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面具

“你呀,定然是病糊涂了,”薛琬琰给她拉好被子?,道:“你何曾对不起我过?”

安平晞没有解释,闭着眼睛歇了会儿,轻声问道:“这是何处?”

“郁离别苑,我小叔叔的地盘,反正他又?不在,你就先安心住着。”薛琬琰道。

听到这话?,安平晞像是终于安心了,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有医女莹姑贴身照料,伤势恢复地还不错。

薛琬琰在征求了父母同意后,也搬来与她同住,两人居处仅隔了一条回廊。

安平晞去探看时,薛琬琰已卸了妆,着一袭水绿轻纱睡袍,伏在凉榻上,面前放了盘娇艳欲滴的樱桃。

萱儿忙着指挥丫鬟们为她布置新居,整理箱笼,忙得晕头转向,她却只是晃着脚丫悠闲地看着。

上次落桑观已见识过她的排场了,但这次还是吃了一惊。

安平晞走进来,讶异道:“你要在此长住?”

看到她进来了,萱儿忙上前见礼,道:“安平小姐快请坐,奴婢这就着人奉茶。”

“你忙你的,不必理我。”安平晞摆手道。

薛琬琰笑着下榻,赤脚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引她在榻前青花地毯上落座,“有事唤我即可,怎么自己过来了?”

安平晞道:“我腿又没断,走两步路又?如?何?”

“你瞧你这一瘸一拐的,我看着都腿疼。”

“小腿肚上挨了几鞭子,”安平晞不好意思道:“难免步履艰难。”

薛琬琰抱膝瞧着她,叹道:“不愧是将门之女,我要是被打成这样,定会哭得三?天起不来。”

“你乖巧听话,又?有那么多人护着,谁敢打你?”安平晞道。

说到这里,她心里便有些感?伤。

“你二哥若是看到你这幅样子,怕是心都要碎了。”薛琬琰哀叹道。

安平晞垂下头,默默道:“他要在山里为母亲结庐守灵三月,还有小半个月才回?来,到时候我就恢复如?常了。”

薛琬琰道:“按理说要守三?年的,好在不用那么较真,否则当?年我爹去守孝三?年,朝中失了平衡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安平晞叹道:“只要心中时刻念着,便也算是孝之一种。”

“琬琰,此间主人回来的话?,会不会有些不便?”安平晞忧心忡忡道。

薛琬琰拿眼睛瞟了她一下,微笑道:“你还记得我小叔叔吧?”

安平晞点头道:“那次在太平楼,有过一面之缘。他平时不住朱雀巷吗?”

薛琬琰道:“他是祖父最疼的幼子,自小闲散惯了,所以不曾入仕,虽在祖宅也有屋子?,但多数时间住别院或城外。”

安平晞了然,便没再多问,听薛琬琰又道:“他这几日神神叨叨地,竟出城采药去了。”

她说完又?抬眼看安平晞,见她似乎不为所动,便好奇道:“你对我小叔叔印象如?何?”

安平晞诧异道:“为何这么问?”

她颇为心虚,以为薛琬琰猜到了她的意图。

不料她抿了抿唇,促狭地一笑,忽然驸耳过去,小声道:“我曾答应帮你觅得如?意郎君,你忘了吗?”

安平晞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时不由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薛琬琰,你、你……”

薛琬琰托腮笑道:“看来是不满意咯?”

安平晞双手掩面,又?羞又?窘,“你太过分了啊!”

薛琬琰正色道:“我也是一片好心,当?日你说要嫁来我家,我左思右想了一圈兄长们没一个合适的……”

“那你就给我找拖儿带女的老鳏夫?还差了辈分。”安平晞一时间啼笑皆非。

“哪有?”薛琬琰忙辩解道:“小叔叔迄今未婚,无儿无女,洁身自好,相貌英俊,产业广博,除了年龄稍长,并无不足之处。”

安平晞反驳道:“既如此好,为何单身至今?”

薛琬琰哑口无言,顿了顿道:“他……性格不太好,有点喜怒无常,冷漠孤僻,跟你二哥差不多。我想着你既能将你二哥治的服服帖帖,自然有办法收拢他。”

“这能一样吗?”安平晞哭笑不得道:“我们是兄妹,十几年的手足情。还服服帖帖?你从哪看出来的?我二哥脾气上来我心里也发怵。”

她忽又?好奇道:“所以,那日见面是你故意安排的?”

薛琬琰眨巴着眼睛,点头道:“我是白费力气了,竟没落得一个好。”

安平晞便明白过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人家也没看上她,便沮丧道:“我不该来此,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薛琬琰忙安慰道:“你误会了,他并不知晓我的用意,我原本刻意安排你们见面,是想看他会不会动心,毕竟你艳冠群芳,在都中享有盛名。结果他后来再未问起,我便想着应该是无缘吧!”

“嫁给年轻公子哥有什么好?深宅大院是非多,还要侍奉公婆在姑舅妯娌间周旋,烦都烦死了。嫁给我小叔叔多潇洒自在……”

安平晞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往后再别提这事,不然我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薛琬琰只是笑,拉下她的手道:“我这不是为你打算吗?你如?今跟你父亲闹掰了,总得有个归宿吧?”

“我对婚姻并无期许,”安平晞幽幽道:“你就别费心了。”

薛琬琰扁了扁嘴,沮丧道:“小叔叔也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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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莹姑为安平晞换完药出来,抬头看到薛琬琰房中灯火通明,左右也是无事,便想过去坐坐。

薛琬琰正和萱儿坐在灯下玩射覆,也就是猜谜游戏。

海碗大的红瓷敞口瓶上盖着一方巾帕,其中放个小物件,若对方猜中即为赢家。

正玩得起劲时,见莹姑笑吟吟走了进来。

薛琬琰忙回?身招呼道:“莹姑,过来一起玩。”

莹姑是薛家旁系远亲,年逾三旬仍未婚嫁,好在学了一身医术,在族中也算立稳了脚跟。

“三?小姐还是自个儿玩吧,”莹姑将手中托盘放在一边,过来坐下道:“怎地这么晚还不歇着?是住不惯吗?”

薛琬琰笑道:“我从不差铺,在等小叔叔,听福源说他今夜回?来。”

莹姑寡淡的眉眼间不由闪过一丝亮光,“那我也等?等?吧,正好有件事情想请教。”

“何事?”薛琬琰好奇问道。

莹姑道:“安平小姐颈后有出旧创,创口周围肌肤上生出了奇异的蛊纹,我行医十数载,竟从未见过这等?异事。想着五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应该会知道些。”

薛琬琰并不通晓医理,更不知何谓蛊纹,便也不多问,“那就一起等吧!”

约摸半个时辰后,院外传来马蹄声。

薛琬琰打了个呵欠,道:“再等?一会儿,我可就要睡着了。”

莹姑却是正襟危坐,不住地朝门口张望。

不多时就听到廊外传来脚步声,萱儿忙出去相迎,走到门口便喜道:“郎君回?来了。”

薛琬琰懒懒起身,就见五叔薛立浦大步走了进来。

“小叔叔。”薛琬琰忙笑嘻嘻打招呼。

莹姑也慌忙上前见礼。

他只摆了摆手,走进来扫了眼周围焕然一新的装饰,沉着脸道:“不伦不类。”

薛琬琰歪头道:“就换了帘幔、地毯、屏风、床围,多加了几样小家具,怎么就不伦不类了?女儿家的闺房,自然应该富丽亮堂一些。”

“闺房?”薛立浦皱眉道:“你要在此住多久?”

薛琬琰背着双手,笑容可掬道:“晞儿住多久,我便陪多久。”

“晞儿……又是谁?”薛立浦面色不善道:“你竟将外人带来此处?”

薛琬琰忙上前抱住他手臂,嗲声嗲气道:“小叔叔,晞儿不是外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便是太尉大人安平严的千金,安平晞。”莹姑从旁解释。

薛立浦神色微变,愠道:“你们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好端端将别家女儿拐到这别苑作甚?”

薛琬琰委屈巴巴道:“小叔叔,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晞儿新近丧母,兄长都在外守孝,她与父亲发生冲突被打得伤痕累累还逐出府去,我怎能坐视不理?”

莹姑也从旁帮腔,垂泪道:“三?小姐所言非虚,还请五郎莫怪。我行医多年,第一次在世家小姐身上看到如此重的伤势。太尉大人好狠的心呐,怎能对亲生女儿下此重手?”

“行了,”薛立浦不耐烦道:“我知道了,莹姐先去安歇,我同这丫头说几句话。”

莹姑知道他的性格,唯恐说多了惹他烦,便同他们道别,径自回房去了。

“小叔叔,你要同我说什么?”薛琬琰又打了个呵欠。

薛立浦在她圆圆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冷声道:“以后再不打招呼就领人来,我连你也逐出去。”

“知道了,”薛琬琰见他不再究,顿时喜笑颜开,问道:“听说你去采药了,怎么回?事?如?今不做生意,准备改行行医了?”

“福源这个大嘴巴,我迟早得把他舌头揪了。”薛立浦说完,便丢下一句让她早点安歇,转身出去了。

**

主屋阶前凿有一方小水池,周遭以太湖石砌就,水中翠藻金鱼交相辉映,尤为美观。

池水颇深,引至屋后山泉,假山旁植有几竿纤纤玉竹,攀着一丛丛绿意幽幽的藤蔓。

安平晞踩着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到了阶前,心中极为忐忑。

薛琬琰看出她的不自在,笑着低语道:“总得见主人吧?”

两人相携上了台阶,入眼处是一座较为宽敞的小厅。

她原以为这座别院中器具摆设都偏雅致清淡,直到进去才发现主屋与众不同。

一应摆设器物皆以庄重?肃穆的黑色为主,入眼处是一座巨大的黑漆嵌螺钿镂花大屏风。

屏风上雕琢着楼台殿宇和人物图样,但安平晞无暇细看,眼神被中间一副银饰图案锁住了。

古桑与祥云,组成一张面具的形状,竟与她梦中出现的一模一样。

她努力去回想,却发现短短数月的时光,一切竟变得无比遥远,再不像昔日那般清晰刻骨。

“小叔叔!”薛琬琰娇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忙回?过神来,心中愈发惴惴,只觉得薛立浦此人竟比风涟还神秘可怕。

“先坐会儿吧,”薛琬琰拉她落座,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便道:“那屏风有何看头?”

安平晞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从未见过,不由多看了几眼。”

说话间听到脚步声,薛立浦一袭黑色交领长衫,神容冷淡,自隔断处缓步走了出来。

两人忙起身见礼。

“小叔叔,我带晞儿来看你。”薛琬琰笑靥如花道。

安平晞福了福身,再三?道谢,并因为打扰深感?愧疚。

“既来之则安之,你们好生住下吧,不用想别的。”薛立浦淡淡回道,命仆僮奉上茶果招待。

说话间莹姑走了进来,笑道:“我去换药找不到人,原来跑到这边了?”

薛立浦起身道:“你们聊吧,我先去了。”说罢便折身进了里间,莹姑面上略有些失望。

“别理他,就这脾气。”薛琬琰道:“他既不耐烦,那我们也走吧。”说完便拉了安平晞与莹姑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到了晚间,莹姑换药毕,突然命夕照托来一碗药汁,嘱咐她喝下。

因?已过了喝药时间,且这药与以往颇有不同,所以她斟酌良久,最终还是咬牙闭眼一饮而尽。

睡到半夜时,朦朦胧胧感到有人靠近。

安平晞正欲翻身去瞧,却感到一股久违的冷冽危险之气,她不由屏住了心神,耳后冷汗涔涔而下。

那人轻轻拉开了她背后衣衫,端详良久后冷笑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般,语气中满是不屑,“我当?什么高明之法,原来是以毒攻毒。”

他正欲离开时,身形微微一顿,忽然开口道:“既然醒了,不妨一叙?”

安平晞不敢睁开眼,抓着枕头的手微微发颤。

“我总不会在自己家对你下杀手吧?”见他自报身份,安平晞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拉好衣衫,声气犹自不稳,恳求道:“烦请回?避,待我整理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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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晞匆匆绾好发,穿上外衣走出来时,就见薛立浦静静坐在窗下矮几前,面前放了盏小巧的油灯。

她踌躇着走上前,福了福身道:“不知薛叔叔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薛立浦抬手,示意她入座。

安平晞便在他对面坐下,尽量让自己神色平和。

“你何时知晓我身份?”他语气肃然道。

安平晞闭了闭眼,轻轻吸了口气道:“第一次有所怀疑,第二次便已确定。”

“可否赐教?”薛立浦道。

“茶香。”安平晞道:“我并无过人之处,唯五感?较常人灵敏,所以尽管只见过一面,却对您身上特有的茶香印象深刻。当?日在护城河畔,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嗅到熟悉的味道,便隐约明白了一切。薛家效命于皇后?”

薛立浦不置可否,冷笑道:“不过一时合作罢了,薛家从不会效命于任何人。”

他复又?叹道:“是我大意了,原不该随意见外人,都怪琬琰这臭丫头。”

“薛叔叔,你如?今还会对我下手吗?”安平晞忐忑地问道。

“你若真怕我,就不会来此。破釜沉舟,实?在好胆魄。”薛立浦半含讥讽道。

安平晞不以为忤,反倒盈盈一笑道:“多谢薛叔叔为我解毒。”

薛立浦面上阴晴不定,盯着她道:“不愧是安平严的女儿,确是得了老贼真传,够狡诈。”

说罢提起灯,阴着脸开门出去了。

安平晞抱膝独坐,转头望着窗外一弯纤月,轻轻叹了口气。

她从未忘记过要报复皇后,但谋划却是从薛立浦在落桑观出现后才开始的。

那日她虽未回头,却愈发坚定了他的身份。

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是独一无二的,而她嗅觉灵敏,只要再见必能辨出。

若皇后与薛家皆有意联姻,那她的确是个绊脚石,可薛家派出的竟不是什么杀手死士,而是平素鲜为人知的五郎君。

自从看见屏风上的面具图样后,安平晞对他的身份便产生了怀疑。

她与薛琬琰相识多年,没少听她说过五叔,但因?薛家叔伯兄弟实?在太多,因?此从未在意,隐约记得她口中的五叔对她疼爱有加,但常年在外游历,性情孤僻不喜生人,大约一年回来一次。

如?今才知他身怀异能,并且与风涟是旧相识。

睡前那碗药的确是解药,但她没想到会如?此快。

既然皇后与薛家勾结,而此毒只有使毒之人可解,那皇后中毒,薛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薛立浦连夜去赶配解药,为皇后解毒,他与自己并无恩怨,手中又有现成的解药,会不会拿出来、什么时候拿出来都不能确定,但有一线生机就该试一试,所以她才来到此处。

现在回头想想,此举还挺冒险,因?为她并不知道薛立浦与父亲有过节,从他方才那句恶狠狠的老贼来看,想必结怨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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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安平晞正坐在镜前由夕照梳头,就见薛琬琰披着件流黄纱袍一路打着呵欠进来了。

“小叔叔走了,”伸了个懒腰道:“想必是平生第一次与三?个女子?同处,实?在聒噪地厉害,出去躲清闲了。”

安平晞淡淡笑着,心想目的已经达成,走了便走了吧。

薛琬琰在席间坐下,倚在她肩上望着镜中清隽秀美的容颜,莞尔一笑道:“定是夫妻相。”

“什么夫妻相?”安平晞不觉眼皮一跳,惊问。

“晞儿没发现吗?”薛琬琰手肘搁在她肩上,笑道:“你与我小叔叔,眉眼间有几分相像。先前我从未觉得,那日在太平楼,看你们坐在一起,我才突觉眼前一亮……”

薛琬琰话还未说完便被安平晞堵住了嘴,“大小姐,您消停点吧!薛五叔若是听你这样说,还不得撕烂你的嘴?”

“他才舍不得呢。”薛琬琰笑着挣开道。

“小姐别乱动,”夕照嘟嘴道:“发髻又歪了,我本就不擅长这些……”

“我来,你退下吧。”薛琬琰从她手中拿过玉梳,笑吟吟地梳拢着顺滑浓密的青丝,道:“他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面上冷冰冰地,心地却挺好。”

安平晞在心里苦笑,想着你这么说,因?为你没见过他杀气毕露的样子。

即便已经过去挺久,回?想起来仍觉得心有余悸。

二十年来,我手下从无活口。

她猛地想起这句话,不由问道:“你五叔如?今多少?岁?”

薛琬琰想了想道:“三?十二或三?十三?,我也不太清楚。”

“他会不会是我爹?”安平晞疑惑道。

薛琬琰手中玉梳‘当?啷’一声落地,目瞪口呆道:“晞儿,你、你胡说什么?”

她俯身捡起梳子,一本正经道:“我小叔叔从不招蜂引蝶,你切莫坏他名声。何况你出生后才过来的,怎会……”

“我瞎说的,”安平晞笑道:“你别介意。”

两人正用早膳时,忽见薛家仆人来进来,薛琬琰出去了片刻,进来后满面喜色道:“好消息。”

安平晞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中米粥,道:“与我而言却未必是。”

薛琬琰扑过来,紧紧抱住她道:“你二哥来了,在樱桃林相候。”

安平晞一把放下碗,回?抱住她尖叫道:“怎不早说?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

说完又?有些惴惴,道:“却不知他如?今还会不会认我?”

薛琬琰以为她说的是被父亲逐出家门之事,拉起她道:“他并非迂腐愚孝之人,放心吧。”

两人匆匆修整一番,便冲出院门往林中奔去。

安平曜风尘仆仆,牵着马站在山岗下,一个多月不见,他憔悴了许多,面容黧黑,下巴上一片乌青的胡茬。

漫山遍野皆是生机勃勃的樱桃树,硕果累累晶莹剔透。

他一人一马,却显得尤为萧索落寞。

安平晞心里狠狠揪了一下,脚步不由一滞。

薛琬琰便也停下了脚步,小声道:“晞儿?”

安平晞定了定神,缓步走上前去,头也不敢抬,轻唤了声:“二哥,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