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烨倦的车准时停在裴氏的大门口。
烨倦靠在车里，目光懒懒地投向外面。
丁寒忽然眼前亮了亮：“太太出来了！”
大门口的台阶上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剪裁合体的旗袍包裹着裴倾城曼妙的身材。
难得看她化妆，玫瑰色的口红很衬她的旗袍。
浓妆淡抹总相宜说的就是裴倾城。
丁寒看的目不转睛，只差没啧啧称赞了。
烨倦下车，为裴倾城拉开车门。
他的倾倾，当然是万中无一的。
裴倾城道谢弯腰坐了进去，烨倦用手挡住车顶框，怕她撞了头。
今天烨倦似乎是为了衬她的衣服，穿的是浅色的礼服，打了暗紫色的领结。
大概是烨倦的身上很少会一下子有超过三种以上的颜色，所以裴倾城多看了一眼。
穿浅色系的烨倦，看上去比平时更年轻了点。
本来他也不大，二十八岁的黄金年龄。
他穿浅色，会让人觉得稍微有些亲和力，不至于像穿黑色时把自己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
裴倾城看的发了愣，直到触碰到烨倦的眼神时才急忙转过头看向窗外。
忽然，放在膝头上的手被烨倦的手包起来：“不必紧张，如果你不喜欢那里，我们送了礼物就走。”
裴倾城撇撇嘴不置可否，她也是名门出身，见惯了大场面，不至于会被吓的临阵脱逃。
她冲烨倦笑了笑：“应该可能撑到结束，第一次陪你应酬，怎样也要把你的面子撑足。”
“不是应酬。”烨倦幽深的眸中深沉的光笼罩在她的脸上，她忽然觉得透不过来气：“是回家。”
回家？她已经没有家了。
她的家曾经是墨城寸土寸金的蝶园那个清幽的园子。
虽然比不上庄生晓梦的磅礴和仙气，但是那里更有烟火气。
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里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
不像现在，爸爸在天上，哥哥在监狱，而妈妈在医院。
她呢？
她在庄生晓梦。
烨倦为她一个人打造出来的囚牢。
不知不觉的，她的手指僵了，木然地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挤出一个最官方最冷淡的笑意：“这一年来，算是吧！”
也不承认，也不忤逆，还若有似无地又提起了他们的一年之约。
烨倦注视着裴倾城绝美的侧脸，薰衣草色的水滴状珍珠耳坠在她的耳垂下面轻轻晃动。
为了搭配她的配饰，烨倦特意系了一个浅紫色的领结。
只为了让他们看上去，关系更近一些。
但是女孩脸上的距离感和眼中的抗拒，烨倦知道或许自己永远无法走进女孩的心里。
在她的膝头上轻轻搭上一条毛毯：“睡一会，半个小时的车程。”
裴倾城没有睡意，已经睡了一下午。
她把脸对着窗外尽量不去看烨倦，脖子都扭的僵掉。
车子开上山，烨家在墨城的标志性坐标流萤山的半山腰上。
这座山，到了初夏的晚上，山上山下满天都飞着萤火虫，屁股上蓝盈盈发着光的那种小昆虫。
因为它们会发光，所以就格外惹人喜爱。
仿佛星星都会动，从遥远的夜空飞到了尘世间。
烨家修在半山腰上，超大的一个庄园，从门口开到那栋恢宏的六层建筑足足十五分钟。
这是裴倾城第一次来烨家。
烨家张灯结彩，从门口一直到里面的大宅，道路两边的树干上都缠绕着彩灯，更高大的树上还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真正的火树银花。
裴倾城也是才知道，今天是烨夫人的五十岁生日。
忽然想起今年妈妈也刚好五十，同样的年龄，差的却太多。
她就算有心给妈妈过生日，恐怕也只是她一个人捧着生日蛋糕给妈妈唱生日歌罢了。
车终于停了下来，烨倦牵着她的手下车，在她的肩头披上了一件大衣。
太阳已经下山了，烨家又在半山腰上，山风很冷，冷到刺骨。
宾客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参加烨夫人的生日宴没人敢姗姗来迟。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向他们迎过来，裴倾城觉得他和胡管家长得很像。
“少爷，您回来了！”管家接过烨倦递给他的外套，又朝裴倾城深深鞠了个躬：“少奶奶，您好。”
这管家怎么也知道裴倾城？
见裴倾城疑惑，烨倦跟她解释：“他是胡管家的哥哥。”
原来是兄弟俩，都为烨家工作，怪不得如此相像。
裴倾城礼貌地跟他点点头：“您好，胡管家。”
“少爷，少奶奶，夫人和先生在大厅。”
烨倦攥着裴倾城的手往大厅走去，走到门口他忽然站住了，转过身来凝视着裴倾城。
“怎了？”他莫名奇妙站住，裴倾城奇怪地问。
烨倦忽然伸出手，帮裴倾城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给挪正，又把她的耳坠给捋平，最后将裴倾城柔软的卷发整理了一番。
“很美。”烨倦忽然笑了，唇角勾起一抹令人诧异的弧度，尽管稍纵即逝但是裴倾城也看见了。
烨倦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仿佛这华灯初上的夜晚被他的笑容给点燃了似的。
裴倾城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地觉得手心都是汗。
“姨。”正在忙着招呼客人的沈迢迢看见了烨倦他们，靠近烨夫人小声说道：“哥回来了。”
沈迢迢自小在烨家长大，小时候缺了一颗大门牙，阿姨喊出来漏风，就一直姨姨姨地叫。
而她称呼烨倦，就是哥。
当然不是兄妹的那种哥哥的含义，有点像韩剧里女主喊男主欧巴的意思。
烨夫人向门口看去。
儿子好久没回来了，都快忘了他站在自家大门口是什么样的画面了。
不过此刻，他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女孩，目不斜视，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在他的眼里。
他的眼睛里只有裴倾城。
天生疏离冷淡不爱和别人打交道的烨倦，此刻正在帮一个女孩整理首饰和头发。
烨夫人知道他是故意的。
故意这样亲密而又温柔，让今天来烨家的所有宾客都看得到，那个裴倾城在他身边和心中的地位。
昨天，她已经亲自上门警告，但是那姑娘还是来了。
她身上的旗袍得体，非常衬她，很低调的颜色却生生地将这大厅内衣香丽影的女眷们的气场给压了下来。
儿子眼光不错，裴倾城不是普通的庸脂俗粉。
烨夫人深吸一口气，略带嗔怪地语气对身边的沈迢迢说：“这旗袍是你送过去的吧？”
她知道，最了解她的是身边的沈迢迢。
沈迢迢笑着挽着烨夫人的胳膊：“既然她一定会出现，干嘛不打扮的让您看着舒心？”
“你这个小人精。”烨夫人宠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俩人往烨倦他们走过去。
看到烨夫人和沈迢迢向他们的方向走近，见惯了大场面的裴倾城忽然有些紧张。
烨夫人的气场太为强大，而沈迢迢一身白色的紧身蕾丝裙也美不胜收。
最主要的是，沈迢迢的身上的那种主人翁的风范，让裴倾城难免有些情怯。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抖了没有，却感觉到烨倦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她是想往后退缩一步的，但是烨倦另一只圈着她的腰的胳膊却把她往前搂了搂。
裴倾城只能撑住大方得体的微笑：“烨夫人，生日快乐！”
她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双手递给烨夫人。
就算是知道烨夫人不想见到她，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
她也是大门大户出来的，现在裴家不行了，脸面还是得撑着。
烨夫人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裴倾城会另外给她准备礼物。
所以她接过来之后居然问了句：“可以看吗？”
裴倾城还没回答，她就将盒子打开了。
紫红色绒布上放着一尊小巧的翡翠雕刻的观音。
雕工精美，观音栩栩如生，仿佛雕刻的人给它注入了生命一般。
对于这个礼物，烨夫人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而这份礼物，跟烨夫人的身份相比，的确是有些单薄了。
今天宾客中有人送来了一尊半人身那么大的和田玉雕刻的观音。
此刻这尊观音就摆在大厅最显眼的架子上。
所以，裴倾城的手指般大小的观音和那尊相比，就显得很小家子气了。
烨夫人将盒子随手递给身边的沈迢迢，客套地道：“裴小姐有心了。”
“是我自己雕的。”裴倾城接着说：“每年我都会给妈妈雕一尊观音，观音祥和慈爱，最适合送给妈妈。”
“哦？”烨夫人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拿过来在手里仔细把玩了一下，别说雕工真的很不错，虽然只有手指大，但是面部表情都雕的很清晰，不知不觉语气没有刚才那么敷衍了：“没想到裴小姐还会雕玉件。”
“上大学学的美术。”裴倾城说道。
“那我就收下了。”
这时候，丁寒从后面冒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朝烨夫人一弯腰到底：“祝我们美丽大方的夫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每过一次生日就年轻一岁。”
烨夫人笑了，让管家接过礼物：“贫嘴子，今儿给你放假，你自己找东西去吃吧！”说着，将目光投向烨倦：“你龚叔叔来了。”
烨倦垂下眼眸，看着裴倾城。
沈迢迢立刻走过来挽着裴倾城的手臂笑着道：“尊夫人就交给我。”
烨倦捏了捏裴倾城在他掌心的手，低声道：“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