不是更舒服吗?”
刘喜被她这番话绕得头晕,竟然隐隐觉得她很有道理。看来赵长陵说得不错,这个女人来历不凡,肯定会给矿场带来麻烦。
他给身后的小吏使了个眼色,小吏悄悄退出人群,打算去找秦将军。
长陵不想惊动此处守备,抬手阻拦,沉声道:“慢着——刘管事,我们之间的矛盾,还是在这里解决了好,就算秦将军来了,你看管不力,恐怕还要受罚,不是吗?”
小吏停下脚步,刘喜已经被两人的一唱一和说烦了,破罐子破摔:“你们想怎样?!”
舒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借一步说话。”两人异口同声,指着小屋。
身材高大,凶神恶煞的山立在门口,几乎和棚顶一样高,刘喜猛然一见,差点被他吓死,吹胡子瞪眼地走了进去。
山被他瞪了一眼,无辜地看着长陵,因为是250系统招来的“名臣”,他天生对长陵有很深的信任感。
舒望和长陵对视一眼,长陵开口道:“刑都很缺粮吧?”
刘喜惊道:“你们怎么知道?”
“东野原有战事,粮草肯定都被军队征走了。”
“你们跟我说这个,有什么企图?”
“我们想用这个——”舒望把剩下的所有大米拿出来,“换他不去上工。”
这些大米都是现代优质大米,晶莹剔透,煮出来的米饭也是香味扑鼻,软糯香甜,其实舒望很不舍得。
但米饭可以以后再吃,长陵的生死就在眼前。
长陵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可惜,毕竟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甜可口的粥。
刘喜也看出大米质量极其优质,以此时的生产力,水稻手工脱壳,或是用手搓,或是用
碾子碾,从没有这样饱满完整的颗粒。
但他还是咽了咽口水,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就这么点?”
舒望心中暗骂:贪得无厌!
“她也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身上的东西都花用得差不多了。”
舒望知道长陵是想营造自己身份高贵的假象,至少能镇住一些小人,于是补充道:“如果刘管事能关照我和长陵,日后必有重谢。”
刘喜背着手,忖度着这个人情的重量,半晌才道:“他可以不去上工,不过——”
“外头的大汉是你们的奴隶吧?让他代赵长陵去矿场。”
舒望看了长陵一眼,长陵也有些犹豫,他们还没跟山沟通过——还不知道怎么跟他沟通。
突然,草棚整个儿抖了抖,山庞大的身躯从狭小的门口挤进来,还勉强跪下来,拱手道:“山愿替主公。”
舒望:“520,你能解释解释自己前辈的运行原理吗?”
520:“召唤名臣初级阶段,有忠诚度百分百和环境同化加成,换言之,他现在就是赵长陵最忠诚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