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倦，这就走了么？今天开心，我们去喝一杯？”尹晗愉快地说。
“新晋爸爸。”烨倦慢慢转身看着他，语调平稳：“你首先要学会的是保护好他们。”
“当然。”尹晗挑挑眉：“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们。”
烨倦看他一眼，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他很平静，仿佛裴倾城怀孕的消息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和一个永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的人相处，某些时候是特别痛苦的。
裴倾城看着门口失神，忽然感觉到脑门上被尹晗吻了一下，定了定神才看得清离她咫尺的尹晗的脸：“嗨，准妈妈，发什么愣？”
裴倾城以为，尹晗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应该是很难接受才对，但他的接受能力超出了裴倾城的想象。
“尹晗。”她偏了偏头，语气稍冷：“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么？”
“倾城，你在生气？”尹晗侧着头凝视她：“我这么处理，你觉得不对？”
尹晗以前鲜少用反问句，他这么反问，裴倾城居然觉得无言以对。
“尹晗，首先我要跟你说明，这件事情我是打算中午就跟你说的，但是你工地上出了事先走了。”
“嗯，没事，现在知道也一样。”尹晗耸耸肩。
“看来，你应该是更早一点就知道了。”裴倾城拿过床头柜上的假的B超单，递到尹晗的面前：“这是假的，十几分钟前才打出来的，但是我在一个小时前就做好了检查，B超单我亲眼看了，我不是怀孕5周，而是九周。”
“作为妈妈，总能记得住小宝贝的诞生的时间。”尹晗在她身边坐下来，面上波澜不惊，甚至还带着笑意。
裴倾城特别不能理解他此刻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不满没有任何情绪。
太冷静了，反而让人感到不安和陌生。
裴倾城在床上挺直了脊背，本来她应该感到抱歉的，但尹晗的反应太出乎她的意料。
“尹晗，你明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你刚才烨倦的面前那么说，为什么？”
“倾城。”尹晗靠在椅子里，手里把玩着一只打火机，一会打着了一会又熄灭，病房内很快就弥漫着一股汽油的味道：“我还以为你会夸我的反应快，如果我不是这么说，你觉得你和阿倦之间的走向是什么？下周你们还能去律师楼签字离婚么？”
“但，那不是事实。”
“重要么？”尹晗挑起一边的眉毛，唇角勾起，嗤笑道：“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足以让烨倦改变他原来所有的计划和想法，他是想成全我们的，但是当他知道他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你觉得他会放任这个孩子不管么？”
以裴倾城对尹晗的了解，恐怕烨倦第一时间会接裴倾城回庄生晓梦。
她无言以对，尹晗说的不是没道理，可她心里就是隐隐不快。
“倾城。”尹晗继续说：“不如将错就错，让阿倦就这么认为孩子是我们的，不是更好？”
裴倾城抬头注视着对面的尹晗，他神情恬淡，没有任何情绪。
裴倾城反而更迷茫：“你能接受孩子么？”
“当然，为什么不能？”尹晗摊摊手：“孩子是你以为我死了之后才有的，我知道现在你比我更痛苦，所以，我不接受孩子对你太不公平。”
“接受这个孩子，不是说一说这么简单。”裴倾城费力地解释道：“我会生下他，养大他，你要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
“他现在本来就是我的。”尹晗的脸上升起和煦的笑容：“我也当做就是我的，所以需要心理调整的是你，倾城，如果你把他也当作我的孩子，那一切都没事。”
怎么能当做？明明不是的。
裴倾城思绪繁杂，看着面前微笑从容的尹晗，她更加糊涂。
尹晗伸手将她脸颊边的发丝给撩到耳朵后面去，语气更是温存：“倾城，你中午打算跟我说孩子的事情，不就是想让我接受他，是不是？”
“嗯。”她点头。
“那，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尹晗弯下腰，捧住了裴倾城的脸：“你希望我做的，我会好好地完成，相信我我能成为一个好爸爸。”
“有一点很重要。”裴倾城拨开他的手，他在裴倾城脸颊上游走的大拇指让她分心：“你真的能接受他，并且当做自己的孩子么？”
“为什么不？孩子是没错的。”
看着尹晗的眼睛，一清二白，裴倾城看到的只是满满的真诚。
这件事情落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恐怕都没尹晗这样豁达。
她思绪重重，尹晗的温淡的笑脸在她的眼中忽近忽远，晃得她头晕。
尹晗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傻瓜，难道我要像电视里面那种仰天长啸，大声质问苍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才觉得正常？”
被尹晗一描述，那个场景的确挺夸张的。
或许吧，按照尹晗的性格，无风无浪地接受这件事情，也不是没可能。
再说，人家已经接受了，裴倾城忐忑不安了这么久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尹晗扶着她的肩膀，语气更加温柔：“倾城，你记住我做这些是为了让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的稳定和正常，有时候真相永远不说，比说了要强百倍，隐藏住这个秘密。”
“你，真的能接受？”还是心存疑虑，裴倾城不安地问。
“你要我说多少遍？”尹晗的语气里有些许无奈：“好吧！”叹了口气，双手高举仰望天花板：“苍天啊，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刚好护士推门进来：“裴总，给您挂个水，补充点电解质和维生素。”
一抬头，看见了尹晗，吓得站住了。
尹晗收回手，浅浅笑着：“你瞧，太夸张了把护士都吓着了。”
裴倾城笑不出来，但尹晗说的也不无道理。
难道真的要让人家质问苍天痛苦地捶胸顿足，她才觉得正常？
每个人对事情的应对都有自己的方法，一向温文尔雅的尹晗，自然也不会用激烈的方法。
他说他能够接受孩子，裴倾城应该感到欣慰才对。
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庄生晓梦的书房里，低气压已经持续了一会。
渔卿卿缩在角落里哭泣，又不敢大声哭，隐忍着偶尔会小声地啜泣一下。
丁寒递给她纸巾：“渔小姐别哭了，爷也没有对你怎样。”
“谢谢丁特助。”渔卿卿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抬眼胆怯地看着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的男人。
桌上的电脑挡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手放在桌上，手指上低调的指环在灯光下闪着光。
“烨董，裴总怀孕的事情，我真的一无所知，那个粉丝不是我找过去的，我没有伤害裴总的意思。”她低声语速很快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么恶毒的人。”
“渔卿卿。”烨倦忽然唤她的名字，她一个激灵，急忙抬起头道：“在的！”
“你过来。”
“呃？”
书房很大，烨倦在那头，而渔卿卿则缩在角落里，忽然让她过去，她显得惊慌失措。
但是还是慢慢挪动着步子，走到了烨倦的桌前，也不敢抬头看他，走到了地方便低下头。
“烨董。”
“把你留在我身边，你知道为什么？”男人悠悠的声音，不算太冷也不算毫无情绪。
渔卿卿暇着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摇了摇头。
“你觉得，你像倾倾么？”男人又问。
渔卿卿不知道该点头好还是摇头好。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渔卿卿想了想，点点头：“像是有几分像的。”
说完了，仍然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烨倦的目光笼罩在她身上。
平时，他对她是没多眼看的。
空气凝滞，渔卿卿大气都不敢出。
她不知道烨倦接下来会跟她说什么，所以她惶恐无助不知所措。
但，接下来烨倦没有说话，似乎一直在看着她。
冷汗一滴一滴地从她的额角滑落。
渔卿卿是大夏天都没什么汗的，真的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而此刻，烨倦的目光比盛暑的阳光还要炙热。
不敢抬头，慌里慌张地开口：“烨董，那个粉丝我知道，她叫路贞，是谢明媚的头号粉丝，谢明媚就是19号，原来是人气第一名的，因为我现在的人气比她高出很多，所以她的粉丝一直对我不满。”
“我知道。”烨倦终于说话了，语气很是淡然：“她供认不讳，动机和你说的一样。”
渔卿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烨倦，又飞快地低下头，刚才那一瞬，她看到了烨倦的眼睛，静的像沉睡的湖泊，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渔卿卿空洞而苍白地一遍遍解释。
“出去吧！”烨倦说。
“嗯？”渔卿卿茫然地抬头看看烨倦，又看看丁寒。
丁寒向她示意，让她先出去。
渔卿卿走到门口，忐忑不安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爷。”丁寒关上房门，走到桌边，将刚沏好的茶的盖子打开，递到烨倦的鼻子底下：“喝口水吧，一个下午一滴水都没沾唇。”
出了大事丁寒是知道的，裴倾城怀孕了，孩子是尹晗的。
听尹晗的意思，他们是在重逢的第一个晚上就有了肌肤之亲，速度够快的。
丁寒揣测着烨倦的脸色，尽量不把话题往那方面扯。
“爷，您怎么没问渔卿卿，那个路贞是受到了指使的？”
“不是她。”烨倦淡淡的，抿了口茶便放回桌子上，半阖着眼，仿佛非常疲惫：“虽然她有动机，但是她没那么蠢和阴毒。”
“还有谁？”丁寒想了想：“难不成是唐可心？这种事情她倒是能做的出来。”
“倾倾怀孕的事情，唐可心还不知道。”烨倦从椅子里站起来，舒展了一下手臂，然后便站在窗边看着窗外。
对裴倾城下毒手的人，想来想去也就这么多。
裴倾城自己不会树敌，别人暗算她，大多数因为烨倦。
丁寒在衣架上拿了棉褛，向烨倦走过去：“爷，让花姐去放个洗澡水，您好好泡个澡。”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烨倦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像一棵黑色的树干，挺直又孤独。
丁寒站住了，将棉褛放在沙发上，转身走到门口。
想了想，又站住了。
有句话一直憋着，不知道该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