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起就是无止境淬炼,身处黑暗的人,授命保护她之后像是突然看到了阳光,身为杜仲的那些时日,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像是寒冰冷夜中的一点萤火,是从来都不敢想的温暖。
心肠柔软,眼波无?尘,遇到过的女子只有一个她让他觉得明澈干净,然而,就是这样特别的人他仍要将阴谋暗间用在她身上。
歉疚的目光看着她许久,一点一点变得冷硬。
骨头裂响的声音令人心惊,千明商的个头拔高,肩膀宽了寸许,墨色暗银云纹的外袍上?身,他坐到妆台前,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往脸上涂抹。
片刻后,镜子里出现俊美近妖的一张脸,眉心朱砂一点,殷红如血。
千明商忽然笑起来,做过那人亲随十几年,他的身形样貌早就铭记在心。
“姑娘,抱歉!”转首走近楚怀瑜,千明商轻声道了句,翻身虚罩上柔软的娇躯,拨乱她的外衫,左手在外人看不见的角度落在她皙白的颈项,淡淡清香扑在脸上,他压住呼吸,低头轻轻落唇在自己的手背上?,嗓音低而沙哑,“又要利用你了。”
外人看来像极了男子俯首亲吻女子,两人如交颈鸳鸯,引人遐思。
长廊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他保持着俯吻的姿势吹了口暗哨,门内突然出现一人。
“碧落,拦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和?钟离妄的声音分毫不差。
“遵命,教主!”
硬闯到门口的天衍手执拂尘,雪白的尘尾吸满刺目的鲜红,听到屋里的对话目光越寒,一脚踢出,震断门栓,杀气四溢往迎上来的‘碧落’胸前横扫过去。
拂尘与真气相击,后者蹬蹬后跌几步才止住退势,血影浮动,天衍以极快的速度越到屏风的另一头。
映入眼帘的便是俊美男子将头埋在外衫凌乱、青丝披散的女子颈间,女子只露出的半边侧面苍白,双目紧闭,呼吸絮乱,显然昏迷着。
小鱼!
若不是他出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钟离妄,是你?你和?孟良君,你们勾结......怎么可能?不,不对.......”脑后利风袭来,天衍错愕中险些挨了一锤。
拂尘怒缠,生生绞断了流星锤,对方功力也不弱,不要命的揉身近前,拼着肩骨碎裂一掌劈下?,戾气逼人。
天衍只得腾身后退。
墨衣男子抬头看了眼,薄唇轻勾,嗤笑出声。
又冲进来两名高大的异族人,交剪而上?,天衍到底功力深厚抵住攻势,四人攸忽来往,长案圆桌四散崩裂,木屑尖利裹夹真气袭向床榻,床上?的男子宽袖挥转,单手结印,带起一阵肉眼可见的罡风将飞木碾成粉末,飘落在地。
“幽冥神功第一式,鬼噬!”
天衍面色凝重,和?三人对峙间被逼着退出房间,廊外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苦撑不住,千明商直起身子单手捂嘴,肺腑剧痛,忍了又忍,闷下一口鲜血。
盘腿坐好,他并指如飞毫不迟疑敲点几处大穴,将激荡乱窜的真气缓缓导入正轨。幽冥神功是罗刹教历代教主所习武功,他自小随侍在钟离妄身侧才勉强探得半式,方才那一招鬼噬他勉力而为几乎耗尽所有内息,应能骗得天衍信他就是钟离妄本人。
千绝宫被灭之日钟离妄一把?火将玄奇殿宇夷为平地,千凌天尸骨也被烧的灰飞净尽......父仇不共戴天,可那人强大如斯,又是西域之主,单凭自己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还要留着这条性命完父遗命,重立千绝宫。
可若无所作为,心魔难消!
百般思量筹划,他只能借刀杀人,武林盟和?钟离妄不睦,他便助孟良君成绝世神功。
钟离妄和?孟良君,两人各有野望,武林大会若对上?,盼他们能两败俱伤。
再不然,还有景楼楼主......钟离妄谋他未婚妻子,是个男子都不会忍......
“你.......”飘忽的声音细弱无力。
千明商如闻奔雷,心一下?跳到嗓子眼,冷汗淋漓偏过头。
床上?的佳人眉头紧锁,长翘的眼睫颤颤,氤氲的杏目半睁,神色迷惘地对上?他的眼。
想也不想点住她的睡穴,看人又沉沉昏睡过去,他才舒了口气。
“表弟我们,咳.....我们快走,那老道引来了一个厉害人物,人挡杀人,马上就冲到这儿了。”迦苏摩从屋顶撞下?来,形色匆匆在墙角的青石板敲打,几不可闻的微响过后,出现半人宽的黑洞。
千明商后颈一紧,人被拎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翻进了暗道,未几,青石板恢复原状。
室内霎时一片沉寂。
光影绚然,白色身影如风掠进,无?声无息落在床边,看到楚怀瑜后身上?杀气尽敛,如利剑入鞘。
玉颊上?的伤口醒目异常,刺入男子清冷凤眸中引出压不住的痛然。
执起玉白的手摸着腕脉,确定无?恙后他弯腰牵着楚怀瑜的手臂环上自己脖颈,将她揽在怀中,低头轻吻她汗湿的鬓角。
“不怕了,我们走。”
“阿行,你怎会在此?钟离妄呢?”天衍收拾完几人,恰好遇上?景行抱着楚怀瑜出门,颇为意外地问他。
钟离妄?
脚步顿了一下?,冰寒的目光幽暗几分,景行抱着她搂紧了些,“信镝现,我顺着暗记寻来,只有鱼儿在。”
知晓他此时无心他顾,天衍一挥拂尘,足尖在长廊轻点,跟着他飞身离去。
三人眨眼消失在视野,片刻后,墙头跃上?几道人影,迦苏摩看着一路的尸首低咒,“真是个煞神,这人到底是谁?宫主啊,‘碧落’死了,万一他们对质,岂不是白做了这一场局,还有,孟良君的人死绝了,谁去传信?”
“景楼楼主景行,忘忧谷的佳婿。”千明商安静地凝视着他们离开的地方,目不转睛,“碧落黄泉必留一人在西域处理事务,钟离妄今日带着黄泉去了天堑,留在教中的定是碧落!若非如此......那也是天意!报信也不必了!人事已尽,但听天命,同孟良君断了联系,我们即刻回南疆。”
“孟良君让你将人杀了,你故意引来人救她。”迦苏摩转头盯着他的脸,“你真的爱慕那个女子?”
一片沉默,风呜呜咽咽呼啸着。
良久,千明商张开手掌,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清甜的香气,忆起她消瘦的脸,纤秀的颈,满眼苦涩,“僵元的秘香会让她梦到心海深处最恐惧的事情,七七四十九天,夜夜入梦,沉坠不醒......我......我利用她,折磨她也是真的。”
“宫主,行囊备好了。”僵元欠了欠身,牵着两匹鞍辔齐备的汗血宝马,黑色猎豹跟在他身后,懒洋洋嚼着肉干,背上?驮着两个巨大的包袱。
“走了。”闭了闭眼,再睁开后星眸中一片淡然宁静,千明商跳下墙头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往南奔驰而去。
今日一别,从此山高水远,天水茫茫!
一声长啸,迦苏摩纵马追了上?去。
连绵不绝的南风吹拂不息,哒哒哒的马蹄急响中隐隐传来清扬的男声。
“就这么走了,不怕孟良君派人杀上?门?”
“南疆密庄,蛇虫丛生、毒瘴遍布......他寻不见的。”
“表弟,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
遗憾?
不会。
见过她的样貌,听过她的声音,念过她的名字,得过她的关心,陪她治过病救过人,感受过普通人的日子.......这辈子能遇到,已经很好了。
今生...不复相见,楚姑娘,祈上?天庇佑你......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