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对视了好几秒。
烨倦从裴知君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敌意和恨意。
丁寒说的没错,他看他的眼神就是看情敌的眼神。
所以,这不得不让他疑心,着手从裴知君的身世上去查。
裴知君扔了支笔到烨倦的面前:“烨董,签吧。”
“我说过了,这些钱是我对裴氏的投资。”
“没道理送上门的钱你都不要,还是想蚕食掉我们裴氏?”裴知君冷笑道:“裴董在墨城已经只手遮天了,难道一点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拿走你的钱,利息我也算在里面了。”
“钱我可以要,但是我和倾倾的事情,你不方便插手。”烨倦接过笔,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了裴知君:“要记住了,你只是哥哥而已。”
裴知君盯着烨倦递给他的笔与合同,接过来。
眼中闪过一丝放松和解脱,他居然笑了:“只要烨董接受了便好,今晚我去贵府接倾城回家。”
说罢,也不给烨倦机会再说什么,直接站起来:“现在烨氏和裴氏两清了,你和倾倾之间也两清了。”
裴知君说完,走出了烨倦的办公室。
看着裴知君的背影,烨倦忽然有些迷茫。
几个月前,他的确是因为这笔钱才会让裴倾城留在他身边。
现在,裴知君的钱已经还给他了,还给了数字相当可观的一笔利息。
他和裴倾城之间,那条桥梁似乎已经断了,如果裴倾城要离开他,好像没什么理由再挽留裴倾城在自己身边。
裴氏,裴倾城的办公室。
下午的工作好像多起来了,一个文件接着一个文件,快到下班的时候才稍微轻松一点。
正准备下班,裴知君推门进来,高大颀长的身型站在裴倾城的办公桌前:“倾城,晚上若是没事,陪哥哥去吃淮扬菜。”
“嗯。”她点点头:“我收拾一下,你等我。”
收拾完和裴知君一起走出办公室,在裴氏大门的门外看到了老黄的车停在门口。
她对裴知君说:“哥,我跟司机打个招呼,他是准备接我回庄生晓梦的。”
“唔。”裴知君点头:“你可以跟他说,以后也不用来接你了。”
“哥。”裴倾城苦恼地咬着下唇:“这是我和烨倦之间的事情,我对他有过承诺,哥,你能不管了么?”
“交易结束了,承诺也不必继续履行。”裴知君向身边的助理伸出手,助理递给他一个文件袋,他从里面抽出几张纸递给了裴倾城。
“是什么?”她狐疑地接过来低头看了看,又抬起头惊愕地看了一眼裴知君:“哥,你把烨倦借给我们裴氏的钱都还给他了?”
“是,所以你不欠烨倦什么了,包括利息我也全额付给他,他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吃一点亏。”
“可是,你哪里来这么多钱?我们裴氏也是刚刚才重新起步走上正轨。”
“你哥哥的能力,应该远不止于此。”裴知君温雅地笑道,唇边扯出几条好看的褶皱,他深深地望着裴倾城:“我说过,我一定会用最快的方法将你从烨倦的身边拉回来。”
裴倾城紧握着手中的合同,低低地道:“我先去跟司机打个招呼,等会再说。”
裴知君带裴倾城去的馆子,以前他们经常去。
裴知君特别喜欢带裴倾城去吃各种好吃的,每次店家都会把他们认错事情侣,再说他们长的也不太像,被认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裴知君点了这里的招牌,裴倾城还在细细地看手里的文件。
看的差不多都要背下来了,裴倾城抬起头望着裴知君俊逸的面容:“哥,这么短时间你就凑齐了这么多钱,不会还是像上次那样......”
“不会。”裴知君的手敷上了裴倾城的手背,紧紧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放心,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被别人钻了空子来陷害我,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了,我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知道么?”
“嗯。”她应着,心中五味繁杂,说不清什么滋味。
裴知君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仍然握着她的手:“我们已经不欠烨倦的人情了,怎么,你好像不开心?”
“不是。”她飞快地摇头:“当然不是不开心,是觉得如释负重,只是担心你。”
“我说过了,这些钱都是正当渠道而且非常安全地得到的。”
有了裴知君这句话,裴倾城也就放心了。
裴知君的能力,她是相信的。
“所以,你们之间的承诺也不存在了,你不需要再留在他身边。”
裴倾城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大煮干丝,看上去很稀松平常的一道菜,吃到嘴里绝对不简单。
心情很是复杂,既有背上的大包袱放下来的轻松感,也有一些怅然。
捕捉到裴倾城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裴知君夹了一块三黄鸡放进她的碗里:“如果想要离开他,你随时都可以。”
她神情滞滞,半天才答道:“今晚,我会跟他说,最迟明天回家。”
“好,你决定了就好。”
接下来的晚餐,她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虽然她吃的很多,裴知君给她夹多少她就吃多少,其实口中寡淡无味。
吃完饭,裴知君送裴倾城回庄生晓梦,站在门口目送裴倾城进去。
其实,她也不需要再这里再待一夜,和烨倦说清楚了就可以离开了。
但是庄生晓梦对于她,还是有些特别的意义。
她到家的时候,烨倦也回来了,一如既往地坐在房间的沙发里看书。
她放下包,没换衣服也没急着洗漱,便坐在烨倦的对面。
烨倦放下书,目光如炬:“有话对我说?”
“嗯。”她点头,从包里拿出裴知君给她的合同,推到他面前去:“今天,我哥把你借给我们裴氏的钱都还清了?”
“是。”他表情很淡,很从容,看着她的眼神仿佛俩人中间隔了一层纱,看不清彼此真正的内心。
她撇了撇唇,算是勾起一个笑容:“既然如此,在金钱方面,我们裴家就不欠你什么了。”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他耸耸肩表示同意她的说法:“况且,从头至尾我都没有觉得你欠了我。”
“这不重要。”她舔舔嘴唇,晚上菜吃的很多,有点渴:“那我们之间没有了交易,之前的承诺也可以终止了。”
说完,来不及等他的下文,她匆匆地站起来:“所以,我们那十个月可以结束了,如果烨董不反对的话,我想今晚就回家。”
正待转身,烨倦轻缓地开口:“倾倾,我们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边不谈,但是你不可以回裴家,或者说你不可以和裴知君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
这话裴倾城就听不懂了,她转身看着烨倦,他刚洗了澡,头发还有点湿,微卷的刘海搭在前额,有种湿漉漉的性感。
“什么意思?”她问道。
“倾倾,在我们外人的眼里看来,裴知君对你的感情,有点畸形。”
裴倾城忍耐地咬咬唇,想也不想地反驳:“那是你没有兄弟姐妹。”刚说了上半句,想起了沈迢迢,颓然地叹口气:“你不懂相依为命的感觉,哥哥对我的感情,你们不会懂。”
“一开始确实不懂,哥哥为何要对妹妹的感情生活强加干涉,但是自从我查了一件事情之后。”烨倦站起来,朝裴倾城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型将身后台灯的光芒完全遮挡住。
裴倾城仰头看着他,她躲在烨倦的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你想说什么?你查了我哥什么?”
“你哥并不出生在墨城,而是在新加坡。”
“什么?”裴倾城皱起眉头:“什么出生在新加坡?”
据裴倾城了解,哥哥应该是出生在墨城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出生在新加坡。
“裴知君是出生在新加坡的。”
“那,又如何?”
“你哥哥出生的那一年,你妈妈根本没有去过新加坡。”
裴倾城瞪大了眼睛,烨倦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随便想一想就能猜到他话里的意思。
她想了一下,本能地否定:“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裴知君和你并不是一奶同胞。”
她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那天她在妈妈的房间里,在她的保险柜里看到的遗嘱。
父母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裴倾城,通篇都没有提到裴知君。
当时裴倾城就觉得奇怪,但是那段时间事情发生了很多,她没有深想。
现在想起来,两件事连贯到一起,如果哥哥不是爸妈的孩子,那财产都留给裴倾城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脑子很混乱,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地从脑海里翻腾出来。
哥哥从小好像的确和父母不太亲近,他很少和父母在一起有亲昵的举动。
裴知君性子温淡,对家里的人最热情的应该就是裴倾城了。
裴知君从小就天资聪颖,按说裴氏应该委以重任,可是爸爸只是给裴知君一个经理的位置,而且从不让他参与董事会。
为此,裴倾城还问过爸爸,但是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
现在想一想,当初的疑问似乎可以得到了解答。
因为裴知君根本不是爸妈的亲生孩子,所以才会厚此薄彼。
她的手紧紧撑着沙发的扶手,尽管如此,但是仍然不敢置信。
她摇着头:“不会,不可能。”
“这件事,我既然已经告诉你了,就查的很清楚,裴知君不是你的哥哥,所以他对你的感情也绝不止是兄妹感情。”烨倦低头看着神情错乱的裴倾城,按住了她的肩膀:“他对你的感情是男女之情,是想要占有你的感情。”
“不!”她抖动了一下肩膀,将烨倦搭在她肩上的手晃掉:“太荒谬了。”
“恐怕,就算我不告诉你,你自己也会觉得有哪里不对是不是?”
是,真的是。
裴知君对她,的确是超过了一般兄妹的好。
而他对烨倦,甚至是当年的尹晗,的确也有浓浓的敌意。
可是,让她立刻就接受当了她二十多年哥哥的人,居然和她是没有一点关系的人的事实,还是非常困难的。
她跌坐在沙发上,无力地问:“那我哥呢,他自己也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