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氏下午五点半准时下班,烨倦偶尔忙起来会加班,但是多数都不会,也不喜欢让员工跟着加班。
明明工作时间能完成的事情,没必要留到其他的时间做,另外还浪费公司的水和电。
丁寒推开门的时候,烨倦已经穿好了大衣:“今天你来开车。”
“爷。”丁寒面有难色,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烨倦站住了,一米九的身高很难不居高临下地看他:“怎了?”
一般来说,丁寒很少这副模样。
跟他这么多年了,也练就出处变不惊的本领来。
“可能,我们不能去城南买豆花了。”丁寒吞吞吐吐。
烨倦没吭声,等着他的下一句。
“爷,尹先生醒了。”
房内格外的安静,烨倦的呼吸声似乎都听不到了。
也许只是停了零点零一秒,烨倦便抬脚走到了门口:“什么时候的事?”
“五分钟前才接到的电话,”丁寒跟着过来:“要不这样,您照常去接太太,我去看看。”
“给倾倾打个电话,让老孙拐一趟南城,然后去接她吧!”
“是。”
烨倦的车,飞驰在通往北郊的路上。
上次,黄金海岸是在城东,被唐可风鬼戚戚地找人发现了,就转到了北郊。
那里不是医院,而是一片别墅区。
烨氏开发的,叫倾城山庄,环境极其优美,仿若仙境,如果开盘出售,一定会很快就卖空。
但是一直都没卖,放在那里,仿若一座空城。
车在别墅区中间的一个别墅门口停下来,已经有人在门口迎接了,是原先私人医院的院长,面带喜色的迎上来:“烨董,尹先生醒了,刚才做了一下常规检查,身体各方面都还正常。”
烨倦随着院长走进别墅,上了楼,站在一个房间门口。
院长推开房门,指着里面说:“您请。”
一屋子的仪器和药水味,保住了一个人的命。
烨倦顿了顿,迈步走了进去。
丁寒拦住要跟进去的院长:“你辛苦了,楼下喝茶。”
“哪里哪里,应该的。”院长笑着,和丁寒下楼。
房间里,白色印花床单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环顾四周。
终于,他看到了站在他床前有一段距离的烨倦,目光显得更加茫然。
“你醒了。”烨倦打破沉默,端详着床上的男人:“唔,气色还不错。”
“你是?”男人试探着发声:“这里是,我是?”
“你刚醒,记忆一时间没能跟得上。”烨倦掏出电话拨通丁寒的号码:“把资料拿上来。”
“什么资料?”
烨倦不说话,只是看着男人的面容,良久。
男人被他盯得发毛,好在丁寒及时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犹豫着没有交给烨倦。
“爷。”
“把资料给他。”烨倦说。
“爷,您是不是三思?”丁寒小心着建议:“您和太太之间,好容易建立起和谐的气氛,所以这一步,您是不是再想想?”
烨倦真的在犹豫,黑眸上蒙上一层迷茫的雾气。
他在深深地思索,要不要这样做,进行他已经筹划了很久的计划。
这件事情,正按照他期盼的方向发展着。
他醒了,后面的事情就能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
可是这一刻,他真的踌躇了。
目光在男人的身上滑动了片刻,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烨倦没有将文件夹递给男人,只是对他说:“你刚醒来,好好休息,我会再来。”
说罢,转身走出了房间。
丁寒感觉到烨倦长长地舒了口气。
“爷。”丁寒走过去,宽慰道:“我觉得这一步棋,可以不需要走了,太太和您,说不定能长长久久。”
“你也说说不定不是?”烨倦的语气中包裹着淡淡的伤感:“你看到的一切,不过是倾倾假装的,我让她假装爱我,她就装的很好。”
他低头看了看丁寒手里的文件夹:“先把它放好,到时候再说。”
“是。”
烨倦走出别墅,天刚刚擦黑,丁寒看了看时间不过刚刚六点多。
“这个时候,回家正好,您还可以陪太太和老夫人一起吃晚餐。”丁寒拉开车门。
“打电话给迢迢,“荷”见。”烨倦弯腰坐进车里。
丁寒知道爷的心情繁杂,如果是他,肯定更会心烦意乱。
庄生晓梦的餐厅里,晚餐只有裴倾城和老夫人两个人。
豆花是买来了,只是不是烨倦买来的。
下班准时等在公司大门口,却没有等来烨倦,而是老孙。
胖胖的脸探出车窗,笑嘻嘻地对裴倾城说:“太太,豆花我得扶着才不会倒,烦劳您自己开车门喽!”
裴倾城上了车,车内也没有烨倦的影子。
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烨董在加班?”
“哦,不知道哦,丁特助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太太,我就来了。”老孙扭过头:“太太,您做好了,我开车了。”
“豆花给我吧,别洒了。”
“好咧。”
裴倾城捧着还温热的豆花,豆子的清香味在她的鼻子下面缭绕。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失落,因为没见到烨倦。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说好了没来,也没有一句解释。
本来,他们之间也是假装的,不必要解释是吗?
裴倾城自嘲地笑了笑,看向了窗外。
本来觉得,自己应该给自己心理辅导过了,但是还是有点蔫蔫的,以至于晚上晚饭的时候,都不怎么提起胃口。
老夫人快要七窍生烟的样子:“是谁早上信誓旦旦地说晚上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来着?胡管家,拿电话来,我要给那个小兔崽子打电话。”
“奶奶。”裴倾城夹了一只虾放在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他一定在忙。”
“少赚点钱会死?不就是银行账户上的数字?”老夫人咬了口虾,叹了口气。
胡管家吓了一跳,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问:“这虾不合口味。”
“好吃倒是蛮好吃,但是这也是最后一顿了。”
“奶奶。”裴倾城不知道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您瞎说什么?”
“今儿晚要去疗养院,血压升高了。”老夫人又叹了口气:“都怪那个高医生,每天没事来量什么血压,天天危言耸听,听他的我马上就要升天了。”
胡管家小声告诉裴倾城:“老夫人这几天血压和血糖都有些上升,医生建议老夫人去疗养院住一段,上午烨夫人和烨先生都打电话来,老夫人想着和您还有先生一起吃顿晚饭再走的。”
原来是这样,裴倾城立刻说:“奶奶,等您从疗养院回来,直接到这里来,到时候我们天天一起吃饭。”
“真的?”老夫人的眼睛亮起来,脸上的褶皱都挤在一起,像一只软绵绵的包子:“那感情好,想着我就开心,感觉血压降到了底。”
“降到底也是不行的。”裴倾城软软地笑着,向老夫人靠近了一些:“您乖乖听医生的话,没几天就回来了。”
“那里,简直就像坐牢,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许吃,那天我就吃了一口红糖糍粑,就到处告状。”老夫人气的翻白眼。
和老夫人这样说说笑笑,晚饭时间倒也过的蛮快。
吃完晚饭,趁着夜色还没那么浓,老夫人就要去疗养院了。
裴倾城陪着老夫人一直走到庄生晓梦的大门口,老夫人一直握着她的手,到了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乖孙媳妇,这里是你的家,无论外面有多少牛鬼蛇神盯着你,都别理他们。”
裴倾城微笑,用力抱了抱老夫人:“您乖乖配合医生,药丸不许偷偷扔掉。”
老夫人的面颊在灯光下有些微红:“谁说我扔药丸了?”
裴倾城抿嘴笑而不答,她明明看见胡管家伺候她吃药的时候,她假装把药放进嘴里,其实是攥在了手心里,趁胡管家转身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老太太,像小孩一样怕吃药。
老夫人上车了,裴倾城站在门口目送着老夫人离开,心中有淡淡的怅然。
老夫人在庄生晓梦的日子,这里像一个家,每天从裴氏下班,总觉得这里有人在等她。
一直目送老夫人的车看不见了,裴倾城才转身回去。
她不知道烨倦去哪里了,做了什么。
等她回去洗了澡,吹干了头发,靠在床边看书的时候,烨倦还没回来。
十一点了。
怎么有种等待老公回家的感觉?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手机很突兀地响起来。
探过头看了一眼,不太想接。
是唐可心,她轻叹了口气,这样和唐可心藏着心眼相处着,真的很累。
电话响了好久,断了又继续打。
普通通话换成微信电话,语音通话又换成视频通话,反正就没有挂断的意思。
裴倾城接听起来,那头唐可心的语气如释重负。
“我的天哪,倾城,你终于接了。”
“嗯,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睡?”按按眉心,隐隐地有些头痛。
“你不也没睡,是不是烨董没回家你睡不着?”唐可心的声音里暗藏着一种窃窃自喜的感觉。
裴倾城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烨倦没回来?”
“你真的不知道?”唐可心还打算卖个关子。
“困了,我睡了。”裴倾城不想和她多说什么。
“哎,别,你等下。”唐可心忽然把语音通话又换成了视频通话:“倾城,看得到我吗?”
电话里的唐可心,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点黑,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是那种有些兴奋的。
裴倾城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反正肯定没好事。
“可心,我要睡了。”裴倾城说。
忽然,镜头一转,画面里没有了唐可心,而是一扇门,门缝虚掩着。
“倾城。”唐可心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你猜这门里面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