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影沉沉,四处皆是暗褐色的悬崖峭壁,一轮明月高高挂在深远的天际,洒下万缕银辉,辉映着山间疾疾而行的一辆马车,阵阵寒冽的山风刮过,裹夹着森森雪意,便有数不清的叶子纷纷扬扬落下,有几?片木叶打着旋儿从扬起的马车车帘里钻了进?去,落在双眸紧闭,仿似安睡的玉人身上。
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一夜飞驰,拉着马车的两匹健马仍然在山道上不知疲倦的奔驰着,黑亮的皮毛下汗如浆出,马腿有些发颤。
楚怀瑜在一阵颠簸中醒来,迷迷茫茫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摇晃的车顶,大脑迟钝得厉害,教她一时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醒了?”阴柔的嗓音里带着一些有些矛盾又有些特异的邪魅。
她本能的循声望去,却在下一瞬惊讶不已,为什么...动不了了?
蓦然清醒,她想坐起身来,只是全身没有半分力气,勉强动了动手指,楚怀瑜心中掀起巨浪滔天,真气提不起来,她这是......被人以特殊手法制住了经脉,内力被禁制住了,而且一丝气力也无,怕是被喂了软筋散之类的药物,连抬起手来都很困难。
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楚怀瑜的心高高的悬了起来,不安、恐惧接踵而至,让她煞白了脸色,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一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扶靠在车壁上。
楚怀瑜屏住呼吸,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滑下去,成功靠坐在车壁上,让她的心里更加警惕了一点,眼神防备地看向对面的人。
一身紫衣的长袍青年面容邪气阴柔,嘴角挂着一抹风流肆意的笑,猫儿一样的眼眸微陷,稍稍一眨,一个媚眼便飞了过?来,琥珀色的瞳绚亮而诡异,高鼻如玉堆砌,说不出的...妖媚?没错,就是妖媚!这张脸让她恍然忆起昏迷前的光景。
相送的古若兰......加了料的茶......丫鬟......一幕幕闪现在脑海,最后是她跳出马车,眼前这人给了她重重?的一个手刀......脖颈后面仿似还在隐隐作痛,楚怀瑜杏眸圆睁,“你?是谁?”
真是一双好眼啊,黑瞳周围像婴儿的眼沁着微微的蓝,澄若春水,带着初醒的薄媚,盈盈含雾,让人想要溺毙在其中。
双臂支住她身后的车壁,紫袍男子困住了她,直勾勾的看着她,眼中带了痴迷流欲的神色。
那眼神像是一条毒蛇,让她不舒服极了,楚怀瑜有些厌恶的偏过了头,随即又被人轻薄的挑起下颌,男子不正经地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似情人呢喃,“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记得,惹你受了这无妄之灾的人是谁!”
钟离妄身中‘轮回’,能解这蛊毒的钟离容已经不在人世,初闻这消息,他只觉老天有眼,大快人心!不想居然让钟离妄找到了隐世许久的‘医仙’,本想着以楚怀瑜为饵,引来医仙,他自有法子,让他失了这最后的希望......不过?后来,他改变主意了,紫衣男子邪邪一笑,眼中的杀气弥漫,钟离妄竟然紧随不舍的追了过?来,好极,真是好极!
垂下眼睫,楚怀瑜粉唇紧抿,并不接话。什么意思?这一路行来皆平安无事,更是不曾惹过什么人,只除了......
想起在秦州被黑衣人攻击的那夜,楚怀瑜心中一个咯噔,惊惶起来,难道这人是要以她为质,去威胁景哥哥?
不行,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心念电转间,冰凉冷腻的气息下滑,男子磨蹭在她脖颈附近徘徊,“真香!”迷醉地赞了一句,然后轻轻地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小小年纪已是这般容貌,再过?几?年必定?是容貌更盛,这样娇娇弱弱的美人,身带异香,肌肤欺霜赛雪,在床上恣意轻薄起来不知是何等的迷人模样,若不是另有他用......他必要将她收了,呵,可惜啊......
呼吸声变得粗重?,喷在她的肌肤上,楚怀瑜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暗暗咬住了牙根,闭眼嚷嚷一声,“我要上茅厕。”颈边的呼吸声一顿,她再接再励,刻意说得恶心,“我要拉粪!”
静默半晌,邪气男子呵呵低笑出声,直起身子,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拔开瓶塞放在楚怀瑜鼻端。
或许是解药?楚怀瑜心中一跳,有些犹豫,若是其他的......身处这样的环境,再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状况了,几?息之后,她试探着轻轻嗅了嗅,瞬间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正要再嗅,瓷瓶已然被收起,重?新放入他的怀中。
穿行在重重?密林里,驾车的人听得马车里的一声令下,拉缰勒马,迅马慢慢缓下了速度,终是停了下来。
看着楚怀瑜有些踉跄的背影,男子唇边勾起玩味的笑,转头看向马车旁边的双目无神的驾车女子,“哑奴,跟上。”
傀儡般的女子面无表情,听到命令后神情也未有任何波动,放下手中的缰绳,身体僵硬地跟在了楚怀瑜身后。看得男子眉头皱起,这一批的药人做得还是有些失败啊......
雪花自空中飘洒,小小的像是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楚怀瑜缓慢的行走着,一眼望去,除了树,周围的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连绵不知尽头。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还有这雪,她记得离开秦州的时候不像是要下雪的样子,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任她如何也想不到,她已经昏迷了整整一个月,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然属西域的地界了。
眼角余光看到身后跟着的女子,楚怀瑜暗暗衡量着放倒她的可能性,自己的身上什么也没留下,显然是被搜过?身了,那么他们对自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防备......
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前停下脚步,她对着身后道了声“停”,女子仍旧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在她一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么近?不过?近点更好!楚怀瑜移身到树后,蹲下身子,做戏做全套,她做出如厕的模样,静静停了几?息,才悄悄往空间里一探,摸出一瓶软筋散的解药和一包清风醉,借着宽大的衣袖,不着痕迹地服下解药,同时将清风醉散开。
热气在四肢百骸来回游走,片刻后,她握紧拳头,药性终于解了,只是内力的禁制...她是没办法解开的。不过?,楚怀瑜心中犯起嘀咕,怎么身后还没有传来那人倒地的声音?
一点一点的转过头,迎面对上一双阴气森森的眼睛,离她不过?二尺,楚怀瑜倒吸一口凉气,那双眼睛真不像是活人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瘆得慌,抚了抚砰砰乱跳的心脏,她什么时候离得这么近了?重?点是,她怎么没有昏迷?只要闻得一点清风醉,任是武功再高强的人,这会儿也该药性发作,倒地不起了啊。
“小姑娘,你?若是再不回来,我便要亲自去寻你了哦。”女子木木的表情,只一张嘴机械的动着,发出来的居然是紫衣男子的声音。
楚怀瑜悚然,她的心在听到男子轻佻的声音时瞬间沉了下去,如坠冰窖。
是她想得太过简单了,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从未遇到过的困境让她心中焦灼得不行。
衣袖掩盖下的小手紧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让她稍稍冷静了下来,对方两个人,看起来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而她现在一丝内力也使不出来,形势明显对她不利啊,这样贸贸然出逃,不但逃不出去,也许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目前看来,他们还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看来只有慢慢等待,再伺机而动......
压下眼中的涩意,楚怀瑜站起身来,刻意做出一副踉跄无力的模样,气息不稳地往来时的方向默默回转。
山道上,那男子已经卸了马车,待她近前,男子一把带起她翩然翻身上马,将她揽在身前,拉紧缰绳,纵马飞奔。
骏马蹄疾如暴雨,转眼间迅速奔上了静谧的羊肠小道。
渐渐变大的雪粒打在楚怀瑜的脸上,生疼,她抿了唇,小脸上露出了凄楚仓皇的模样,不知这人要将她带往哪里,未知的恐惧实在是让她感到害怕。
越往高处走,山道便越险窄,转过山道弯折处,马儿四蹄腾空,眼角余光晃到绝壁下的深渊,楚怀瑜惊呼一声,闭上了双眸。
背后的人扬声勒马,一声长嘶,身下的坐骑停了下来,楚怀瑜心有余悸的右眼微睁一线,一道险崖入目,四位须发皆白,看起来强悍而冷酷的老人高高立于悬崖四角,在原地齐齐跪拜,“少宫主!”。
下一瞬,楚怀瑜被拎下了马背。
不多时,晨光透出天际,飘飘洒洒的细雪中,一人悠悠散散、形如鬼魅般,踏雪而来。
熟悉的玄衣墨发,楚怀瑜惊讶地瞪圆了杏眸,粉唇微张,玄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