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从没这么怕过

不是她的错。

在烨倦的字典里,裴倾城永远不会犯错。

或者,无论她犯了什么错,烨倦都觉得不是错。

这种包容,反而让裴倾城更加愧疚。

丁寒开车,烨倦便坐到了后座来,借着车内的灯光,裴倾城看到了他的手指关节都破了,渗出了血渍。

他把自己的手指都打破皮了,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捧起烨倦的手,裴倾城的心在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这种从她心里翻滚上来的想哭的感觉叫不叫心疼。

这是她回到烨倦的身边,他第N次受伤了。

一直以来,他拼命地保护她,而她却一味地伤害他。

眼泪滴到烨倦破皮的手背上,她急忙用纸巾擦干,咸咸的眼泪滴上去会让他更痛。

烨倦的手指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别哭,他不会死。”

她哭,当然不可能因为唐可风。

当她意识到这点时,她内心更加惶恐。

难道她哭,是因为烨倦?

因为他顶着大雨不管不顾地来找她?

因为他为了她快把唐可风给揍死了?

这些事情,在烨倦为她做过的事情中,好像小到不值一提。

心麻麻地痛,变成了尖锐地疼痛。

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烨倦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看着裴倾城耸动的肩膀,烨倦不知道她为何而哭。

因为他吗?

这个想法一瞬而过,根本不敢在心里停留。

不过,他知道,此刻的泪水当然不可能是为唐可风而流。

那么,就当做裴倾城为他而流。

“倾倾,如果你的眼泪为我而流,此刻死了都甘愿。”他轻叹着,将裴倾城拥在怀里。

静静地靠在烨倦的胸口,像一只安静的小猫,蜷缩在给她带来温暖的地方动也不动。

车子开回了庄生晓梦,站在明亮的门廊下,裴倾城才看到烨倦的米色大衣上都沾满了斑斑血迹。

“你还有哪里流血?”看到这些血迹,让她心惊肉跳。

“没有,放心。”烨倦将外套脱下来扔给丁寒:“是唐可风的。”

“哦。”她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承受烨倦再受伤了。

烨倦为她所做的,就算是一块冰也改捂热了。

胡管家出来迎着,小声对烨倦他们说:“好容易才哄着老夫人回房间睡了,哟。”他看到了烨倦一身血,惊了一下:“先生受伤了,我去叫医生来。”

“别大惊小怪。”烨倦喊住他:“拿个药箱上楼。”

丁寒对胡管家点点头,胡管家便满屋子去找药箱了。

“爷,太太,你们先回房间,我让厨房准备热汤面送上去。”

回到房间,胡管家也把药箱送上来了:“太太,我给先生上药吧,我年轻时做过几年的赤脚医生。”

“没事,我来吧。”裴倾城接过药箱。

既然太太要亲自上药,说不定俩人还能增进一下感情。

胡管家便应着退出了房间。

裴倾城关了门手里抱着药箱转过身,烨倦正在换衣服,估计是右手疼得厉害,只用一只左手在笨拙地扣着衣扣。

裴倾城将药箱放在一边走了过去,踮起脚尖帮他扣扣子,喃喃自语:“胸口的伤口怎样?刚才发了那么大的火,有没有牵扯到伤口?”

“已经长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刚才回来的路上,裴倾城还一直担心他的伤口来着。

“去洗个澡。”他扶着她的肩头转了个方向,往洗手间推:“洗个热水澡,今天冷水泡太久了。”

“我先给你上药。”

“先洗澡。”

“先上药。”

两人僵持了一会,忽然都笑了。

烨倦的手指轻绕着她的发丝,声音温柔地快让人醉掉:“我没事。”

“你的手都破皮了。”

“小事情。”他推她进洗手间:“生姜精油会让你发发汗,多泡一会。”

她无奈,被他推进了洗手间,门也被带上了。

其实她早就不冷了,温暖的衣服,车上的空调,还有姜汁咖啡,都让她的手脚温暖起来。

洗澡水肯定是事先就让人放好的,裴倾城第一次知道还有生姜精油,整个洗手间里弥漫着生姜又暖又辣的味道。

脱了衣服,躺进了温暖的水里,裴倾城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洗手间外的房间里,丁寒低着头轻手轻脚地给烨倦上药。

爷这次使了大力气,刚才保镖发过来的照片,唐可风躺在地上二十分钟都没爬起来。

“爷,估计唐可风那张脸,一个月都没办法见人了,下巴骨裂了,眉骨爷开裂了。”丁寒说着,自己也觉得过瘾。

那个贱人真是没品,把太太骗走就罢了,这么大的雨还把她丢在荒无人烟的郊外,要不是杀人犯法,爷一定当场把他剁成肉泥。

“唔。”烨倦挡开丁寒要给他包上纱布的手:“行了。”

“您手都破皮了,包上纱布没那么痛。”

“不用。”他窝进柔软的沙发里,丁寒见状便递上他喜欢的细雪茄的烟盒。

烨倦的手指已经碰到了烟盒,又缩了回去:“不抽了。”

爷是怕烟味熏到了太太,大概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烟味的。

“我去把窗户打开。”丁寒说。

“不用了。”烨倦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丁寒继续汇报。

“唐可风上星期就找了私家侦探跟着我们,昨天终于摸到了医院的所在,今天就把太太给带去了。”

“嗯。”

“那,尹先生现在所在的地方安全吗?要不要再换地方?”

“不必了。”烨倦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洗手间的门口:“他不是要醒了么,不用再把他东挪西藏的了。”

“如果尹先生醒了,您真的要让他们见面?”丁寒担忧的目光爷顺着烨倦的方向看向门口。

烨倦没有说话,丁寒也不再多问。

爷的事情,他怎么能做的了主。

其实,丁寒心里觉得,太太对爷最近的态度仿佛有破冰的迹象,如果是他,是绝对不会再让第三个人来破坏他们的。

不过,爷是怎么想的,他就没办法控制了。

裴倾城趴在洗手间的门上,门外他们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不是她存心要偷听,她正要拉开门走出来,便听到这主仆二人在说话,本来是不便打扰他们,却听到了这一段。

尹先生,清清楚楚的三个字。

唐可风这一点没有撒谎,那个人真的姓尹,而且和裴倾城有莫大的关系。

那个尹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他醒了,烨倦会让他们见面么?

心绪繁杂,裴倾城摇摇头,拉开门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丁寒已经不在房间里了,烨倦还靠在沙发中闭上了眼睛,他好像睡着了,格外疲惫。

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的床上拿了一条薄被又走回烨倦的身边,轻轻给他盖上。

本想盖完就走开的,但是情不自禁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微皱着眉头,仿佛在经历莫大的痛楚,他的呼吸很沉,裴倾城知道他睡着了。

平时他们俩在一起,一般都是她入睡,烨倦的睡眠很轻,很容易醒。

但是今天他却先睡着了,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裴倾城又有些鼻塞。

以前她并不了解烨倦,觉得他就是个恶魔。

可是自从在他身边,烨倦对她的好,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无论裴倾城如果伤害他,如何冷待他,烨倦都用他的真心去抚慰她。

她究竟何德何能,能让烨倦如此爱她。

有的时候,她自己也费解。

更多的时候,是逃避。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额头,轻轻抚摸着他光洁饱满的额头。

烨倦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但也是最矛盾的男人。

他的眼神转换间,完全是两个人。

看向她的时候,如同一匹温顺的白马。

而看向敌人的时候,他是一条巨龙,光是气场就能把敌人给吓死。

沙发上应该躺的很不舒服,他的长腿显得无处安放。

“烨倦,我们去床上睡。”裴倾城将他的胳膊搭在肩上想把他扶起来,谁知却被他圈入了怀里。

被他抱着,这么多次,这一次的感受又不一样。

很温暖,很安全,还有一丝丝的心碎。

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声。

不能总这么坐在沙发上睡,她正要动一动,忽然感觉到头顶上凉凉的,好像有什么液体滴在了她的发丝间。

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听到烨倦低沉暗哑好容易才抚平心绪的声音:“今天晚上,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裴倾城的心蓦然缩紧了,她忽然反应过来刚才那两滴液体是什么。

是烨倦的眼泪。

烨倦,哭了。

裴倾城一度以为自己的心死了,碎掉了,被她亲手随着尹晗被火化的那天一同烧掉了。

然而,在这一刻,她感到了彻骨的心痛。

她让这个强大的男人,哭了。

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烨倦的泪眼,她怕自己看到他的眼睛之后,心会碎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烨倦紧紧地依偎着,在这个大雨刚刚停歇的夜里互相拥抱取暖。

他们在沙发上睡了一整夜,沙发再柔软舒服,也是沙发,也藏不住烨倦的长腿。

裴倾城醒来的时候,他蜷缩着长腿,将沙发很大一块留给她睡。

她醒了,烨倦也醒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烧,淋了那么久的雨也没有发烧,真是奇迹。

“醒了?”烨倦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他没刮胡子,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戳的她的脑门痒痒的。

“嗯。”她动了一下,发现她一直枕着他的胳膊睡,急忙从他的怀里挣扎起来。

她坐起来了,可是烨倦还躺在沙发上没动。

她不解地看着他:“还要睡一会么?”

他浅笑,令人心动的微笑含在唇边。

从来不知道,烨倦笑起来也是这样阳光的,裴倾城发现今天居然大太阳,穿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她起身走到窗边去拉开窗帘,再回头的时候发现烨倦还躺在沙发上,她忽然心中一动,烨倦是被她压麻了胳膊,现在动不了了。

急忙跑过去蹲下来,拉着他的手将他从沙发上拖起来,带着些许嗔怪的口气:“胳膊麻了,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