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按摩师几乎带着哭腔:“对……对不起,冷先生,对不起,烨小姐。”
烨宛觉得有些尴尬和为难:“冷潇,你就别难为人家了,没有就算了,没关系的。”
“那怎么可以!”苏贺义正言辞,语气坚定,目光凛冽:“你先给烨小姐放水,我马上来。”
烨宛走到门口,与女按摩师一起看着苏贺离去的背影,不禁好奇,这是为了留住她不走而做的讨好吗?
烨宛心头的怒气似乎被他这么几句简单的话而拨散开了。
可是……这样未免也太没骨气了吧……
“烨小姐,我现在就给您准备洗澡水。”女按摩师这才缓过魂来。
随着一瓶瓶矿泉水倒入浴缸里,慢慢加热到了合适的水温,烨宛刚好冲完淋浴出来,她试了试水温,刚准备脱下浴袍。
“烨小姐,您现在就泡吗?”女按摩师急切地拦下她,深怕因为得罪面前这位女士而遭遇被解雇的命运安排。
“怎么了?”烨宛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样。
“您不等花瓣来了再泡吗?”
“不了,这花也不好找,不等了吧!”她摆了摆手,只想赶紧泡进温水里舒缓全身紧绷的肌肉。
“这里有一些新鲜的大马士革玫瑰,您要试试吗?”按摩师绞尽脑汁。
“呃……好吧”烨宛显然已经把握了当前的情形,看起来不配合是无法结束了。
正当女按摩师将花瓣的袋子拎起,眼看着花瓣要落入浴缸时,门被一下推开了。
“啊!”烨宛和女按摩师吓了一跳,同步向门口看去。
苏贺站在门口,气息略有些粗重,胸膛轻微的起伏,手上拎着个白色的大帆布包。
幸好烨宛还穿着浴袍没有下水,不然场面真是尴尬到极点了,她现在特别感谢这位女按摩师刚刚拦下了她。
“冷潇,不知道要敲门吗?”烨宛惊呼。
苏贺还未来及开口,管家查理焦急的声音就飘了进来:“冷先生,门口那些茶花树要放在哪里?”
苏贺并没有搭理,他已经调整好了呼吸,径直走到浴缸旁边,将帆布袋轻轻放在女按摩师的脚下,态度温和,语调平缓:“这些够吗?”
女按摩师低头看着那满满一包的红艳鲜花:“够了够了,一次都用不掉呢。”她激动地抱起袋子就要将花倒进水里。
一旁的烨宛早已是合不拢嘴的架势,这一招来的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了,她很怀疑这个男人是在为刚刚换房间而闹的不愉快在跟她道歉,想要曲线救国。
烨宛双手抱在胸前,不咸不淡地调侃道:“区区这点小事,冷先生居然亲自动手,真是有失身份啊!”
感动归感动,郁结已久的报复情绪显然还是占了上风,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谁知苏贺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向水里摆放着鲜花,他一朵一朵轻轻揪下花瓣撒进水里,态度认真地像个专业技师。
女按摩师听出烨宛的嘲笑,伸手想去接过那些鲜花,却被挡开了,于是识趣的关门离开。
烨宛立在一边,看着面前的人撒花瓣、试水温,他的手指细长、身形修正,每一个动作都好像艺术画,连起来就是动态写真,让人看得有些晃了神。
好在很快,她就找回了理智,弯下腰跟着拨了拨水面上的花瓣,“亲爱的男主角,真是可惜了你这番辛苦,可是我现在突然不想用这山茶花了怎么办?”
她绣眉高挑,轻挑的眼眸中满含挑衅。
苏贺揪花瓣的手微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凉薄的唇边漾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浅笑:“谁说这水是给你用的?”
烨宛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只见他直起身子,郁结暗沉的双瞳死死锁住烨宛的娇容,他居然伸手就扯开了自己的领带,顺手扔在地上,紧接着又去脱西服外套。
烨宛纷惊愕的呆住了,有些不明所以,直到他完成全套动作,赤身裸体的靠躺在温水池边才反应过来。
房间里死寂般的安静,只有微动的水声淅淅沥沥。
一个沙哑暗沉的嗓音慢慢响起:“要不要一起啊?”
这幽暗密闭的房里回荡着这样有侵略性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烨宛觉得双腿乏力,无法动身,只得先转过身紧紧捏住浴袍的领口。
“我不屑,省的风言风语说我潜规则男演员,坏了本导演在电影圈的名声。”
言辞的坚定无法改变声音的胆怯,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出口的瞬间就失了该有味道。
该死,烨宛啊烨宛,你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这也太露怯了吧……
自怼了一番之后她鼓足勇气,选择正面迎击,谁知这一招更是完败,目光迎上苏贺的瞬间就以失败了一大半。
烨宛心口一阵狂跳,掌心全是汗水,她低下头,故作镇定:“你在这好好泡着吧,我还要理之后的剧本,就不打扰了。”勉强找到了一个借口,她决定感觉开溜。
还未来得及迈步,脚踝就被一股力道牢牢制住,身后是苏贺意味深长的声音:“我需要一个按摩师。”
烨宛努力试图挣脱却动弹不得,反而被擒的愈加生疼,她只好放弃挣扎,转而好言好语:“你先放开,我去给你把刚刚的按摩师叫回来。”
“可我今天想享受一下传说中墨城第一名媛的服务。”男子不依不饶,颇有兴致。
“墨城第一名媛?”烨宛气结却又自知拗不过,只能耐着性子好言相劝,“按摩这方面名媛哪里比得过按摩师呢,还是按摩师好,呵呵。”。
“不用你按摩,负责给我端茶倒水,穿衣抹香就行。”男子显然早已有所准备,一边果断反击一边轻轻婆娑着她的脚踝。
烨宛痒的弯了腰,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眼睛里却满是怒气:“你做梦吧!凭什么我要给你做女仆啊?”
“你不肯做,那只好我来做男仆了,否则浪费了这好水好花多可惜。”苏贺边挑起眉头边就“自觉”摆开服务的架势。
趁着他一个没注意,烨宛奋力挣扎着逃离,跳出一米开外笑得无比贤良:“怎敢劳烦您亲自服务,我自己可以的。”
“所以刚刚为什么不这么好好说话?”苏贺收敛了动作,漫不经心的靠躺回水池边。
烨宛嫌弃的撇了撇嘴:“那还不是因为你先恶语相向的!”
“报复心这么强?”他挑着眉头,悠悠的吸了一口气,满是清甜淡雅的山茶花香。
“怎么?有仇还能不报?”满满荷尔蒙攻势下她有些示弱,言语跟态度全然不成配套。
“有仇还能不报……这句话我喜欢。”男子跟着回味了一遍,嘴边的笑意慢慢凝固起来,像是被寒风扫过一般突然冷静下来,“查理!”
“冷先生。”门外及时的回应。
“送烨小姐回房间。”他说着站起身裹上浴袍,目不斜视径直径直离开,只留下烨宛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来不及回神。
烨宛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不知从何处滋生出一缕恐惧,越发壮大,极缓慢,却又十分有力的将她压在底下无法呼吸。
临近深夜时分,管家才重新回来,领着烨宛走进电梯,采集了她的指纹,告诉她从现在起,这座房子除了个别几个房间她都可以自由出入了。
她仔细回味着管家的话,就好像闯入野兽城堡的少女贝儿,只不过贝儿是被迫而她是自愿进入的。
只是不知道管家口中的”无法进入的个别房间”会不会也隐藏着冷潇的秘密。
不知为何,她最近总有些不安,对于那个叫做冷潇的男人越来越看不清,他的周遭好像隔着厚厚的屏障,让人无法接近,总是他们之间已经有过几次亲密接触。
”烨小姐,有几间房原来是设计给冷老太太,也就是冷先生的奶奶住的,不过老太太住了几天就不愿住了,她还是喜欢原来的房子,自老人走了以后,那几间房就空下了,冷先生吩咐留作以后老太太想住时再用。”
能在这种人家做管家的人都是九窍玲珑心,她的顾虑好似轻易就被看穿了。
“哦。”烨宛有些轻微的尴尬,仿佛一点小心思被人看穿了似的。
好在这种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叮声响起,电梯稳稳的停在了最高层,透明的门外已经看得见一片朝气蓬勃、生机盎然的景色映入眼帘。
这里哪里是个房间,简直像个世外桃源,让人宛如走进了苏州园林,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有些像庄生晓梦。
电梯出来便是一个拱门,青翠的芭蕉叶从两旁偷偷俯下身来张望。
沿着圆润鹅卵石的小径一路向里走,走上小桥,可以看到水面上立着一个漆着红漆的六角亭,桥下有几条锦鲤游过,嬉闹追逐,水边生着几株鸢尾,与水面上浮动的睡莲相映成趣。
更衣室在一片蔷薇园里,有一张圆形的水床隐秘在一片竹林里面,堪比艺术品的水彩中式屏风在这里也只能充发挥它最基本的隔断作用。
边上一条小径通向盥洗室,巨大的圆形石头被掏成了中空的碗状,一截细竹子从假山上引下一股水流,直接落入碗状的石头里,顺着石头表面天然的纹理流散开去。
真是巧夺天工啊!
纵使自小见多识广,烨宛也还是忍不住自心底里暗暗赞叹。
躺在柔软的圆形水床中央,看着吊顶上星星点点闪烁着的助眠灯,不知不觉间,连日来的疲惫、忧虑、怀疑等等等等仿佛全都一扫而空,眼皮不自觉的向中间合拢,烨宛慢悠悠的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灯光昏暗的隔间里,两个细长的影子相对而立,墙壁投射的阴影下充斥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你近来很闲啊!总在这里出现,不怕被发现?”苏贺平静的言语中透出难以克制的怒气。
“苏贺,我过来是提醒你的,你是不是疯了?居然让姓烨的住进这里,还是那个房间!”莱奥诺尔显然已经隐忍多时了,此刻已无法克制。
“你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苏贺摩挲着食指的关节,似笑非笑,心里已然将手下的人过了一遭,盘算着到底是哪一个暗藏吃里扒外的野心。
“苏贺,你怎么了?你不是说那个房间是用来时刻警醒自己,纪念你父母的吗,怎么能让杀父仇人的女儿住进那个房间?你的心长到哪里去了?”女人一番话说的很急,眉头紧锁,鲜红的唇飞速开合,好像要吃人一般。
“心?你觉得我还有心吗?”男子似乎被击中了要害,瞬间变了脸色。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父母亲的面容,这么多年来,他们的脸庞时常浮现在他面前,不过都是当天惨烈的场景。
“苏贺,你牺牲的太多了,我有时真的不忍心看你这样。”看着面前这个向来冷酷的男人竟然流露出这样伤感的神情,即便只有一瞬,莱奥诺尔也还是有些心软了。
“不忍心?不是你主动要寻求合作的吗?”苏贺已然恢复到惯常的样子。
商场上最需要锻炼的便是人心,关于这一点他早已经受千锤百炼,只不过经过这段日子,似乎有什么无形之中被改变了。
“我之所以认定你是合伙人是因为看中你的能力,可眼下看来,似乎你投入了过多不必要的精力在那个女人身上,”女人捏起一支烟,慢悠悠的点燃,浅浅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圆圈,“作为合伙人,我希望你能及时调整好自己,不要搅黄了这门好生意。”
苏贺嫌恶的皱了皱眉头,扭过头移步到桌边:“不放长线,如何钓大鱼?”
“等她彻底爱上你就收手吧!别陷得太深,把自己搭进去了。”莱奥诺尔这一句竟有些动情起来,昏暗的房间里烟蒂忽明忽灭,就好像她此刻的心情,忽上忽下。
“既然选择合伙自然应该互相信任,对于你的决定我向来尊重,也劝你也别插手的太多了,免得有损商业关系。”男人迅速划清界线,不带丝毫个人情感。
“什么意思?”觉察出他话语里的刺,莱奥诺尔有些不明所以。
“德坤联系你了?”他懒得再绕圈子,索性点明。
“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无论你有什么计划,等这部戏结束,”苏贺眼神坚定,“我可不想半途而废。”
“什么?你还想把这部烂戏拍完?”莱奥诺尔显然对这个警告非常不满。“之前我们可是说好,只要得手就立即曝光照片让她身败名裂,从而牵制烨家,现在你该把照片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