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归年眼中的顾柏寒拎着带血的冰刀,神色冰冷。
然而顾柏寒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重锤突然狠狠地砸过来,砸得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攥着冰刀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望着曲归年眼中的惧怕和不?敢置信,他向前的脚步有些滞涩,大脑竟有一瞬的空白。
直到曲归年无力地倒在他的面前,他才从?空白中惊醒,大步冲过去。
曲归年侧趴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流出,他吃力地抬着头,望着顾柏寒的眼中流露出惧怕,下?一刻,他似乎是?任了命,紧紧闭上?了眼。
不?要这样,顾柏寒的心脏像是?被刀狠狠捅穿般疼痛。
顾柏寒情绪激荡下?没有注意到已经赶来的陈启延。
陈启延用身体挡在了曲归年面前,为他擦着脸上?的血迹,慌乱地说着安抚的话。
远处许多异能者赶了过来。
“走?。”顾柏寒忍着心痛对陈启延厉喝。
陈启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抱起曲归年飞奔起来。
顾柏寒则转过身,应对其他人的质疑。
再次找到曲归年的时候,他在陈启延怀里满身鲜血,虚弱至极。
那一刻,顾柏寒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有一瞬间的麻木。他大喊着曲归年的名字,什么?都顾不?得,抱起他大步向基地医院跑去。
在基地,曲归年仍然是?逃犯的罪名,但在他这么?危在旦夕的时刻,这些都成了次要的。
然而,曲归年并没有坚持到医院,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
也?是?在那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
到基地医院的时候,曲归年已经停了呼吸。
孟瑾昭惶然地看着这一切,一遍遍地将治愈异能输送到曲归年的身体里。但异能只能治愈活人,并不?能复活死人。
诊室外,一向对顾柏寒尊敬有加的陈启延第一次对顾柏寒露出戾气?,狠狠揪住顾柏寒的衣领,一拳对他抡了过去。
顾柏寒没有丝毫地避闪,直接被这一拳打翻在地。
他机械地站起来,吐出一颗被打掉的牙齿。带血的牙齿落在地上?,在安静的医院楼道里骨碌碌地滚远。
此时的顾柏寒头发凌乱,破损的衣裤满是?鲜血。他想抹一把嘴角流出来的血,但是?手抖得抬不?起来。
陈启延又一拳将他踹翻在地。
其实他们已经知?道,人救不?回来了。但再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
他们在楼道里打了不?知?道多久,两人最后无力地坐在地上?。
陈启延侧过头,用颤抖的手盖住脸,肩膀抽动起来。
顾柏寒从?来没有过这么?麻木痛苦的时刻。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麻木交替,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顾柏寒之前从?不?后悔,但现在他极度后悔自己今天的举动。在他刚刚看清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他的心上?人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曲归年这样一个品行败坏的人。但心脏的疼痛做不?了假。
天空亮起来的时候,他们推开了诊室的门。
孟瑾昭的异能早已耗尽,他坐在急救床边,痴痴地看着曲归年安静的面容,握着曲归年的手,运转着自己的治愈异能。
曲归年的脸色已经青白起来。虽然曲归年有着丧尸晶核,但他的□□还是?一个人类,会流血,会病,也?会死。
孟瑾昭的异能经过一夜早已被抽空,一丝也?无法输出出来。
听到推门的声音,孟瑾昭就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眼神瞬间冷厉起来,透着癫狂。
“为他陪葬去吧——”
他瞬间站起身,周围的景物扭曲变形,顾柏寒和陈启延毫无还手和躲避的念头,瞬间被一股巨力拍在了墙上?,骨断筋折,内脏移位,鲜血从?嘴里一股股涌出。
但身体上?的疼远远比不?了心里的。
在一切恢复平静后,诊室一片寂静。
顾柏寒和陈启延吃力地挣扎着站起来,孟瑾昭和曲归年的身体已经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急救床上?干涸的血液。
孟瑾昭带走?了曲归年的身体。
陈启延神情癫狂,扑到空床边,嘴里不?停地喊着:“曲老师,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顾柏寒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他的生命中抽走?了。
陈启延抛下?了在基地的工作,没日没夜地在外面游走?,搜寻着孟瑾昭的踪迹。
顾柏寒则很快恢复了表面上?的冷静,正常地处理公务。但很多人都觉得顾柏寒越发可?怕。
曲归年身死的消息通过别人传到了宋禹非耳朵里。
宋禹非不?相信这个事实,数次揪着顾柏寒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柏寒只字不?发,冷冷地甩开他继续走?。
陈启延的衣服上?沾满了丧尸脓液,头发凌乱不?堪,一瘸一拐地走?在初春的大路上?。
他白天从?路上?找丢弃的车开着找孟瑾昭的踪迹,夜里找一个野外废弃的楼随意眯一夜。
终于,找到了孟瑾昭安葬他的地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曲归年被葬在他最喜欢的,朔安城外山上?的桃树林里。
孟瑾昭想带曲归年回他的家乡,但抓了几?个曲归年周围的人来问,没有人知?道曲归年具体是?哪里的人,只知?道是?江南人。
想到现在的世?界,曲归年的家乡可?能正被丧尸占据,孟瑾昭打消了这个念头。
春天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孟瑾昭为他用石块一刀刀地刻了个石碑。
陈启延抱着墓碑,喃喃地说了一夜,把之前不?敢说出口的话全都在此时说了出来。
后来宋禹非也?知?道了墓碑的位置。见到墓碑的时候,他终于相信了曲归年的死讯。
宋禹非似哭似笑地在墓前坐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也?不?动。
孟瑾昭赶了回来,见到宋禹非,不?由怒火中烧,把他从?地上?一把拎起来就要一脚踹上?去。
但还没等孟瑾昭踹,宋禹非就闭上?了眼,倒了下?去。
孟瑾昭狠狠踹了两脚宋禹非,用异能探去,发现宋禹非突发了急性心脏病,心脏已经停跳,但还没有脑死亡。
孟瑾昭救活了宋禹非。
他知?道,宋禹非活着或许会更痛苦。就这样死了反而一身轻松。
宋禹非醒来后被他打断了肋骨扔下?了山,但又锲而不?舍地爬了上?来。神色恍惚,隐隐有些癫狂。
孟瑾昭再一次把他打下?了山。
宋禹非这次摔断了腿,再也?没能爬上?来。
顾柏寒后来也?知?道了。
他站在曲归年的墓前,奇异地冷静而清醒,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梦。只是?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痛。
孟瑾昭很快就回来了,直接用异能将他轰下?了山。
顾柏寒毫无避闪的念头,任由强大的能量将他拍在了山坡上?,滚了下?去。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又添了新的伤。
他在山坡上?躺到天黑,才有了点力气?强撑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基地。
第二天他就这样照常地上?班了。衣服上?昨日的血和泥土都已经干涸,但伤口仍在流血。
周围的人被他吓坏了,可?他浑身气?息冰冷,也?没有人敢劝他去医院。
日子就这么?过了半个月。
顾柏寒机械地过着重复的日子,除了隐隐作痛的心脏,还有每晚回到公寓楼时会鬼使?神差地在曲归年以前的屋门口站许久之外,好像与一切发生前也?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顾柏寒接手了曲归年完成了一半的项目。
科学院的人已经多次申请继续曲归年的项目,但顾柏寒一直置之不?理。
现在顾柏寒打算亲自接手,让基地高层们都大吃一惊。
顾柏寒打开了贴着封条的,曲归年生前的实验室和办公室的门,白天在行政楼处理公务,夜里来这里进行研究。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曲归年办公室的档案柜里,一个看上?去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文件夹。
曲归年虽然很随性,但文件和档案整理得还是?一丝不?苟极有条理的。每一个文件夹上?都贴着标签,按顺序摆放在柜子中。
只有这个文件夹,光秃秃的,什么?标签都没有。
这个夹子很旧,似乎被主人反反复复拿取过无数次,脊背上?的塑料皮都磨破了。
顾柏寒心里泛起一丝异样感。
他暴力地拆开夹子上?的密码锁,翻开了它......
一页页看去,顾柏寒的表情渐渐绷了起来。
升级试剂......人体实验......
原来如此。
这是?一叠实验报告,基地里除了曲归年外没有任何人看过。
在折叠报告里,那些反常的行为,萦绕在顾柏寒心里所有的疑惑,终于有了解释。
曲归年不?是?人们认为的那样。
曲归年确实做过那些事情,但是?目的和结果与他罪行里所说的完全不?同。
不?能说曲归年是?完全冤枉的,但他并不?是?罪人,起码他所做的贡献,远超那些被诟病的细节。
他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哪怕一句,只留下?这么?一个隐藏着惊世?的研究成果的文件夹,静静地呆在柜子里。
真?相像是?一枚巨大的炸弹炸裂在顾柏寒的脑中,摧枯拉朽,搅得他血肉模糊。
他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的拳头颤抖着攥紧又松开,最终颓然地盖住脸。
极度的悔意和自我怨恨让顾柏寒几?乎难以呼吸。
这些日子来表面上?的冷静像是?炸弹从?河底炸裂了冰面,瞬间崩裂炸开。
顾柏寒的眼里隐隐透出癫狂。
再也?控制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归年宝贝...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