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释负重地笑,手里的餐刀还没拿下来:“明天早上九点半,高律师的律师楼见,我已经跟他约好了。”
“好。”男人给她一个字。
手里的餐刀终于放下来,刚切过榴莲蛋糕的刀锋上沾着丝丝血迹。
她用纸巾按住伤口,拿着离婚协议书站起来,身体微晃:“我先回房间了,烨董。”
她走进了电梯,靠在电梯的轿厢里,载着她徐徐向上升去。
客厅里还弥漫着榴莲蛋糕令他窒息的味道。
晚餐和红酒的柔情蜜意似乎还在心头缭绕,但餐刀上的红色也足够刺眼。
他看着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手中握着的笔,生生地被他折成了两段。
昨夜的梦话,绝对不是为了今晚这一出。
是什么让她忽然执意要离婚?
他靠在沙发里,拨了个电话:“所有的人,到客厅来集合。”
五分钟后,胡管家领着花姐他们诚惶诚恐地站在烨倦的面前。
大厅里看上去很平静,没发生什么。
但是桌上还沾着血丝的餐刀以及地上断掉的签字笔,表明这里曾经发生了很激烈的事情。
胡管家颤抖着声音小声问道:“先生,把我们都叫过来做什么?”
“今天白天,你们有人对太太说了什么,或者是太太做了什么?”
“没有啊。”胡管家摇着头:“太太下午不在家,上午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太太上午在画室待了好久。”花姐说:“说是找一个东西,但是没有找到。”
“什么?”
“据说是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然后太太就一个人在画室里待了很久以后才出来。”
“你们下去吧。”烨倦挥挥手。
他去了画室,里面整洁干净,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画室里每一张画像里的人儿,都恬淡而倔强地笑着。
走到一幅画前,想仔细地打量一番,胡管家来敲门。
“先生。”胡管家有些惊慌地站在门口:“太太刚才收拾了东西,说要离开,现在在大厅里马上就要走。”
刚才还说要睡会,现在却要走。
烨倦随着胡管家走出画室,在门廊处看到了裴倾城。
提着一个箱子,老黄站在车前,不敢帮她把箱子放进后备箱里。
男人走到裴倾城的面前,看着她冷淡的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孔:“不是说要睡觉,嗯?”
“睡觉的地方还是有,不至于流落大街上。”她咬着牙将沉重的皮箱抬起来,男人帮她托了一把,却拉住皮箱的把手。
“很晚了,别闹了。”
“烨董,离婚协议书都签了,说这种话会觉得很奇怪。”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
其实,本来是准备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去律师楼办完离婚手续再说的。
但是,当她坐在床上正好看到床正对面的墙上那副巨幅的画像的时候,她忽然睡不着了。
以前,她一直以为墙上的画像是她自己。
但是,现在怎么看怎么像渔梓约。
画像上的人长发披肩,遮住了脖子上的黑痣,所以裴倾城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她。
但是,她觉得是渔梓约。
所以,躺在这样的房间里,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很难受。
当然,她不可能对他实话实说。
“烨董,今晚走和明晚走都没差,所以再拦着也没什么意思。”她放开攥着皮箱把手的手,走到车门边拉开了门:“一只皮箱,我也丢的起。”
她坐进车里,不知道烨倦在外面做什么。
但是很快,老黄便坐进了驾驶室,低声问裴倾城:“太太去哪里?”
可见,他是受到了烨倦的授意,他同意她离开了。
她轻挽唇角:“去裴家,有劳。”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麻烦老黄了,老黄人如其名,仿佛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裴倾城怎么吩咐他怎么做,从来都不会多话。
老黄依然一路无话,将她送到裴家大门口,她婉拒了他送进去。
“家里有人接。”
老黄将裴倾城的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放到她的脚边,微微一鞠躬:“太太,我先走了。”
“黄师傅。”裴倾城客气地道:“如果下次我们再见面,你就得叫我裴小姐了。”
老黄没说话,鞠完躬就回到车里,直到裴家的管家出来接裴倾城,他才开车离开。
裴知君不在家,管家说裴知君最近晚上很少在家,都是很晚才回来,也不在家吃饭。
“小姐,您不在家,就没个家样。”刘管家感慨地道。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她笑道:“而且,哥哥很快就要结婚了,家里会很热闹的。”
“只怕太热闹了。”刘管家话里有话。
裴倾城问道:“桑小姐又怎么了?”
“太闹了,这几天折腾着要装修房子,被大少爷给狠狠训了一通,哭着走了。”
“他们俩吵架了?”这也是奇了,才和好几天,又闹的不可开交。
裴倾城低眸,想了想道:“其实家里也有十来年没有重新装潢了,很多家具和装修的确有些土,其实只要爸妈的房间不动,装修一下也没什么。”
“少爷不许,说这样挺好,再说装修了这一大家子住到哪里去?”
说的也是,何苦折腾来折腾去。
桑芮妮就爱折腾,裴倾城是知道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洗了洗就睡了。
很意外的,今晚睡的还不错,她的心情比她自己想的要平静很多。
第二天早上,她和烨倦约好的是九点钟在律师楼见。
她去餐厅吃早饭,看到裴知君在喝粥。
“哥,昨晚几点回来的?”
裴知君抬头看到她,眼神很是惊喜:“倾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刘管家,你怎么没有跟我说?”
“大少爷,您刚回来,屁股才挨到板凳,就没说。再说小姐回来了你们早晚得碰上。”
裴倾城笑着在他对面坐下,冲刘管家挥挥手:“没事的,刘管家,你忙你的。”
裴知君眼底有倦意,一看就是一夜没有好好休息。
“哥,你去哪了,怎么早上才回来?”
“和高层开会,开到后半夜我就在办公室里睡了。”他淡淡道:“不过今晚不会了,你回来了。”
他喝了一口粥,又抬起头问她:“你这次回来,是暂时的还是......”
“这是我的家,在嫁出去之前我都要住在这里。”她浅浅地笑着。
“嫁出去?”
她轻笑:“今天九点和烨倦约好了办离婚手续。”
“你确定?”
“确定。”
裴知君喝完了粥,站起来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我很开心你能做这个决定,在烨倦的身边,不会让你很快乐。”
她眸色暗淡,笑的也不是十分由衷。
裴知君没有再说什么:“我上楼洗个澡,换件衣服。”
“也不睡一会再去公司?”
“早上还有个会。”
“哥”她喊住他:“不要太拼,我们裴氏现在已经不欠别人钱了,身体最重要。”
他点头笑笑:“知道了,今天给你放假,你办完事就去好好逛逛。”
“嗯。”
吃完早饭,她换了衣服驱车去律师楼。
她挑衣服的时候特别挑了件平时不怎么穿的颜色。
她以前喜欢穿藕荷色,薄荷色这种一看就和女神的颜色,后来遇到渔梓约,发现她的衣服的色系都是这种差不多的。
她明白了为什么烨倦这么喜欢她,是因为她们俩人的喜好都差不多。
所以,裴倾城就挑了一件橘色的衬衫配白色的筒裙。
她肤白,穿橘色更是衬得肤若凝脂。
长发也用发夹束起来,换上夸张的圈圈耳环,站在穿衣镜前,自己都有些不认得自己了。
她今天自己开车,24岁生日的时候裴知君送给她一辆保时捷,她都没什么机会开。
今天香车美女,在等红灯的时候,边上过往的车里的人都纷纷向她看。
她特意把自己打扮的明媚点,不想有离婚的苦相。
脱离一个会让她无限痛苦的婚姻,应该是好事。
她到了高律师的律师楼,来之前她还担心烨倦不会来。
不过,她到的时候烨倦已经来了,不需要有这个担心。
烨倦斜靠在黑色的大椅子里,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没有穿外套,没有系领带,显得很随意。
他没有看到她,所以她站在门外看了他一会。
直到高律师的秘书看到她,喊了她一声:“烨太,您来了?”
“嗯。”她不悦地应着,本来还想多看烨倦几眼,恐怕今天能顺利离婚之后,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多看到他。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给自己机会。
男人这才向她的方向看过来,高律师迎上来,将她迎进办公室。
坐在烨倦的身边,对面就是高律师。
她窝在椅子里,低着头玩自己的指甲,前两天刷了层紫色的指甲油,现在怎么看怎么像手指头被门夹紫了一样,想着回去一定要把这个颜色给脱掉,太不好看了。
她虽然没抬头,但是能感觉到烨倦的眼神在她的身上细密地滑动着。
这目光令她很有压力,喘不过气。
高律师略显沉闷的声音响起:“离婚协议书我看了,没什么问题,烨太您是在哪个律师行拟的协议书,还是满专业的。”
“不敢说。”她哼笑着:“怕人家的律师行从此以后没办法在墨城立足了。”
“二位真的想好了?”高律师还试图劝一下。
裴倾城抬起头来,将食指放进嘴里啃着指甲:“高律师,我们都签了,只需要带我们去办手续就行了,所有的证件我也都带来了。”
高律师为难地看着烨倦,烨倦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下头:“既然这样,就速战速决。”
事到如今,眼下这个情况两个当事人都下定了决心,高律师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亲自带他们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没有财产纠纷,离婚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不用排队,五分钟就办完了。
裴倾城以前一直以为离婚证是绿色的,但是其实不是。
离婚证是暗紫色的,有点像技术证书。
她的车停在门口,匆匆跟烨倦说了句再见就要上车。
烨倦伸手拦住她,将属于他的那本离婚证放进口袋里,看着她说道:“一起吃午饭。”
她扬眉笑道:“散伙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