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庄生晓梦,和平时一样寂静。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是尘世间。
裴倾城是一个人用餐的,胡管家显得坐卧不安。
“您一个人吃饭寂寞吗?要不要我陪您聊聊?”胡管家说。
聊聊也好,裴倾城一边吃一边点点头:“嗯,您坐下来我们一起吃。”
“不用不用,您喜欢什么话题,我说您听着就行了。”
这服务,吃个饭还有人陪聊。
裴倾城笑了,咬着筷子看着胡管家:“烨董这两年一直住在庄生晓梦?”
“是,自从先生和太太结过婚后,先生就住在庄生晓梦。”
“一个人?”
“不,还有我们哪!还有丁特助,我们都住在这里。”胡管家说。
裴倾城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换个话题。
“烨董晚上不回家吃饭都不打个电话么?”
“基本上先生没有应酬都回来吃晚饭,他吃的简单,两个素菜一个汤,家里好几个大厨都派不上用场,不过好在您回来了。”胡管家喜不自胜,眉飞色舞。
这庄生晓梦的人快乐的点还挺简单,有活干就快乐。
裴倾城继续吃饭,胡管家自顾自地说:“先生平时都回家吃饭,今天是周四,照例去黄金海边的医,”胡管家好像还有一个字没说出来,便卡住了,后面的话也戛然而止。
裴倾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一什么?”
“哦,我忘了花房里的兰花要浇水了,我去看看!”胡管家飞快地冲出了餐厅,裴倾城都担心年逾六十的胡管家被脚下的台阶给绊倒。
他那么慌张做什么?
黄金海边有什么?
什么一?
墨城有海,城郊不远处,有一大片海域,还是金色的沙滩特别美,当阳光照过来的时候金色沙滩映照着海面,把大海都照成了金色,所以那片海又叫做黄金海。
但是黄金海边有什么,让烨倦每个周四雷打不动地过去一趟?
所以,裴倾城很自然而然地往那方面想。
难不成,烨倦在黄金海边的别墅区金屋藏娇?
呵,又关她什么事?
他藏什么,与她无关。
重新端起汤碗继续喝汤,可是好像没有了刚才的好胃口。
忽然听到门口胡管家的声音:“先生回来了,丁特助回来了。”
然后就是脚步声,裴倾城急忙低下头装作喝汤,听到了丁寒的声音:“给我盛碗饭就行,我随便吃点。”
“先生呢,又不吃晚餐了么?”
“每次爷从那里回来,不都没什么胃口?稍晚点给爷下点素面。”丁寒在裴倾城的对面坐了下来,唤了一声:“太太。”
“哦。”裴倾城抬起头来,餐厅里果然只有丁特助,烨倦没有过来。
丁特助特别此地无银地说:“爷今天累了,没什么胃口。”
“哦。”裴倾城哼着。
烨倦吃不吃饭,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丁寒说每次烨倦从黄金海边回来都没什么胃口,这句话实在是让她有点好奇。
如果是金屋藏娇,不至于这么早回来,也不至于没胃口。
让烨倦每周四都去的那个地方,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裴倾城吃的心不在焉,丁寒喊了她好几声才听见:“太太,太太,您划拉着空碗是什么意思?”
低头一看,碗里的汤都喝完了。
裴倾城放下碗:“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刚要站起身走出餐厅,丁寒说:“太太,能不能麻烦您等一下,厨房下碗素面,您给爷顺便带上去,您让他吃的东西他一定会吃。”
本来不想拒绝,庄生晓梦里大把的佣人,实在不需要她亲力亲为,不过看着丁寒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不管怎样,丁寒对烨倦这个主子是忠心耿耿的。
冲这份忠心,裴倾城也不能拒绝。
她点点头,又坐了下来等厨房煮面。
五分钟后,一小碗素面下好了,上面铺着五颜六色的蔬菜。
庄生晓梦的大厨果然不同凡响,一碗素面都做的让人垂涎欲滴。
“太太,有劳。”胡管家和丁寒眼巴巴地看着她。
好了,不过是顺便带碗面上楼,反正她也要回房间。
“不客气。”裴倾城端起面碗走出了餐厅。
推开卧房的门,屋内没有开灯。
裴倾城在墙上摸索到了开关打开,当室内亮堂起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烨倦吓了她一跳。
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椅背上,不确定是不是睡着了。
裴倾城走过去将面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轻声说了句:“趁热吃。”
然后,当她走过烨倦的面前的时候,忽然烨倦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冰冷,仿佛在冷库里冻过一样。
“陪我坐一会。”烨倦暗哑却又夹杂着些许疲惫的声音。
裴倾城抿了抿唇,不过是陪金主坐一会而已,更出格的事情都发生了,这算什么?
她顺从地在他身边坐下来,然后烨倦伸开胳膊将她拥在怀里。
依偎在烨倦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在胸膛里有力地跳跃着,裴倾城的心脏居然也猛跳了好几下。
她想挣开,可是浑身无力,靠在烨倦宽阔的胸膛上很舒服,不妨就这么靠着吧!
他们静静地依偎着,烨倦还穿着白天穿的黑色衬衣和西装,衣服上有一种淡淡的烟草味道。
裴倾城还闻到了一股味道,很熟悉的味道。
她吸了口气,这股味道再熟悉不过了,她每次去医院看妈妈,病房里就是这种各种药水混合的味道。
烨倦病了么,去医院了吗?
刚才胡管家说的黄金海边的医,莫不是医院?
裴倾城心中一动,难道烨倦每周四去的地方是黄金海岸边的私人医院?
是探病还是看病?
她还在胡思乱想,忽然烨倦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明晚,我妈妈生日,六点钟我去裴氏接你。”
裴倾城把这件事情都忘了,不过他母亲好像不太想见到她。
她顿了一下:“今天中午,烨夫人来过裴氏。”
她不是要告状,总得把烨夫人的诉求告诉他,免得明天她去了,母子之间因为她弄得不开心。
反正裴倾城去不去都无所谓。
“我知道。”男人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在她头顶上漂浮。
“可能,明天那个场合我去了不太合适。”裴倾城沉吟着说。
“我觉得,再合适不过了。”下巴忽然离开了裴倾城的头顶,烨倦略带凉意的手指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他的目光柔和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每次触碰到烨倦的眼神,裴倾城都有种心脏被撞击的感觉。
明明他的眼神很平和,可是每次都能在裴倾城的心里翻起惊涛瀚浪。
烨倦就有这种本事,这种感觉让裴倾城很不舒服。
她心里的波澜每次被撩起,应该是源于尹晗,不应该是烨倦。
她垂下眼睑,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烨倦放在他腿上的修长的手指上。
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指环,裴倾城忽然想起来,这枚指环是他们结婚当天交换戒指的那枚。
当天的仪式办完之后,离开了庄生晓梦,裴倾城顺手就把戒指给扔了。
反正烨倦富可敌国,也不在乎一枚戒指。
没想到烨倦却一直戴着。
再把目光给挪开,挪到白色的地毯上最为安全。
原本在下巴处的掌,挪到了她的发丝上,轻轻柔柔地抚摸着,烨倦将她圈在怀里,唇贴着她的耳畔,唇齿之间的气流撞击着她的耳鼓:“倾倾,我可以吻你么?”
裴倾城在他的怀里僵了一下。
这算是什么问题?
墨城的霸王要跟她索吻,还这样缓和地跟她商量?
这种问题让她怎样回答?
她在他的怀里直起身来,不知不觉唇边的笑容变得特别敷衍而冷淡:“我没有选择权的,只有遵从命令。”
“不是命令,你不喜欢我可以忍住。”
“没有什么喜不喜欢。”裴倾城答道。
一抹神采从烨倦的眼睛里消失了,他轻轻松开裴倾城,仰面靠在沙发背上。
这算什么?
这样问,是想让裴倾城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吗?
如果是霸王硬上弓,裴倾城怎么也要记着裴氏欠烨倦的那些钱和自己是烨太太的身份,所以不从也得从。
但是现在让她欢喜着接受烨倦对她的所有亲密的举动,那是不可能的。
他可以得到自己的身体,但是不可能是心。
裴倾城从沙发里站起来,语气倦怠:“如果烨董不需要我陪了,那我就洗洗睡了。”
她真的进了洗手间去洗漱了,等她洗完澡出来,烨倦还保持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
如果有一天,裴倾城能看透他在想什么,那她就很厉害了。
但是,可能不会有这一天。
他们只需要相处一年,而这一年里,她的任务不是参透眼前这个男人,而是伺候的他觉得值了投给裴氏的钱,就够了。
各司其职吧,主子让她伺候就伺候,不伺候便罢了。
回头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那碗面,已经凉透了,结成了一块面饼。
她走到卧室里,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蔷薇花色的被套,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味。
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下午沈迢迢送来的藕粉色蔷薇花底的旗袍。
烨倦,沈迢迢,黄金海边的私人医院。
烨倦的身上,总是会笼罩着一层迷雾。
离他远了,看不清他。
离他很近,更是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