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灵秀,尽聚鼎霄!武林盟不愧中原第一圣地,只九峰之末的千戈峰也是奇险若春、层恋叠翠!好风光啊,怪不得人人争当盟主,仁义道德、兄弟情分皆可抛。”
碧玉观景台凌空而立,寒风烈烈,钟离妄闲逸地坐在石凳上,眺着远处的崇山峻岭指点,一派从容,意有所指。
围栏边的景行皱眉,恍若无闻,因心中惦念着楚怀瑜,越发焦躁,随手一抛,玲珑物件划过一道弧线,落入对方手中。
缠枝血玉散着绚丽幽光,黑眸有一瞬阴沉晦暗如深潭,这般轻易将“玉匙”予他,是有恃无恐,还是笃定他钟离妄技不如他?
“解药!”清冷语音蕴着威迫。
脸上没了笑意,钟离妄啜一口清茶,浓睫半压,突然道,“孟良君修炼邪功,吸人内力为己用,手下精锐十之?其三被他化功,表弟,你要报仇怕是没那么容易。”
眼中戾气一现即隐,景行薄唇抿成凌厉的直线,钟离妄是怎样的人他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没怀疑消息的真实性,可是也并不想和此人再产生什?么联系,但?......
“景哥哥,我害怕,不要让我失去你......”
哭诉言犹在耳,并无慎惧,却不能不计生死,他闭了闭眼,下了决断索性点破,“你想如何?”
有些意外景行的单刀直入,钟离妄挑眉,“放眼整个江湖,也只有你我二人联手才能杀得了他。”
“目的?”
起身相对而?立,薄唇挑起的弧度不变,语气却淡淡的,“不必如此防备,我要的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
“你要什?么?”如玉石相击的冷音一丝温度也无,黑冷的眼看他,执意要问个分明。
凌厉的气势迸散,黄泉碧落和伏在暗处的隐卫呼吸齐齐窒住,便觉好像跌入无边无际的雪渊之?中,冰入骨髓血肉的寒冽令诸人背心冰凉,额角沁出汗来。
一时静谧如死,对峙的两人皆有一副世人难以企及的好样貌。墨衣男子俊美似魅,白衣男子仙如月华。
许是姨表兄弟的缘故,他们的瞳色都是少有的如墨般的浓黑,一双如霜带雪,一双含笑若春,同样的幽深若海,看人的时候总有种见不到底的感觉......此时更是沉遂莫名蕴钢刀万千,叫人不能也不敢直视。
低低沉沉的笑震荡开来,钟离望率先?收回威压,恢复常态,唇角含笑,又懒懒地坐下,单手撑额。
“罢了罢了,现在说与你听也无妨,孟良君为了成全他儿子的好名声,打着我罗刹教的名号,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又害死我教众无数,此仇不报,枉为人主!”有意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我愿助你杀他,但?你需在武林大会上剥了他伪君子?的皮,还我罗刹教一个清白。毕竟正道中能人辈出,若人人喊打喊杀,我教虽不惧,却也烦扰得很。”
“两厢得利的事儿,端看表弟如何选择?”深眸中仿佛藏着什?么,难以窥见。
孟良君道貌岸然,爱权势、尤重名声,当初为了武林盟主之位屠他家人......杀人诛心,他本就是要让他身败名裂,受尽万人唾骂,饮恨去死。至于钟离妄所图究竟为何?他虽不耐思虑却也不惧,无非水来土掩!
“可。”冷淡的神情越发疏离。
远处隐隐有人声传来,钟离妄眼神轻动,从袖中拿出一只拇指大小的木瓶。
“尸噬的解药”,拔开?瓶口,一粒朱色药丸落入手心,抛到嘴里咽下,眨了眨眼,他戏谑道,“一日一粒,连吃三天。她曾经的身份不会泄露,成为别人攻讦景楼的把柄。”
这个“她”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接过精致的玉瓶,景行微抿的唇略展。
“景哥哥......”
带着哭腔的细弱喊声惊惧不已,他猛然抬头。
偏院里,赤足披发的少女弱不胜衣,素净中衣随着奔跑灌满了风,像一只脆弱蝴蝶沿着花/径跌跌撞撞的摔了一跤。
紧随着的冷麒脸色难看,动作迅速地将人扶起来,拗不过她只能跟着继续跑。
心脏蓦然抽紧,景行抛下钟离妄翻过栏杆,直接跳下高?耸入云的观景台。
虚影腾晃,掠过数重庭院,一把将人带入怀中,摸了摸她鬓角犹带潮气的发丝,触及她滚烫地肌肤,疼惜被无限拉长,声音都哑了,“我在......”
盈盈水眸中尽是慌乱,粉颊烧的通红,听他这样温柔的声音,眼泪掉得更凶,打着哭嗝一阵抽抽。
“我在,鱼儿乖,我在!”冰霜寒雪尽数融化,景行干脆利落撤下外?袍,倾身裹住她玉雪般的足,捞住少女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来,她乖巧搂住他的脖子?,打着颤窝在他胸膛上,小小一团。
男子丝毫不忌他人,一壁吻她的额头一壁抱着人走过垂花门,嗓音柔和得不可思议,“我们回房,冷麒去找秦老。”
“是楚姑娘。”黄泉惊讶,“她的脸?”
“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碧落搭上他肩膀,暗凿了一下,黄泉悻然,立时冒汗,后退半步眼观鼻不再乱看。
隽白浅绿融融沓沓,浑然如一,深眸有瞬间的恍惚,长眉轻皱又松开,钟离妄凝望着渐渐消失的一双人影,像是未曾听见。
景行,这个人面冷,心也不见得有多暖,在这人人比狠的天地间,人狠,他会比别人更硬更狠。只有涉及到楚怀瑜的事,他才会一退再退。
眼尾扫过回廊上伫立着的红衣女子,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眉间朱砂明艳,“走了。”
“教主,扶龙草......”黄泉欲言又止。
深眸淡淡瞟了他一眼,剩下的话堵在嗓子?眼儿里,就这样嚼碎着干咽了。
扶龙草是武林至宝,为武林盟所有,传说可扭转人的福禄寿数!苦寻许久,忘川才查出扶龙草生在天堑,长于七魁之?手,七魁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千百年来,一代代七魁唯一的使命和职责就是守护扶龙草,非武林盟主前往不开?天堑之?门。
或许扶龙草真能祛病延寿,黄泉在心中沉吟,要说教主的身手在整个江湖中难有敌手,昨日天堑之?下,硬是被三魁联手阻拦得寸步难进,那几个鹤发鸡皮的老怪物,看起来个个不下百岁......
教主说这一届的盟主非景行莫属,怎么今天一点都没提起扶龙草的事儿?
这些话压在喉咙里滚来滚去,黄泉又不敢再出声,跟在钟离妄身后不住地琢磨。
“教主。”柔魅的嗓音像是含了蜜水,又近了些。
碧落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一声叫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景安眼神妩媚迷离,痴痴看着俊美无俦的侧脸。
视线在媚意天成的脸上停了一瞬,钟离妄漫不经心地转身继续走,“你跟来干什?么?”
被他如看臭虫一样的嫌恶眼神钉在原地,再想到他方才望着楚怀瑜久久回不了神的失魂,景安不敢置信地崩溃大喊,“你还是忘不了她对不对?”
墨色身影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又怎能瞒的过整颗心落在他身上的自己,何况他并未反驳她的质问,竟像是默认一般。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胸口剧烈起伏,汹涌的恨意扭曲了娇媚的玉颜,“她到底比我好在哪里?为什么你们都要去喜欢她?”
钟离妄挑眉,唇角勾出妖异的笑,“你如何能同她比?呵......脏!”
歇斯底里的表情僵在脸上,瞳孔剧烈地收缩,重重跌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原来在他眼中,她不仅卑微如尘土,还恶心如蛆虫!
“脏......脏么.....哈哈.......啊哈哈哈.......”
她脏,楚怀瑜干净!
“干净.....呵呵....”毁灭的欲望比任何一刻都要强烈,楚怀瑜干净是吗?
那就将她拖入泥潭,谁、也、干、净、不、了!
“你也别想,别想干净。”猩红的眼睛定定看着远离的人,唇角溢出鲜血,混着眼泪狰狞又可怖。
慵懒地眯眼,钟离妄并不意外,她这样的女子一旦陷入情爱便全无理智可言,“这几日看好了人,一旦有异,立刻传报。”
黄泉想了许久也想不通的疑惑,忽然间豁然开朗,脑子?里有灵光一闪。
楚姑娘是景行生死存亡的阵地,是他豁出性命也要牢牢守住的人!偏偏嫡亲的小姑子?视未来嫂嫂为眼中钉肉中刺!以奈何的手段,这份恨意一定隐藏的很好,叫人对她不设防备。
教主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能逼得师妹出手,她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楚姑娘遇险,届时先一步救了她,再提扶龙草,自然是唾手可得......
恍神了一下,黄泉想起和楚怀瑜在一起时的钟离妄,心中极不好受,忍不住抬头看向飒飒独行的人,和碧落钦佩的神色不同,锐利的虎目中一时忧虑,一时恻然。
作者有话要说:小年快乐【烟花.jpg】祝小仙女们平安喜乐,所愿皆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