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点意外,鸡汤洒了。”裴倾城站在烨倦的床前道。
“没关系,你来就好。”烨倦的眼神仔仔细细地在她的手上滑了一圈,然后向她伸出手:“看看可烫到了。”
“我没事,鸡汤洒的时候离我很远。”裴倾城说着,还是将手递了过去,落在烨倦温热的掌心。
他的手指轻抚着裴倾城的手背,说真的,仿佛心里架起了一台古琴,烨倦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的心弦上拨动的感觉。
回到庄生晓梦的日子,她和烨倦亲密接触也不止一次了。
尽管裴倾城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她和烨倦的关系,但是实际上,每次烨倦和她亲密接触的时候,并没有给她带来她预想中的反感和厌恶。
或许,这就是烨倦的魅力。
裴倾城留意到,他穿的不是医院的病号服,下午还是,现在又换了。
换成了咖啡色的睡衣,像一块超大的香浓的巧克力,会让人垂涎欲滴。
手在他的掌心中,不免有些尴尬,她抽回手讷讷地道:“你晚上吃了没?”
烨倦摇头:“等你一起吃。”
她这才留意到,一边的桌上放着家里送过来的餐盒。
她便走过去打开餐盒,将烨倦的那份拿给他。
递到他面前时,她才想起来此刻烨倦应该不方便吃饭,他的胸口还包着厚厚的纱布。
想了想,她犹豫着说:“我喂你?”
男人不置可否,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应该是等待裴倾城喂他。
烨倦的晚餐是白粥,他刚刚醒来不久,只能吃些流质,本来是搭配了鸡汤,现在鸡汤没了,只剩下白粥了。
相比裴倾城的晚餐,就要显得丰盛多了,五颜六色的颜色搭配,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裴倾城端着碗坐在他的床边,舀起一勺粥递到他的唇边。
白色的汤匙碰到他的淡粉色的嘴唇,这样对比才能看出来他的嘴唇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忽然心里有些内疚,第一次对烨倦产生了内疚感。
自从他醒来,对裴倾城一句怨言都没有,好像他胸口的那一刀不是裴倾城扎下去的那样。
白粥其实没什么味道,但是烨倦大口喝下,仿佛是珍馐美味。
裴倾城没有喂别人吃过东西,烨倦算是第一人。
就连尹晗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一碗粥很快就喂完了,裴倾城看着他的脸:“饱了么?”
“还没。”烨倦摇头。
还没退烧的人胃口这样好?
裴倾城又给他盛了一碗,坐在床边继续喂他。
别人看来就是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夫妻二人恩爱有加。
裴倾城回来短短一个星期,烨倦就住了两次院。
以前,她觉得烨倦是她的克星。
其实看来,她更像是他的克星。
还是,他们互为相克?
有点分神,等喂完一勺后发现烨倦的唇边有一粒米,便抬起手轻轻把它给拿下来。
本想抽回手,却被烨倦给捉住了。
男人的眼眸亮如星辰,把裴倾城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忽然好慌,慌的心乱如麻,都忘了抽回手指,就这么愣愣地被他握着。
“手指好凉,房里的暖气是不是不够暖?”烨倦握紧她的手,仿佛要把他手心的热度传导到裴倾城的手指上。
“不冷。”她讷讷的。
烨倦的目光长久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要把她刻在他的眼睛里一般。
他的眼睛是那样亮,眼波仿佛潮水在眼睛中流动。
裴倾城垂下眼睑回避他的目光,她的心不可遏制地狂跳,跳的很莫名奇妙。
房间的气氛异常奇怪,裴倾城没办法形容的那种奇怪。
他们俩原来之间总是剑拔弩张的,但是此刻却流动着让裴倾城感到安宁的氛围。
“倾倾。”烨倦温柔的声音响起:“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幸福?
尽管裴倾城低着头,但是余光还是瞥到了他胸口包着的白色纱布。
他被她捅了一刀快要死了,现在他跟她说他很幸福?
裴倾城抿抿唇,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让他认清楚此刻的他的现状:“我差点杀了你。”
“你现在坐在我身边喂我吃饭,我觉得老天已经对我很好了。”烨倦声音轻轻,但裴倾城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被一个人这样地爱着,是怎样的感觉?
而且,这个人还是烨倦。
她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手:“粥要凉了。”
勺子再一次递到他唇边,他没有张嘴吃粥,只是对她说:“倾倾,别怕,我想要的并不多,你只需要在我身边让我能经常看见你,我就知足了。”
这像是烨倦说出来的话么?
只手遮天的烨倦现在跟她说,他的要求就是这样少的可怜的不值一提的?
她应该感动吗?
也许是受不了烨倦说情话,也许是她再也装不下去了,她将碗放在床头柜上,混乱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出去透口气。”
在烨倦的身边,通常会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一股脑跑出房间,跑到后楼梯口,那里的窗户通常开的很大,她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为什么心会如此慌乱地狂跳,跳的失去了章法。
她原先以为自从尹晗去世之后,她就心如止水。
可是,现在的心跳的如此狂乱。
因为什么?
因为烨倦刚才吻了她的手指?
还是刚才几乎是将自己放在最低位的告白?
她的心,怎么可以为了烨倦而心乱如麻?
是不是,乱只是因为烨倦是被她所伤?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的心逐渐地平静下来,才转身准备走出后楼梯口。
她听到了丁寒的声音:“沈小姐,您来了。”
“唔,给你送一点消肿的药膏,你瞧你的帅脸,从昨晚肿到现在。”
是沈迢迢的声音,裴倾城站在门后面往外看,沈迢迢披着一件白色的大衣,正递给丁寒一支药膏。
“谢谢沈迢迢,您真是有心了。”丁寒感激地接过来:“其实也不太肿了。”
“你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沈迢迢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我给哥送点西洋参鸡汤来。”
沈迢迢提着保温桶走进了病房。
不得不说,沈迢迢八面玲珑。
明明是丁寒帮她顶罪,但是她出来进去都没想起来给丁寒带一支药膏。
这方面,沈迢迢比她高明无数倍。
怪不得对于这个家里明显是塞给他做配偶的女人,烨倦却并不反感和逃避,相反的,她总觉得烨倦和沈迢迢之间,有着别人没有的默契。
沈迢迢走进了房间,裴倾城才从后楼梯口走出来。
丁寒冷不丁看到她,有点意外她怎么从后头出来。
“太太,您......”
“听壁角来着。”裴倾城干脆老实承认。
丁寒讪笑:“怎么会?”
沈迢迢在里面,裴倾城就不想再进去了,但是她的包包和外套都在房间里,还有她的晚餐也还没吃。
丁寒已经殷勤地推开了门:“太太,您请。”
不进去也不行了,门都推开了,裴倾城只好迈步走了进去。
沈迢迢正在给烨倦盛汤,细声细气地唠叨,仿佛她才是烨倦的太太:“哥,你这次把叔叔和姨都给吓坏了,我也吓坏了,不带这样吓人的。”
“吓着你了?”烨倦沉声低吟。
“你说呢?”沈迢迢的语气里似有埋怨,敢用这种语气和烨倦说话的人,不多。
裴倾城对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奇。
如果是沈迢迢的一厢情愿,烨倦不会允许沈迢迢靠近他。
这么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裴倾城的发愣,还是沈迢迢喊了她一声,才让她愣过神来。
“倾城!”沈迢迢轻轻脆脆地喊她:“什么时候来的?”
明明是她先来的,怎么还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裴倾城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表情,从从容容地往桌边走过去:“来了一会了。”
“我让厨房炖了西洋参鸡汤,倾城,你也喝一点。”说话间,沈迢迢已经倒出来两碗鸡汤。
“我对鸡汤什么的,一向不太感冒。”裴倾城说的是实话,她不太喜欢鸡汤,觉得太油。
“可是你的脸色不太好看耶!”沈迢迢凑近裴倾城,仔细观察了一番告诉她。
裴倾城往后退了一步,沈迢迢对她一向很和气又热情,但是裴倾城却对她没什么好感,就算是对她笑也是不由衷的。
“既然你在这里,那我就先走了。”桌子上餐盒里丰盛的菜色也提不起裴倾城的胃口,本来是想在病房里把晚餐吃了再说的,她原先还有留在这里过夜的想法,可是沈迢迢一出现,她就没了所有的兴致。
见裴倾城要走,沈迢迢像女主人一般挽留:“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我就是给哥送鸡汤的,现在我的使命完成了,我走吧!”
“别,我本来就是要走的。”裴倾城指着桌上还剩下的小半盅的白粥:“还有些,如果他想吃的话,你受累一下喂他。”
说完,匆匆走出病房,甚至连烨倦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了。
丁寒看到她都奇怪地问:“太太,怎么了?谁在后面追你?”
没有谁在后面追她,追她的是她的心魔。
在沈迢迢清亮的眼神下面,裴倾城这个凶手感觉无所遁形。
沈迢迢对烨倦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都可以,她对于烨倦问心无愧。
但是她却不是这样,她是差点杀死烨倦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