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来接她时已经临近凌晨三点了,房间里的智能睡眠系统在觉察到敲门的声音后敏锐的变幻了色调,发出轻微的警示音。
当下正是烨宛好容易有了些睡意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站起身推上箱子就去开了门,全然忘记自己脚上的居家拖鞋。
“小姐,可以出发了。”查理一贯来的彬彬有礼,脸上还挂着标准的笑意。
“哦,好,走吧。”烨宛大力的闭了几下眼睛,试图摆脱困倦。
“是否需要为您准备一双运动鞋?”管家笑着提醒道。
她顺着话意往脚上看,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都还穿着拖鞋,连忙摆摆手去换了鞋。
出了门才想起刚刚明明没看见查理低头,怎么还注意上她的脚了。
这些管家,真是厉害!
一路跟在查理身后,接连穿过几个别致的小花园才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坪,看起来有些像高尔夫球场。
凌晨的草已经开始夹带露水了,踩在上头软软的,偶尔会有嘎吱嘎吱的声响。
烨宛正疑惑要走去哪里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轰隆的声响。
看来,是要做私人飞机了,怪不得冷潇说直飞,想也知道从这里回国怎么也要花费几十个小时的,今天是头等舱,也会折腾的人生不如死。
步上一个平缓小坡,果然不远处就看到了一架小型客机。
表面漆成了黑金模样,可以想见,即使飞在空中也是最奇葩的那一架。
查理虽然没那么年轻,身手倒是十分矫健。
走到飞机跟前烨宛已经微微有些带喘了,查理却一丝也未见有疲累,正忙着指挥工人将所有的行李装机。
“查理,谢谢你的招待,有机会再见。”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久,对于这个管家,烨宛却是真正的尊重。
也许是因为他的办事风格和丁叔叔有些像吧……
飞机缓缓升空,隔着玻璃窗能看到草坪上的查理正奋力挥动着双臂和她打招呼。
从飞机升空到缓缓降落,其间,他已经不知睡了几茬觉了。
头几次醒来,周遭都没什么变化,最后一次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脑袋正顶着一个硬邦邦又软绵绵的黑墙上。
挣扎着直起身子,来回揉了三遍发糊的双眼,眯着缝儿隐隐约约才看得出那张熟悉的脸。
“醒了?还算及时,否则我可能要得肩周炎了。”男人吸了吸鼻子,卖力转动着右臂。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这人可真是神通广大,还能这么突然的出现在飞在天上的交通工具中。
“中转时候上来的呀,难不成还能一道闪电把我劈进飞机里吗?”苏贺耸了耸肩,满脸无辜。
切,真要有这么机智的闪电,早就劈的你住进ICU了。
烨宛偷偷摸摸的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是极有礼貌的向上扯了扯,以示善意。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如今不仅这两样都占齐了,还坐在人家的飞机里,自然要老实一些。
这点心思却没能逃得过苏贺的火眼金睛,他直了直身子,随手翻起一本书,好似不经意般的直戳软肋,“你现在最好不要有歪门邪道的念头,现在咱们可是在天上,闪电劈起来很方便。”
他的玩笑没能引起烨宛的注意,因为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男人手中翻的那本书上。
半被遮挡住的封面上她的脸还有一半露的清清楚楚,至于遮挡住的那一半,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一些耸动人心的大字标题。
烨宛这下彻底精神了,着急忙慌的把脑袋探了过去。
“写的什么?让我看看。”
“喏,给你。”男人毫不在意,就好像杂志里说的绯闻八卦与他毫无关联一般。
“我不看了。”看见他这样,烨宛突然也没了兴趣。
“怎么?你不在乎人家写的什么吗?”苏贺像是有意挑弄,“还是你更想看财经版是如何描述烨氏正面临的挑战?”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一瞬间她好像有些认不出了。
“冷潇,那张照片怎么会突然出杂志上,你的手机被盗了吗?”她试图以最温和善意的态度来询问这件事。
苏贺没有回答,双眼紧紧的盯着她,好像要生吞活剥了人一样,好半天,才扬起眉毛,“应该是被窃取了,放心,等回去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这种敷衍的回答,显然是没有办法让烨宛信服的,他虽然是被人捧在掌心里,无忧无虑长大的,可跟着父亲身边也是见了不少商场的血雨腥风的,后来长大自己做了公司负责人就更加明白一家企业想要长久立于不败之地多么艰难。
男人似乎丝毫没有在意她的反应,一把将她揽到肩头,温声安慰:“再睡一会儿吧,我们快到了。”
我们快到了,一切都该要到结束的时候了。
靠在他男子宽厚的肩上,闻着淡淡的古龙香,随着气流的上下波动,不知不觉间,她又有些犯了迷糊。
奇怪,这一路上不过喝点水,怎么一点都不想上厕所,反而只想睡觉呢。
没有机会细想,慢慢的她重又进入了混沌。
安静的摆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突然叮的响了一声,惹的昏睡的人儿微微皱起了眉头。
苏贺慢悠悠的拿起解锁,有两条文字短信。
“国内已接洽完毕,等你回来好戏开演。”
“东安翼这边搞定。”
这么多年了,也该到了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烨宛再次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时间了,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好像在沙漠里困了数月似的。
强撑着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无比陌生,偌大的房间里徒有四面白壁和正当中她坐着的一张床,再加上正对面的一个巨幕电子屏,说是电视的话似乎也夸张了些。
这是哪里?
她揉着太阳穴拼命回想,却发现记忆只清楚的停留在上飞机的那一刻,就连是否真的在飞机上见过冷潇都变得那样不确定。
“冷潇?”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沙哑的嗓子不争气的罢工。
瞥见床头摆放着的一杯水,来不及细想匆忙灌下,意识总算跟着清醒了过来。
“冷潇?”她清了清嗓子,放大了些音量。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那头,同样的一间空旷的房子里,她口中呼喊着的人此刻正一动不动的盯着监控镜头,看着屏幕中的人的每一个动作,听到她的每一声呼喊,可是,却无动于衷。
“苏总,人醒了,是不是要按计划进行下一步了?”司泽宇在一边小声提醒。
在他看来,苏贺这次回来好像有些不对劲,不对,应该是十分反常,至于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明白。
苏贺没有回应,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荧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忽明忽暗,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总?”司泽宇又再提醒了一次。
“继续吧。”
好半天,苏贺才冷冷的开口,可能好久没有说话了,声音中透着些沙哑,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中更有些寂寥。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司泽宇隐隐有些惶恐,虽然对于自己的这位老板从来都是无条件的追随,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有些迷茫,吃不准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烨宛连着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走到门边试图扭了几下把手才发现门被反锁住了。
她转着圈子绕了一遭,这才彻底认清了现状。
自己这是被囚禁了?
正在头脑风暴的时候硕大的电子屏幕刷的亮了起来,电流激活的刺啦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都显得格外清晰。
屏幕闪了一下,随即跳转到新闻频道,鹅黄色西装的女主播正在播报新闻。
“据本台最新消息,受绯闻风波影响,烨氏股价今日继续呈现下跌态势,3天暴跌8%,股价蒸发超280亿,与此同病相怜的传媒板块,也就是绯闻女主角所在的佳月传媒则面临三度跌停……”
大大的屏幕上满是下滑的曲线走势图,绿的让人心里发慌,这应该算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知到股市的压力。
几分钟后,画面又跳转至娱乐频道,画面中央正反复播放她与苏贺出入酒店的镜头,时间线明确,甚至还拍到了两人进入房间后放下窗帘的镜头,青春靓丽的男女主播结合画面兴致盎然的分析着绯闻主角们的每一个动作所可能蕴含的特殊意义,满面红光的做着各种假设猜想。
可能是富家女恋上新人演员,可能是新人演员为求上位主动委身……
突然,吊带裙女主播表情凝结,微皱着眉头仔细聆听了一会什么,接着站直了身子,声音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观众朋友们,据我们前线记者的最新消息,今天凌晨,烨氏千金已经回国,下面我们将为大家带来独家哦!注意是独家哦!”她反复强调着,手不停的在空中比划,“请大家一定要锁定本台,马上为您送上独家采访画面。”
画面再次跳转,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全身漆黑,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子,镜头摇晃的厉害看的不很分明,女人似乎睡着,全然没有知觉的样子。
“冷先生,请问您与烨小姐是情侣关系吗?那些照片是真的吗?”记者慌得已然把采访的逻辑技巧忘了个干净。
男人并没有理睬,一路走得飞快,怀中的女孩似乎感受到了吵闹颠簸,微微动了动,不过很快,就重新回到了睡眠的状态。
“冷先生,请问烨先生知道你们的关系吗?会不会有所不满?”
“请问您对烨氏股价大跌有什么看法?”
……
烨宛愣愣的盯着屏幕一动不动,因为站的过近,甚至不得不仰起脑袋。
她的脸有些发白,嘴唇也干的厉害。
画面里的人她自然认得,即便里外都裹得丝毫不露但也看的出是冷潇和自己。
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时候落地的又是怎么来的这里,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烨宛觉得头皮开始发麻,全身上下像是过了一遭电流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突然,她好像一下回过神来了,几步跑到床边,到处翻找,被子床单被扔到一边,再扔回另一边,来回找了好几遍,才放弃似的瘫坐在床边。
手机呢,电话呢,冷潇呢……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谁都不在……
“烨小姐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我们可以准备。”
头顶上响起一个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听起来有些尖厉。
她猛地站起身,仰着脑袋四处找了一圈终于在屋顶的一角发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红色的灯时亮时灭,想来那也是声音的来源了。
“你是谁?”她哑着嗓子奋力喊道。
一阵沉默之后,才传来回复,“烨小姐,如果您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就离开了。”
“等等!等等!”烨宛连忙叫住,脑子开始飞速转动,“我需要手机,还有水,还有……还有一些吃的。”
“抱歉,水和食物会马上送到,至于手机还请您忍耐两天,两天之后您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我现在就要出去!”听到最重要的东西无法拿到,烨宛有些着急起来,朝着摄像头的方向大声喊道。“你既然叫我烨小姐想必也知道我爸爸,他有钱可以给你们,你放我出去,就当现在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对不起……”声音像是机器人语音一般,即使听到她搬出烨倦也丝毫没有波动。
“那冷潇呢?跟我一起下飞机的那个男人,他在哪里?”
长久的,对面再没有任何回应,背后白色的墙壁上开了一块缺口,灰色的托架被推进了房间,上面整齐的摆放着水和简单的餐食。
烨宛几步跑向缺口的方向,却还是没能来及,瞬间就恢复到了初始的白色墙壁模样。
她呆站了一会,麻木的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就好像是一个迷失在沙漠里终于找到水源的旅行者。
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刚刚那个人说两天后就会放自己出去,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爸爸有意安排的?这是爸爸在保护自己?那冷潇呢,爸爸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她的思绪越发清晰起来,恐惧感也跟着增加,因为心底里深深的明白爸爸的脾气,如果真的是猜想的这样,那冷潇此刻必定凶多吉少了。