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路淮枳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他不耐烦的皱了下眉毛,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动静,路淮枳迅速清醒过来,哄着将醒未醒的江溪又睡了过去,才看了眼未接来电。
是贺休。
路淮枳看了眼时间,五点半。
他皱了下眉,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去了隔书房,没有两分钟,贺休又打了过来。
路淮枳没犹豫,接了。
贺休的语气很严肃,“路哥,我这边刚刚截到一个爆料。”
路淮枳的眼皮忽然跳了下,“是什么?”
贺休沉默了两秒,“跟你和江溪有关系,帖子写的很长很细致,我发到你微信上了,你看看吧,别挂电话。”
路淮枳带上的耳机,点开了贺休发的文档。
【某当红小鲜肉,大学时期和自己的学长搞同性恋气死了母亲,转场出国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回国摇身一变重新勾搭上了自己的学长大老板,你们以为的旷世恋情再续前缘,不过是个带孝子玩了惯的把戏。】
路淮枳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帖子的内容逻辑清晰,内容丰富又博人眼球,把江溪大学和他谈恋爱到之后出国母亲去世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楚,只是写这篇文章的人用心格外良苦,省去了江溪父亲的那部分,把他刻画成了一个和母亲相依为命,却为了谈恋爱气死自己唯一母亲的不孝子。
路淮枳耻笑了下,抛开江溪这个名字,单看这个故事,路淮枳都觉得里面的人过分。
要是这个帖子在微博上滚一圈,可想而知,网友的反应。
贺休估摸着他看的差不多了,开口,“我是五点的时候收到的这个消息的,是家小媒体,说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开始以为他在胡诌,结果收到了这个。”
路淮枳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波澜,“然后。”
“我问他这个东西是哪来的,这些都是胡说八道,他要是敢放出来,我就去告他,你明白吧,我们这些公关之间的博弈,但是那个人却说...”
贺休沉默了下,“那个人却说,他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些,江溪以前给江以南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担保书他也都有,白纸黑字的抵不了赖,只要一查就知道了,虽然这些乱债江溪已经还完了,但是还是不保名誉受损。”
“而且,这种事,真假掺半的最难搞,江溪之前和你谈恋爱,后来出国被遣退的事都是有迹可循的,一旦被大家知道了,无论怎样,也会认定这是真的,到时候就难办了,更重要的是...”
路淮枳皱眉,“什么?”
贺休深吸了一口气,“最重要的是,被人当做是气死自己亲生母亲的不孝子,保不准连过世的人都不得安宁。”
路淮枳嗤笑,“我知道了。”
贺休嗯了声,“那我们这边,是直接买断?”
路淮枳冷漠道:“他想要多少,我都给他,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贺休怔了下,“什么?你是想知道是谁爆的料?其实这个....”
“江以南。”
“什么?”贺休沉默了下,“你怎么...知道是他。”
路淮枳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除了他,还有谁对江溪的过去这么了解?”
“是。”贺休道:“这家小媒体来找我们就是为了钱,江以南本来是让他爆料这件事的,但是他留了个心眼,牵扯到路家,他没敢直接爆出来,要是爆出来了,还真是死无对证。”
路淮枳嗤笑,“死无对证?江以南不就是一个大活人吗?”
贺休沉默了下,道:“你什么意思?”
“江以南从头到尾,只是为了钱,没必要真的毁了江溪,毕竟...”路淮枳的声音愈发冷,“江溪是他唯一的筹码了不是么?”
江以南不傻,他早就看透了路淮枳对江溪的心意,选在这个时机把事情爆料出来,等到所有人都开始唾骂江溪的时候,他就可以提条件了,要公司,要钱,要股份,还是其他的。
不管他想要什么,那个时候的路淮枳都不会拒绝。
因为他舍不得,也根本不愿意江溪受一点苦,不然也不会就这么公开了。
“艹!”反应过来的贺休忍不住骂了一句,“怎么还有这么阴险的人,他还配当父亲吗?江溪可是他的亲儿子!”
“他是不配,他要是配,就不会把自己儿子的秘密作为交换条件送给周若飞了,更不会在阿姨怀孕的时候就...”
路淮枳没说话了。
贺休正气的厉害,路淮枳陡然停顿,他还有点不适应,“就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半晌,电话那边才传来路淮枳的声音,“我晚点打给你,先挂了。”
江溪穿着偏大的家居服站在书房的门口,他头发还乱着,脸上挂着倦意,眼神确实一片清醒和冷淡。
路淮枳上前一步,“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就是忽然醒了,发现你不在。”江溪看了看被他扔在桌子上的手机,“怎么了?”
路淮枳脚步一顿,伸手将他拉进怀里,“我刚刚收到了一个爆料。”
路淮枳没打算瞒着江溪,这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恩怨,更是他的事,“不过别担心,有我在。”
江溪点了下头,“出了什么事?”
路淮枳沉默了下,把手机里的帖子给他看了。
江溪看的仔细,花的时间也长,整个书房一片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溪才把手机还给他,“我看完了。”
路淮枳认真的看着他,心脏却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他不知道江溪看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大概是他表现的太过平静了,就好像一个事外之人一样,但他心里很明白,江溪的宁静之下,是狂风骤雨的来临。
路淮枳拉着他坐下,指尖一顿。
江溪的手臂,在发抖。
“你打算怎么办?”
江溪很浅的笑了下,“我记得...那些公司的资料你都有,拿给我吧。”
“好。”
路淮枳起身快速的把江以南公司的材料找出来,交给了江溪。
江溪看了两眼,抬眸,“他在哪?”
*
两年前,那些人找到门的时候,江溪心里曾经有很多疑问,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发现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妈妈?他想不通,也想不透,可是后来...他明白了。
江以南只是不爱他了,就这么简单而已。
变心了,所以,就连怜悯都不会施舍一分。
江溪看着窗外的风景,总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最难捱的时候,只是...
路淮枳捏了捏他的耳朵,上车用毯子把他裹住了,“冷气开的有点大,别冻着了。”
只是,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江溪笑了下,往他那边靠了靠,路淮枳揽住他,握着他的手指,“想好了?”
江溪点点头,“嗯,总是要有个结果的。”
“好,那就走吧。”
贺休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了眼江溪,想说句话,却觉得再多的语言都是无力。
他们出发的时候有点晚,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了,江溪把毯子叠好放在车上,开车门下去,上楼,按门铃,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江以南正拿着手机等消息,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看微博看的时间最长的一天,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有点烦躁,退出去又重新点进来刷新,还是什么都没有。
“艹!这小兔崽子难不成骗了我?!”
门铃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这段时间公司危机,他把所有的钱都集中在一块,知道他地址的人不多,他犹豫了下,开门,“谁呀?”
江溪站在门口,淡漠的看着他。
江以南有一瞬间的怔愣。
眼前的男孩子年轻,向阳,朝气蓬勃,明明是讨人喜欢的年纪,却偏偏长了一张他讨厌的脸。
江溪和他的母亲,实在太像了。
“你怎么来了?”
江以南笑了下,“怎么,怕我把你干的那些恶心事都说出去?害怕了?”
江以南一哂,“我告诉你,晚了,我早就说过你会后悔的。”
江溪看着他,异常沉默,半晌他才问了一句,“你还是我父亲吗?”
他没有说爸爸,而是称父亲,可路淮枳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意思颤抖。
江以南愣了下,他刚要说句话,江溪却微微侧开了身。
电梯旁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是警察。
江以南苦苦支撑的体面瞬间崩塌了,“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到底来干什么?你带着这些人干什么?啊?”
江溪看着他,没回答。
江以南后退两步,想要关门,却被人先一步拦住了。
“江先生,有人举报你的公司账目和经营商有一些问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后知后觉的恐惧沿着脊背向上爬,江以南甩开面前的人,“走什么?我公司哪里有问题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谁举报的?谁啊?”
他叫了两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伸手扯住江溪的衣领,恶狠狠地看着他,“是你!你举报我?你举报你老子?你找死?”
江溪被这么猛地一拽,整个人都往前踉跄了两步,还没等他站稳,忽然有人揽住了他的腰,“松手。”
江以南虽然是个中年人,但还是比不上眼前的路淮枳力气大,他被迫后退了几步,他起头看了一眼,“是你?我认得你。”
路淮枳皱了下眉,下意识把江溪护了起来。
江以南忽然笑了下,他看向身边的警察,“你们抓我干什么?你抓他们啊?这两个人搞同性恋?这个!搞同性恋气死了他妈妈!这个,好好的大明星不当,要跟一个男人结婚,你抓他们啊!”
贺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父亲会说出的话,他叫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江以南眼睛一瞪,“你问问他我有没有胡说?江溪,要不是你当初非要跟这个人在一起,你妈会那么早死吗?怎么样也能再拖个两年吧哈哈,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啊?”
路淮枳揽着江溪后退了两步,憎恶道:“把他带走,相关材料我稍后会送去。”
“你们敢碰我?”江以南垂死挣扎,他看着江溪,拼命的甩开架着自己手,“你这个畜生!!兔崽子!你跟你妈妈一样都是贱种!!你这样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你不得好死,你不会有好结果的!别碰我!滚啊!江溪!你这个畜生!!!”
“你不就是个恶心的同性恋吗?你妈那个疯子居然没有把你折磨死?你怎么没有死啊?她这个贱人都死了,你怎么没死呢!”
路淮枳刚要让警察快点把人带走,江溪忽然动了下。
他没有看江以南,而是抬眼望房间里看了下,江溪的声音在狭小的楼道里响起,“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路淮枳的手忽然一顿,他簌然望向屋内,江以南的居住条件并不差,偌大的客厅里,挂着一个很好看的挂钟。
已经过了12点了。
新的一天了。
江溪双眸清淡,声音却在发颤,“今天,是我的生日。”
20岁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