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灿走后，裴倾城给尹晗打了电话，他刚刚睡醒的样子，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
“中午有空么，一起出来吃个饭吧！”裴倾城说。
“好呀，哪里？”尹晗一口答应。
“嗯，在。”裴倾城想了想，选了一个她以前和尹晗经常去的餐厅：“去绿洲吧！”
“在哪里？”
“这都忘了么？”裴倾城按了按太阳穴，她真不知道尹晗到底还记得什么：“你上网查一下吧，中午十二点在那里见。”
“倾城，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尹晗这么问，裴倾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的确有些急躁，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不起尹晗，我忘了你躺了三年才醒过来，记忆力受到了影响。”
“不要紧，宝贝，我知道的。”尹晗的声音，柔情蜜意到了极点。
可能，躺了三年的尹晗都忘了他们之间是怎么相处的，所以，她也不能太在意。
她挂了电话，靠在椅子上。
这次同时约欧阳灿出来，不止是想让欧阳灿将麋鹿的事情跟尹晗有所交代，还有，她还想看到尹晗看见欧阳灿时的反应，他总该认识欧阳灿吧？
一个忽然冒出来的人，忘了所有的人和事，带着一身的疑点和谎言，这些竟然冲淡了裴倾城重新得到尹晗的喜悦。
人真是矛盾的动物，之前觉得她的人生因为失去了尹晗才不完满，可现在尹晗回来了，她却没有自己想象的喜不自胜。
相反，心中更空。
中午时分，裴倾城到了绿洲，普通的一个小馆子，但是一些小菜做的特别好。
她到的时候，欧阳灿也到了，他还特意换了衣服，格子衬衫加灰色外套，看上去还是很养眼的。
裴倾城走过去，礼貌地点点头坐下来，接过服务生的菜单开始点菜。
“欧阳先生喜欢吃什么？”裴倾城一边看菜单一边问。
“都可以，我不挑食。”
“那我就随便点了。”裴倾城知道尹晗爱吃什么，所以她就直接点了。
她点完菜了尹晗还没来，便给他打去了电话，走之前她让服务公司的管家给尹晗配了个手机，联系起来方便。
“还没来么？”
“就在门口，马上就进来了。”
“唔。”裴倾城挂了电话，发现欧阳灿在看着她：“还有其他人？”
“嗯。”
“杰克？”
“不是。”
“难道是。”欧阳灿立刻紧张起来：“烨董要来？”
他想多了，可能，烨倦永远不会出现在她身边了。
她垂下眼眸，一时间，情绪竟有些郁结。
不过，还是很期待欧阳灿见到尹晗的表情的。
正想着，服务生向他们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尹晗。
他来了。
裴倾城扭头向尹晗看过去，欧阳灿也随着裴倾城的眼神向她身后看去。
这一看，仿佛看到了妖怪。
当尹晗站在他们桌前的时候，裴倾城特意留意了一下欧阳灿的表情。
他瞪大了眼睛，想站起来又没站稳，被椅子绊了一下，整个人都向后跌去。
服务员大惊，急忙去扶他，欧阳灿很狼狈地爬起来，惊恐的盯着尹晗。
“你，你，你，你。”一连说了四个你，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相比昨天，裴倾城比他要淡定多了。
“尹晗，还认识这位欧阳先生么？”裴倾城看着尹晗道。
尹晗微眯着眼，仿佛在努力思考：“好像有点印象，哦，欧阳，对了，欧阳！”
欧阳灿的嘴巴张的能活活塞进去一只大章鱼，他的手抓着桌布，都要被他给拽下来了。
“欧阳先生，我想你应该认出来他是谁了吧？”裴倾城很享受他的表情，笑吟吟地道。
欧阳灿的表情很呆，终于将目光挪到了裴倾城的脸上，非常茫然：“尹晗，不是死了么？”
“死了，怎么会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嗯？”
欧阳灿张口结舌，尹晗向他伸出手：“欧阳，好久不见。”
欧阳灿看着尹晗向他伸出来的手掌，半天都没敢伸出手跟他握，可是尹晗的手一直举着，欧阳灿才不得已地用手指尖跟他握了握。
估计是感受到尹晗手指的温度，他脸上惊悚的表情才缓和了一点。
“裴总。”欧阳灿将目光转向裴倾城，肯定是吓着了，他连称呼都换了：“到底怎么回事？”
“阴错阳差。”裴倾城笑道：“我也是才知道，尹晗还活着，没死。”
“可是，我明明参加了尹晗的葬礼啊！”
再不解释，欧阳灿就要疯了。
尹晗坐下来，开口了：“去世的是我的弟弟，当时我也出了事故昏迷了，才醒过来。”
欧阳灿眨眨眼睛，坐下来端起面前的白水一口气灌下去，直喘粗气：“太意外了，还以为见鬼了。”
他很直白，尹晗却没生气，笑的云淡风轻：“的确，忽然死而复生，挺吓人的。”
欧阳灿脸色很白，可能还没适应过来一个原本死掉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满脸都是抗拒。
服务生上菜了，裴倾城慢慢吃着东西，欧阳灿却胃口全无，一直盯着尹晗看。
早上他说的话，裴倾城还记得很清楚。
他说如果尹晗活了，麋鹿还是有尹晗的一半的。
现在尹晗活过来了，就要考虑到以后的事情。
他的事业先找回来，才能慢慢找回生活。
幸好早上欧阳灿先来找她，她才灵机一动。
裴倾城给欧阳灿夹了一块四季烤麸，放在了他的盘子里：“先吃点东西，刚开始见到尹晗的时候，我跟你的反应差不多，都是很震惊的。”
“谁说不是。”欧阳灿长舒了一口气，拍拍心口：“幸好是大白天，不然真的被活活吓死。”
“其实，没做亏心事也没什么好怕的。”裴倾城微微笑：“要不然我们中午点点酒，给你压压惊？”
“这倒不用了。”
裴倾城也夹了一块烤麸给尹晗，他尝了尝，眉毛鼻子都皱在了一起。
“怎么了？”裴倾城尝了一口，还是原来的味道，这个四季烤麸是尹晗最喜欢的，他每次都能吃掉两盘。
“太甜了。”尹晗喝了一大口水，将剩下的烤麸扔在了盘子里：“我受不了太甜的东西。”
“上海菜都这样。”裴倾城奇怪地看着他：“怎么连口味都变掉了？”
“呃。”尹晗喝完水放下杯子：“可能躺的太久了，每天都是鼻饲管里喂东西，我的味觉早就退化了。”
尹晗这么说，裴倾城觉得有些心酸。
他说的也有道理，刚刚开始恢复味觉，难免觉得不适应。
“那我点一些清淡的给你吃。”
“这倒不用，我吃这个。”他用筷子点点桌上的一道辣菜：“看很去很好吃。”
尹晗不吃辣的，裴倾城很稀奇地看着他吃的津津有味。
以前，尹晗陪她去吃小龙虾，辣的不停地喝水。
欧阳灿一直一眨不眨地看着尹晗，若有所思的模样。
吃的差不多了，裴倾城觉得应该切入主题了。
“欧阳先生，还记得早上您跟我说的话么？”
“什么？”欧阳灿居然装聋作哑。
裴倾城微笑：“您不是苦恼现在麋鹿做的这么好，却没办法和尹晗分享了？现在尹晗就在你的面前，我想你们很快就可以像以前那样一起合作了。”
欧阳灿愣了一下，笑的也算从容：“这真是意外之喜，我的好搭档活过来了，一切当然如初，只是尹晗刚刚醒过来是不是要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这倒不用，倾城每日去公司，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无趣，所以，我也想早点去工作。”尹晗放下筷子，看着欧阳灿：“那，欧阳，明天我去公司报道？”
欧阳灿倒是很爽快：“也好，带你熟悉一下公司，必竟三年都没有接触过了。”
欧阳灿没有当场抵赖，这就是良好开端的第一步。
让尹晗找回以前的事业，也慢慢找回以前的朋友，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她应该雀跃的不是么？
但还是尹晗细心地发现了她叹了口气：“为什么叹气，宝贝？”
“尹晗。”裴倾城小声说：“还是别喊我宝贝了，你以前没这样的习惯。”
“是么？”尹晗挑眉微笑：“好吧，你不喜欢我就不喊了，我去个洗手间。”说着，尹晗便起身离开了桌子。
欧阳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尹晗，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来，看着裴倾城：“我对裴总另一个身份比较感兴趣，不晓得尹晗知不知道？”
裴倾城猜得到他说的和烨倦有关系，于是淡淡开口：“我的私事，我会处理得当，谢谢欧阳先生关心。”
“越想，越觉得你们这件事来的蹊跷。”欧阳灿咬着筷头拧着眉：“按照烨董的性格，他会允许他的太太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何况听意思你已经从烨董身边离开了。”
欧阳灿对她和烨倦的关系实在是太好奇了，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裴倾城仍然笑嘻嘻地回答：“这也是我们的私事。”
欧阳灿微微一笑，倒也不在乎裴倾城的语气略重，点了点头说道：“今天真是个奇幻的一天，死了三年的人又复活了，我知道裴总安排这顿饭的用意，是怕我不认尹晗在麋鹿的股份的账是吧？我欧阳灿虽然算不得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做人的这点基本的标准还是有的，你放心，明天尹晗来麋鹿，如果他能很快上手，便能立刻恢复角色。”
“嗯，那就有劳欧阳先生了。”目的达到了，裴倾城向他举起杯子：“那我就以茶代酒，敬欧阳先生一杯。”
“这我可承受不起。”欧阳灿说是这么说，但还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其实您最应该敬的是烨董，让人起死回生这种事情，这世上除了烨董没人能做得到。”
“死的是他弟弟而已，没有死而复生这么夸张。”
“那也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做到的，饮水思源。”欧阳灿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今天的菜很好吃，多谢裴总的款待，也多谢裴总带给我的惊喜，跟尹晗说下，明天我们公司见。”
裴倾城站起来，目送他走出绿洲。
欧阳灿刚才一番话中有话，敲敲打打的，裴倾城也不是听不出来，但却又咂摸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
欧阳灿这个人，有时候会觉得很简单，有时候又觉得一点都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