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墨,西域繁华极盛之地?,临近年关,更是热闹非凡。
西墨河上一弯纤细的月牙儿悄悄落下,太阳渐渐升起,城西那?株有千年历史苍老的榆树梢上慢慢地?透出一抹红晕,整个?西墨城开始沸腾地?热闹起来。
街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不止西墨城中的人,也?有方圆数十里小镇上的男女老少乘车赶来的,都云集在西墨十几条大街上,身着胡服或直裾深衣或吉服的各色奇装异服的人群,像是彩蝶游移,从四面八方向?主街上汇拢,继而如春潮般地?在街上涌动,那?场面煞是壮观。
西域最庞大的古城充斥着八方来客,异地?行旅,四夷汇聚,有来卖货的,有来买物的,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大街小巷上,香风盈市,百态杂陈。
深目高鼻的胡人满面笑容、娴熟地?展示着闪亮的珠宝,有那?身形高大的昆仑奴驾驶着华丽的马车艰难的穿行而过,商贾云集,各种物品琳琅荟萃,教人目不暇接。
三教九流,走卒艺人,有喷火、变脸、变戏法儿的,也?有表演吞剑、胸口碎石、耍刀、舞枪、打鞭斗鸡、戏猴的,卖艺者炫示着自身的伎俩惊起了喝彩,引得许多?行人纷纷驻足看热闹。
偶尔有调皮的孩子炸开爆竹,更有锣鼓喧闹,到处是过节前的欢声笑语......
还?有各种小吃遍布街中,诸种土产杂陈其间。更有那?外地?客商携带着锦帛、宝石美玉、书画等?物,藉此易物,换取钱财。
而一些美味吃食、布偶、纸鸢、木质的刀剑、形状小巧可爱的竹箫短哨,则是一些垂髫小儿的最好。
粘糖人的被一群孩子围得忙碌不堪,不得靠近的许多?小孩儿捉着自己爹娘的衣角,咬着手指头从缝隙里垂涎地?盯着晶莹剔透,散发着甜香的各种糖人。
人群中有‘叮叮当当’细碎的铃声不断地?震响着,那?些高鼻深目、雪肤丽颜的美貌女子们,或结伴而行或独身走在街市上,寻着钟爱的一些小巧精奇的物什,如珠钗、玉佩、束发丝结、胭脂水粉之类的一些东西......
人烟阜盛。
吆喝声、讨价声,欢笑声,还?有孩子们手里的小嗽叭、竹哨子的声音,诸般声语不绝于耳,混合成一片,几里之外也?能?听得见。
城东街角处的“杜家医馆”里此时也?是人满为患,杜若板着一张清秀不足的小脸站在药柜前,机械般拉开一个?个?小柜子,配好一副副的药材,面无表情地?递给药僮。
杜仲为病人把脉开着药方,总是笑眯眯的模样,为那?张平凡的相貌增了几分光彩,让人看着很是舒心。
忙忙碌碌了几乎一上午,等?最后一位病人提着药往外走的时候,杜若紧随其后,待前面那?人踏出门槛,她眼疾手快,“啪”一声甩上了门,刚刚走近的几名买药之人正要上前敲门,门突然被推开又?关上,几人看着紧闭的大门上,刚刚挂出来的一块写着“歇业中”的木牌子面面相觑。
“小若,生活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杜仲接过药僮递过来的铜盆,一面拧了布巾拭手,一面看着杜若调笑着。
“姑娘不在,不要叫我叫得这么恶心!”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名字十分不喜,杜若紧紧皱眉,跟在杜仲身边往后院走去,“还?有,不要学姑娘说话,娘气!”
杜仲边走边伸展双臂,随意晃了晃脑袋,骨头咔咔作?响,听到‘妹妹’的话,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那?可不行,现在秦老不在,我们私自解了禁制,已?经算是违抗命令了,若是再不留神在楚姑娘面前露了马脚,教主可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眼神闪了闪,杜若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他们在罗刹教本是教主的亲随,每日?都在淬炼习艺中度过,但自从被教主派来这里之后,改头换面,换了名姓,不但要相互给对方下禁制,掩去一身的武艺,还?要在楚姑娘的‘相助’下,日?日?研读医书、学习制药,以?“重振家业”!
要知道,她以?前干的可是杀人的活计,现在却要她每日?里读书救人,还?不能?乱发脾气,简直是:“扯......”恶狠狠要低咒一声,身旁一身轻咳,杜若止住话音,憋红了脸,半晌后吐出一句,“憋屈死了!”
哦,憋屈吗?杜仲撩了撩额前的碎发,他倒觉得现在的生活,是从来没有过的安逸悠闲,以?前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终日?杀人,自然也?要随时提防被人杀!现在,給教主传传信,帮楚姑娘种种花,在医馆救救人,像楚姑娘说的,生活如此美妙,现在这样......挺好!
还?有杜若,杜仲瞥了瞥她气鼓鼓的脸颊,也?许她自己不曾察觉,从前的她不论何时,就是杀人或受伤将死之时,都没有任何的情绪,现在的她,有喜怒哀乐,活得更像是一个?......人。
贱兮兮地?笑了笑,杜若加快步伐,懒懒地?挑起杜若感兴趣的话头,“楚姑娘今日?下厨,不知会做什么饭菜?”
步子一顿,是啊,今日?又?到了姑娘下厨的日?子了,杜若按捺住涌上来的口水,不动声色地?用轻功追了上去。
静谧的后院,入眼一片绿意盎然,不知名的植物缠绕而成的矮篱笆葱葱郁郁,其间漫然延伸放未曾绽放的尽是一些五颜六色的花骨朵,各色斑澜,百种千姿,在这冬日?里极尽妖娆。给人一种错觉,仿佛现在根本不是草木凋零地?上光秃的冬季,而是百花即开的春日?。
一条小径,在两道篱笆墙之间蔓延至深处,隐隐约约可见尽头是一幢精致玲珑的小楼,雪白的不知名的花朵在楼前绽放,在碧蓝的苍穹下炫然夺目。
木楼里,药柜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柔弱少女,天青色的胡服上面织着极浅极淡的花纹,包裹着纤巧的身段,襟领袖口滚了一圈雪狐毛,衬得她肌肤雪玉一般,黑亮的青丝轻挽,一枚简单的羊脂玉簪隐在如墨的发间,光洁的额间悬了一粒同色的拇指大小的玉珠,明净莹润,却压不过剪水漆眸透出的清光,微蹙的眉尖让人从心底怜惜。
将满十七岁的楚怀瑜,身量有了变化,少了青涩,少女的娉婷身姿出现,曲线很有些优美。
身子前倾,她将桌子上的山楂陈皮蜜桔干等?物按份量称好分开放置,再用药杵将它们捣得细碎成末,然后用手背拭了拭额角冒出的汗珠,接着熟练地?往其中掺了些许的蜂蜜、花粉......
“姑娘!”杜若缓缓移到她的身边,怕惊着她似的轻轻开口,“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小心翼翼的语气直听得紧随其后的杜仲笑弯了眉眼,这语气,真是唯恐一口气稍稍重些,眼前的少女便会被她吹跑了......
“啊,是小若啊...”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嘴边的小梨涡甜甜地?旋开,楚怀瑜的嗓音仍是软糯糯的,带着长不大的孩子气,“不用了,我马上就好!”
她的笑感染力极强,烟眉舒展,杏眸弯弯像是月牙,精致的小脸纯然无邪,杜若下意识回了一笑。
三五天后玄远会过来,明天开始她要去天山,怕是没有时间做这些了,所以?现在要将糖丸做出来,省得他纠缠......想?到这里,楚怀瑜的嘴角又?弯了弯,没想?到那?么个?身高一米九的大男人居然如此嗜甜,自从她荷包里的薄荷糖被他发现之后,就被要求每个?月都要为他制一些各种口味的糖丸,若是有一次不曾拿到,他便会缠着她一通无赖耍痴,烦人得很!
素手纤纤骨肉均匀,圆润的手指头粉嫩可爱,甚是灵巧地?将捏好的各种口味的糖丸拈起来,一一滚上薄薄的一层酥糖末。
“大功告成!小若,阿仲,我们走!”
楚怀瑜转身,在炉子上煨着的铜盆里洗了洗手,拿过一旁的湿巾子擦干,双手在背后相扣,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挽上杜若的胳膊走了出去。
太阳挂上中天,细碎的阳光落在楚怀瑜的面上,像踱上了一层金芒。白皙得仿若透明的双颊上因着方才的一番劳动,也?有了微红,如一只皮薄多?汁、鲜美诱人的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轻风徐来,甜香扑鼻。
杜仲晃了晃神,由?衷的感叹,楚姑娘真是天生丽质,明明是最素净不过的妆扮,却有种让人转不过眼的魔力,那?一刹,他忽然就明白了教主的爱悦之念从何而来。
小楼前,有一块方方正正的被花墙围起来的园圃,园圃的四周围着厚厚的挡布,里面种着一些花花草草。这些花草有的竟然在这冬日?里开放,看似很不平常,实际上有很多?都是有用处的,或可以?入药,或可以?制毒。
杜仲避开几株亭亭玉立的南天竹,这草绿中带褐色的枝干挺拔如竹,羽叶开展而秀美,开着小小密密的白花,别?看它瞧着可爱,却是全株都有毒,若是误食了,很容易中毒,会让人抽搐、痉挛、昏迷......嗯,反正是可怕。
还?有那?边的深绿色幽碧,结着一串串喜人的红色果?子,也?是表象蒙蔽人的植株,这果?子闻着香甜,食之却是令人头晕恶心,甚至可以?致人死亡,不过若是同紧随它生长的则兰花一同制药,便可炼成解毒丸,也?不知楚姑娘小小年纪,怎么会对药理这般精通
这不大的园圃中还?有开着纯白色花朵,花内有毒的杜鹃,茎髓为白色的通草,可以?清热解毒,治水肿等?病,和?一些夹竹桃、紫荆花,令人昏迷产生幻觉的曼陀罗......
花花草草的中间有天青色的纤影微弯了腰,直垂到腿弯处的秀发简单直直披在身后,纤弱的影子仿佛散着微光,映得这小小的四方天地?都似亮了几分。
哎,她对这些花草宝贝得很,用心良苦地?搭了这布帐,还?烧了没有烟气的精炭,每日?前来照看......杜仲还?真怕她哪天不小心伤了自己,教主若是动怒,可了不得!
楚怀瑜细心地?给所有花草一一浇了水,对身后的杜若笑了笑,“走吧,我们去厨房看看,也?不知道今日?阿伯买了什么食材?”
眼神一亮,杜若重重点了点头,主动上前牵了楚怀瑜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啊,上火了,智齿这个小妖精,不解风情地折磨着我,码完一章,感觉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