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起伏的山峰高耸入云,暗褐色的悬崖峭壁巍雄伟,天空灰蒙蒙的,不算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云层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称得这隆冬的早晨更加寒意凌冽。
松树苍翠地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裹着一层薄薄的银白色的霜花,随着凛冽的西北风,摇晃着身子,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四周一股股冷冽的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险窄的山道上,身穿白色粗布直缀的老者,头戴同色方巾,一副文士模样,看起来约莫六十岁上下?,面容清癯,身材高瘦,虽已经年老,仍不难看出年轻时的俊雅相貌,只是他的双眉略向下?垂,虽然神色漠然,目中却带了深切的哀色,怀中宝贝似的捧着一个白玉罐子,嘴边露出几条深深的皱纹,略带了些?痛病凄苦之相。
老者站在山下?,久久地不言不动,凝望着遥不可及的天际,似乎心驰远处,正在想什么事情。忽然他身形一动,乘风凌虚般的飘行而前,几个起落,已是到了往生崖上。
一身轻功已经是到了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
寒风刮骨,他像是无知无觉,一步一顿,甚为艰难地慢慢走到悬崖边上。
自那件事发生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这一晃竟也有?四十余年了,眼神放空,他看向望不见底的深渊,干瘦的枯掌小心翼翼地抚摸抱着的白玉罐子,小姐,当年你是用了多大的勇气从这里跳下去的?
眼前浮现满身衣衫被鲜血染红的女子,一动不动漂在水中,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阿嬷,我竟还活着么?”眼中的生无可恋让阿嬷哭得肝肠寸断,他的心里,也如刀割......
“咳咳...咳咳咳......”支离破碎的咳嗽从他的喉中涌出,他的目中哀思更甚。
如果,如果她一直待在往生崖底,不曾遇见那个人,也许她的一生将会过得?非常平静,不用面对复杂的江湖争斗,也不会有?情怨纠缠,不会和自己的亲生骨肉生生分离,更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和痛苦。
武林,他们早已经远离,却忘了江湖水深,人心不足,又怎容他们置身事外。他们可以放下所有?,隐于世外,但总有一些?人却不肯放过他们......
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老者眼神一变,凌厉的目光像寒针一般,射在走上往生崖底的千冥易一干人等。
身形消瘦、一脸病容,难道他是罗刹教的尊者千机?千冥易眸光大盛,暗暗冲身后的九杀做了个手势,若是能擒住他,又是大功一件。
九杀得?命,齐齐冲将上去。老者左手一掠,已将当先一人的双手握在掌里,只听得骨节格格作响,千艽痛得?几欲晕去,偏偏身子动也不能动,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只觉得?一股透骨冰凉的寒气,从双手传到四肢百骸,让他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身形一晃,九杀中的头目千艽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众人一看,只见他圆睁着双眼,扭曲的面上一层薄薄的寒霜,骇人至极。
“砰”“砰”...几息之间,九人已倒下?三个,别看这老者咳嗽连连,看起来病骨支离的,岂知他行动直似鬼魅,出手迅捷无伦,每个死去的人皆面付寒霜,可见他的武功怪异之极。
被他对上的人竟无丝毫抗拒躲闪的余地,只瞧见他顷刻间欺近身去,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夹着用剑几人的长剑送进剑鞘,轻轻一捏,随即放开,后又退回悬崖边上,冷笑的看着他们:“滚,带上你们的人,莫要脏了这块地方!”。
千冥易怒火炽烈,转首看见自己的手下?纷纷拔剑出鞘。哪知一拔之下?,所有?人的剑竟都拔不出来。
原来这老者适才在每个人的剑鞘外漫不在意的一捏,已潜运内力,那些剑鞘被捏得全部向内凹入,将剑锋牢牢地咬住。
鲁啸上前,拍拍他的肩轻轻摇头,这人的武功惊世骇俗,再待下?去,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千冥易也已经心生退意,见那老者复又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心有?不甘地带着手下?转身离去,这人怪异至极,他得?回禀宫里,至于钟离妄的尸首,只有改日再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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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过后,楚怀瑜一直身体不适,被千冥易绑架后昏睡了一月,又经历这一番变故,她整个人一直崩得?紧紧地,这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像是个引子,竟是让她病得?厉害,只能在床上养着,除了经常在心里暗暗吐槽发泄发泄之外,见了钟离妄更是有一种尴尬不已的感觉,只能每每板着一张小脸努力装面瘫。
而钟离妄,仿佛没看出她情绪的不对,白日里,他除了每天提供清晨叫醒服务,给两人弄些?吃食外,其余时间皆在寒冰玉床上修习幽冥诀,到了夜间,他更是整夜整夜地修炼,两人见面的时间甚少,倒是让她少了许多尴尬。
她不知道的是,每晚等她熟睡之后,钟离妄总会输些?内力给她,时不时摸一摸楚怀瑜的小脸捏一捏她柔软却惊人纤细的素腰,寻摸着第二天多找些吃的给她。
两人相安无事地这般相处了好几天,楚怀瑜的风寒好得差不多了,整个人却是瘦了一圈,本就娇娇弱弱的面容带着些?许大病初愈的苍白颜色,看起来着实?让人怜惜的紧。
这日,楚怀瑜早早的便醒了来,石室里看不出什么时辰了,她披上衣服,打算去山洞外面看一看,不知道雪停了没有?既然破不了阵法,那他们想要离开这里,大概也只能只有从来处返回了吧......
拿着夜明珠,楚怀瑜微微哆嗦着身子,看到天光已现的洞口,哈着气,慢慢走出去。
山洞外面冰雾缭绕,云层叠叠,淡白的日光漏了几缕照在这片深谷里,却并不让人感觉到温暖,“雪晴云淡日光寒,真美啊......”她轻声呢喃,目光怔怔地眺望着眼前这一片银装素裹,大好风光,这一世生长在江南,她已经好久不曾看到过这样的雪景了。
千山万壑,每个地方都积了厚厚的雪,全都笼罩在云雾中,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那口温泉却依然冒着袅袅的热气。
梨窝浅浅,楚怀瑜笑了笑,蹲下身子伸手去捧一把?落雪,嘶,好凉,看着手中的白雪,她忽然想到了与这里完全不同的江南,她出谷的时候那里正是叠翠流金、景如屏画,“真快,下?雪了,冬天就会过去,一年到了头,然后就是温暖的春天......”忘忧谷的景色在春天最是美的。
一阵寒风袭来,断了她的思念,楚怀瑜只觉得?寒气从脚心一路窜到她的四肢百骸里头,冻得她嘴唇发白,浑身直打哆嗦。内力受制后的身子单薄,受不得?寒气,她又比常人更怕热惧寒,此刻便觉得?身上寒冷异常。
她正要起身,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倒,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一声嗤笑从身后响起,接着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递到她的眼前,楚怀瑜抬头,看着钟离妄带笑的俊脸,拽着他的袖子借力站起,沾了雪的手顺势在他的袖子上蹭了蹭,钟离妄看出她孩子气的小动作,竟也没躲,越发好笑。
“玄远兄,我身上的禁制,你真的解不开吗?”楚怀瑜仰着小脸,疑惑地看着他,没有内力在身,实?在是太多不便了。
自然是能解开的,千冥易的手法一点都算不上高明,不过......钟离妄眸光闪烁,有?些?为难地环顾四周,就是不去看她,“这禁制颇为复杂,若是要解......我解不开!”
哼,话说一半欲言又止,说什么解不开,怕是假话吧?看他气息不稳、视线游移,根本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嘛!楚怀瑜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脸上带着明显的不信,她又不是小红帽,怎么可能会相信大灰狼的话。
眼珠一转,她缓缓地凑近他,撒娇般摇了摇他的衣袖,“玄大哥,你就试试嘛,你那么有?才华,也许就解开了呢,反正最坏,最坏还是跟现在一样喽!”见风使舵是英才,能屈能伸大丈夫,怪不得?爹爹说,人有所求,就得伏低做小,她现在真是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明明心中百般不情愿,还是得哀求人家。
哎,真是惆怅!楚怀瑜嘟了嘟粉唇。
钟离妄眸中闪过笑意,稍纵即逝,快速得?没让任何人察觉,侧过脸躲开她的视线。
踮起脚尖扯住他的衣襟,限制他的行动,楚怀瑜杏眸瞪得大大的看向他,粉唇抿的死紧,让他直面自己的可怜与哀求无从逃避。
“你,真的要我帮你解开?”
“要!”斩钉截铁。
“那,好吧!”勉为其难。
秀发直垂到臀下?的清弱少女踮着脚尖从背后看像是依偎在她面前的高挑男子身上,男子则是低眸笑看着她,远远看去,赏心悦目,只是,有?人看到后惊怒非常,自己隐居的地方怎么会有?外人在?
“什么人?”一声怒喝。
钟离妄寻声望去,一道白影鬼魅般朝他们这边袭来,对方来势凶猛,他一看便知对方绝非泛泛之辈,当机立断,抱着楚怀瑜朝一边飘去。
他快,文士模样的白衣老者更快,已经迅速追袭了来,双掌齐出,眼见就要拍在两人身上。
“走!”钟离妄伸手一推,将楚怀瑜送到五丈之外,回首迎上去,那老者忽然改变招式,一掌按在他前胸,一掌按在他后心,将他裹挟在双掌之间,双掌着手之处,均是他身上的致命大穴。
这一招真是怪异之极,钟离妄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半分慌乱不显,步法身形迅捷无比,诡异难测,身子向下?一滑,堪堪躲了过去。
文士模样的清癯老者眼神如刀似剑,甚是锋锐,手上攻势更加凌厉起来。
就算这几日在寒冰玉床上日夜练功,精进不少,此时也只能勉强与对方过上千招,体内气血翻涌,在他的身体里四处冲撞,危机感陡然窜起,钟离妄躲避得有?些?狼狈,不动声色地咽下涌上喉咙的那抹腥甜,暗暗调息吐纳,面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自腰际摸出玄色软剑。
寒光一闪,幽冥剑出。钟离妄不敢大意,挥剑斩了过去。
他这挥剑一击,出剑时附着他苦练十几年的内力,孰料这深厚内力撞到对方身上,绵绵软软,似落入汪洋大海一般,力道被泄得?无影无踪,仅仅削断了他的一片衣衫,使他倒退了几步。
心思一转,清癯老者竟是借机呼啸着朝楚怀瑜扑了过去,他内力修为固深,这一掌若是拍在小丫头身上,她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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