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的爱,可以拿走我的命。”
烨倦的这句话,一直回荡在裴倾城的脑海里。
在坐车回庄生晓梦的路上,裴倾城反反复复地咂摸着这句话。
烨倦的情话,带着一种血淋淋的残忍。
拿走他的命?
他能做到吗?
比如唐可风,在裴倾城没有提裴氏的资金漏洞的时候,他也言之凿凿地说要照顾她,结果呢?
裴倾城一提裴氏,唐可风就吓得语无伦次了。
所以,烨倦说的这句话,她也只是听着而已。
她倒是想要了他的命,就怕她手中的小刀子还没捅到他的心窝里,就会有人把她的手给扭断。
裴倾城知道,坐在副驾驶目不斜视的丁寒,别看平素里一副插科打诨的样子,其实他是个高手,不仅脑子聪明身手也敏捷,几个大汉也打不过他。
烨倦身边的人,各个都是人中龙凤,而且他身边还有很多隐藏起来的高手。
烨倦富可敌国,在商界的手腕了得,所以自然也会四处树敌,身边的保镖多一点也很正常,谁知道烨倦身上有多少条人命?
尹晗的命,就是烨倦拿走的。
尹晗,尹晗,永远是裴倾城心中最痛的一块。
回到庄生晓梦,裴倾城早早地休息了。
今天对于她是倍受打击的一天,因为唐可心,因为唐可风。
第二天,裴倾城失踪了。
一大清早,裴倾城就不在房间里。
胡管家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会在庄生晓梦的庄园里走上一会,门房过来汇报,说是早上五点多钟的时候好像看到太太走出了庄生晓梦。
“好像?”胡管家快要被门房莫凌两可的话给吓死了:“到底是不是太太?”
“今天早上天刚刚亮,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女人从我们庄生晓梦里走出去,刚好门卫换岗,我们还以为是家里的人出去采购,后来看监控才发现是太太。”
胡管家心惊肉跳地去看监控,果然在监控画面上看到裴倾城一身黑衣,好像一个幽灵一样走出了庄生晓梦。
太太一大早就从庄生晓梦里离开了,而且表情严肃好像和往日不同,胡管家急忙去通报丁寒。
丁寒却比较淡定,对胡管家说道:“没关系。”
“太太一大早就离开了哎,不用通知先生么?”
“不用。”丁寒说:“爷知道的。”
既然是这样,胡管家就放下心来。
不过,他着实觉得奇怪,怎么这么冷的天太太连车都不要,就只身走出了庄生晓梦?
裴倾城很早就出去,却一天都没有回裴氏。
等到晚上华灯初上,庄生晓梦里的路灯都亮了,裴倾城也没有回来。
晚餐很丰盛,可是烨倦却吃的很少。
他站在房间的窗边,通过那个窗户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庄生晓梦的花园通往大宅的小路。
丁寒站在烨倦的身后,他知道爷在等太太回来。
“爷,早上您让我们送过去的白色禾雀花还是被太太全数给扔掉了。”丁寒终于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烨倦的后背挺直,没有任何变化。
反正,年年都如此,可能爷已经习惯了。
现在太太回到了庄生晓梦,可是到了这一天,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爷,太太在那里呆了一整天,现在去夜店喝酒了,恐怕会酩酊大醉地回来。”
“一年醉这一次。”烨倦转过身,关上了窗户,走到酒柜边刚打开柜门,手指触到了一瓶白兰地,却又缩了回去。
烨倦有晚上喝一杯的习惯,丁寒刚把烨倦的水晶高脚杯拿出来,却看到烨倦没有拿酒,便奇怪地说:“爷,怎么今晚没有兴致么?”
“一个家里,不能同时有两个醉倒的人。”烨倦说。
其实,烨倦虽然不是千杯不醉那么夸张,但是他想要醉也是蛮难的。
丁寒知道,爷晚上不喝酒,是为了照顾喝醉的太太。
十点钟。
十一点钟。
午夜十二点。
终于过了今天。
手机上的短信提示,门房到管家到丁寒,层层通报:“太太回来了,一路走一路唱歌,谁也不让扶。”
终于回来了,烨倦微蹙了下眉毛,很快便起身走出了房门。
庄生晓梦的园子,到了晚上像个迷宫,本来就不太熟悉又喝醉的裴倾城,兜兜转转地几乎要迷路了。
还好园子里的路灯够亮,不然的话真的要迷路。
她走地气喘吁吁,脑袋里好晕。
酒精真是一个好东西,每次喝醉了都会有一种清醒的时候没有的幸福感。
所以,她一边唱歌一边走着。
忽然,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裴倾城站住了,眯起眼睛抬头看。
一身黑色的睡衣,滚着咖啡色的边,肩膀上披着一件黑色大衣。
半夜三更黑漆漆的从头到脚,若不是这张绝美的容颜撑住了这无穷无尽的黑色,恐怕半夜有人忽然看到他,估计以为死神忽然降临,将会从他的衣袖里伸出一把钩子把人给勾走。
是烨倦,站在橘色的路灯下,这么暖的色调愣是没把这个人周遭的气场弄的暖起来。
裴倾城莞尔一笑,摇摇晃晃地靠近他。
她一靠近烨倦,他便闻到了酒精的味道。
今晚裴倾城喝了很多,保镖一直在惶恐地给丁寒发时实动态,烨倦是知道的。
“丁特助,太太又点了一杯末日情怀,龙舌兰打底。”
“丁特助,太太喝了七小福。”
七小福就是七只酒杯,每一只酒杯里面都是不同的烈性酒,一次性喝完,猛汉都能被灌倒。
所以,她现在浑身的酒气,眼神也迷离恍惚,看来已经醉了七八分了。
裴倾城回庄生晓梦一个星期,已经醉了三回。
看来,在他的身边,清醒一点很难。
烨倦一只手圈住她,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不让她的身子软软地往下滑:“倾倾,我们回房间。”
“不。”裴倾城趴在他的胸膛上,吃吃地笑,眼睛笑的弯弯的,但是眼睛里的悲伤满的都要溢出来了:“庄生晓梦这么美,我还没有好好欣赏过它的夜景呢!”
其实,烨倦倒宁愿她哭,至少她哭出来还是真实的自己。
圈着女孩盈盈一握的腰肢,他搂着她慢慢地走在石子路上。
身后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裴倾城喝醉了心里却明白地很,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脸来冷笑道:“你的手下们,怕我对你怎么样呢?”
烨倦没有转身,只是抬起手。
丁寒和保镖们当然看得懂爷的意思,是让他们走开。
其实在庄生晓梦里,当然很安全。
不过丁寒知道,最危险的莫过于爷怀里的太太了。
不过,他们俩之间一直是周瑜打黄盖。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们这些做手下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丁寒带着众保镖们离开了,庄生晓梦的园子里,只剩下了裴倾城和烨倦两个人。
庄生晓梦真大,走了这么久都没走到头。
裴倾城步履踉跄,恐怕醉的厉害。
在一棵大树下站住,烨倦让她靠在树干上,然后捧住她东倒西歪的脑袋。
醉倒的裴倾城,更有一种平时清醒的时候没有的美,仿若一朵醉玫瑰,既有玫瑰的馨香也有美酒的醇香。
可是,烨倦不想看到终日买醉的她。
轻轻撩开她脸上的发丝,女孩的眼睛清亮而悲伤。
每年的今天,裴倾城就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
他每次都会送过去尹晗最喜欢的禾雀,但是都会被裴倾城给扔掉。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即便昨天她睡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像一只寻求温暖放下了戒备的小刺猬。
可是一醒来,她身上的刺就全部立起来了。
他懂她的伤痛,所以他没让保镖阻止裴倾城喝酒。
其实喝醉了,虽然第二天醒来会难受,但是总比一直清醒着痛的好。
她到底是多爱尹晗?
爱到尹晗已经死了两年,她却一点都没有走出伤痛?
她越爱,烨倦的心就越痛。
看着裴倾城迷醉的眼睛,他的心仿佛被人掏空,扔到无尽黑暗的海底去。
冷风吹来,吹乱了女孩的长发。
烨倦急忙脱下他身上的大衣,将裴倾城给包了起来。
“回去吧!”他在她耳边梦呓似的轻叹。
“烨倦。”裴倾城忽然抓住他睡衣的领子:“你昨天跟我说的话,作数么?”
烨倦停了两秒,裴倾城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地回荡在空旷的花园里。
“我真是幼稚是不是,烨董情到浓时说的话,不过是荷尔蒙升高,体内多巴胺分泌到了一定的程度才一时激动说出来的话,我怎么能当真?”
女孩笑的气都喘不过来,眼角渗出了泪滴。
烨倦微凉的大拇指轻轻摸去她的眼泪:“我停顿,是因为我在想昨天我跟你说过了哪句话,现在我想起来了。”
“哦?”裴倾城仰起头,眼中天真烂漫的像个孩子:“是么,是哪一句?”
“我的命,你可以随时拿去!”烨倦轻启薄唇,一字一句。
“好。”裴倾城点着头,用手指头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那,也就是说,你这句话今天还算数?”
“是。”烨倦气定神闲。
裴倾城猛的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烨倦,眼底的嬉笑消失了,手指也停止了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眼中甚至还浮现出些许狠意。
“好,很好。”她直立身体,离开了烨倦的怀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烨倦橘色灯光下黑如夜空的暗眸:“既然这样,今日我便要拿走你的命,来祭我的尹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