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眼眶通红,却还是一眨不眨凝视着程霖,仿佛他真的不奢求所谓的父爱,只是为了一个答案。
程霖呼吸微微一促,但很快平静下来,神色再次冰冷,说出来的字,如同刀子般,狠狠戳进程霖的心。
“你说的没错,我恨你,不过……”他顿了下,“没有任何理由,你或许原本就不该出生。”话落,他转身头也不回进了卧室,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程锦脚步踉跄了下,林恒连忙扶住他。
林恒有瞬间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说服程锦来见程霖是对是错?
但很快,他又坚定自己最初的想法,无论是什么问题或者矛盾,都不是逃避可以解决的,只有面对,哪怕面对时遍体鳞伤,只有面对,才能解决。
程钰无力靠着门,眼睛望着虚空,他不敢去看程锦此时的模样。
闭上眼睛,回想起从小到大,父亲对自己的呵护和关心以及对哥哥的漠然。
很多时间,他觉得自己是那个刽子手,亲手斩断了父亲与哥哥之间的亲情。
卧室里,程霖坐在地上,靠着墙,一派颓然,哪里有以往的优雅和温润,背脊微微佝偻,这一瞬,他仿佛苍老了许多。
他的头仰起,闭着眼睛,似乎想起什么,脸上浮起痛苦的神色。
良久,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打开了相册,找到了其中一个设有秘密的,将它打开。
那里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婴儿的双胞胎,一个看上去健康强壮些,一个看上去很瘦弱。
程霖看着这张照片许久,眼底氤氲着复杂,隐忍的情绪,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擦着彩色照片中那个看上去比较健康的婴儿。
下一秒,他丢掉手机,捂住了自己的手,反反复复念叨,似在忏悔,又似在悲痛:“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我才是应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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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当天就离开了,林恒原本要跟他一起,但程锦拒绝了。
无奈,林恒就留下来,继续住在程钰家,他其实也很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程霖那么排斥程锦。
直觉告诉他,肯定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原因。
只是,程霖当天从卧室出来后,却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般,程钰几次尝试要问,都被他呵斥过去。
只是,有时候意外总是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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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又过去半个月,程钰生病了。
因在母胎里营养不够,程钰从小到大,体弱多病,尤其在疾病多发季节,更容易生病。
这一次,程钰感冒发烧直接到了三十九度七,把程霖吓坏了的,快速开车送到就近的医院,林恒自然也跟着去。
此时的医院,人很快,另外一边,有很多人围在一起,声音吵闹,时不时有哭喊声,尖锐的吵架声。
程霖没有理会,径直抱着已经烧得没有多少意识的程钰进去。
可就在这时,意外突起,那一边原本围着的人忽然有人高声尖叫了声,然后,一抹身影冲了过来。
是一个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眼睛通红,神色癫狂,他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挥舞着刺向旁边的人。
众人吓坏,纷纷躲开,这时,那男人忽然像是有了目标般,举刀朝一个地方冲去。
林恒瞳孔骤然放大,那是程霖,程钰所在的地方,两人背对着,程霖全身心在程钰身上,根本没发现。
中年男人睁着癫狂后充血的眼睛,唇角带着嗜血的笑,举刀,狠狠朝程霖后背刺去。
“程叔叔,小心。”林恒被人群无意识拦着,根本跑不过去。
很快,是刀没入血肉的声音,那男人将刀拔出,还想再刺入,终于周围人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出来,将中年男人制服。
林恒推开眼前的人,扑到那人面前,终于看清楚了倒在地上那人的脸。
是程锦。
原来他一直没离开。
原来他一直跟着他们。
前面的程霖意识到后面发生了什么,转身看过去,看到不断呼喊叫医生的林恒,也看到被林恒抱在怀里,背部留着血的人。
只是一个背影,但程霖认出来了,那是,程锦。
周围声音传进来,他们说,那疯子原本来拿刀刺他的,是那少年不顾一切扑过来,挡住了。
程霖脚步一个踉跄,脸色煞白,差点倒下。
医生,护士,担架很快来了,程锦被松进去急救,高烧的程钰也进了病房。
程霖颓然坐在地上,眼神呆滞而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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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的手术,程锦终于被从急救室里推出来,医生说,那水果刀扎得很深,幸好位置不是在关键的位置,不然就要命了。
病房里,程锦躺床上,眼睛闭着,还没有醒过来,林恒坐床边,握着他的手。
哪怕是现在,他的手依旧颤抖着。
门被打开,有脚步声如同灌铅般缓慢走进来,那人在旁边站定,视线落在程锦身上,声音喑哑地低喊:“小锦。”
林恒之前都隐忍着没有哭,却在听到这一声呼喊时,眼泪忽然落下。
他冲着床上的程锦道:“程锦,你醒过来吧,你爸爸在喊你了。”
这是你一直想要的啊。
林恒偏头,对程霖说,语气带着哀求:“程叔叔,程锦真的很爱您,您,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抛弃他。”
旁边的人身体猛的一僵,忽然崩溃的大哭。
他嘴里喃喃着:“是我的错,他没有错,我不该,不该把错怪责在他身上的……”
程霖喃喃的说:是他的错,把他的错怪在了程锦的身上。
他说他也是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的,就如同程钰和程锦一样,在母胎中,程霖把弟弟的营养吸收了,两人都出生了,可那时候的医术远没有现在发达,弟弟死了。
父母把所有的责任怪在他身上,他也把责任怪在他身上。
母亲因为伤心过度,时时念着刚出生就死去的弟弟,没两年郁郁而终。
父亲是在母亲死后的第十年,那时候程霖十二岁,父亲直到死前,都一直都苛责他,谩骂他。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如今人到中年,他一直都背负着三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